“咳咳。”陳爍清了清嗓子,假模假式地揮舞了兩下手中用來充當令旗的枯枝。
“大令到,元帥有令,薛平貴久未歸營,定是與家中嬌妻纏綿不休,而今西涼大軍厲兵秣馬,陳兵邊境,豈可容你等將士沉溺於溫柔鄉中,爲確保薛平貴在前線奮力殺敵,元帥特令,薛平貴殺妻,以斷雜念,心無旁騖趕赴戰場,聽令即行,不得有誤~”
陳爍特意用蹩腳的唱腔將最後一個字的音節拉長。
讓他沒想到的是,扮演薛平貴的人依舊拿捏着姿勢定定地站在那裡,彷彿只有特定的話語才能激發他下一步的行動。
可臺上臺下的衆鬼就不淡定了,這戲詞不對啊!
有這麼唱的嗎,將士要出征,元帥爲了避免將士們思鄉情重影響戰事,特地命人讓將士們把自己老婆給弄死,免除後患,這特麼唱的是哪出啊?
臺下看戲的衆鬼先是一愣,之後看熱鬧的心思佔據上風,都在臺下齊聲叫好,
這場戲他們中有的在生前看了不知多少遍,如今這是要添點新花樣了?
矮個子鬼和斷臂鬼面面相覷。
“怎麼會這樣,他爲什麼沒有照詞念?”斷臂鬼沉聲問。
矮個子鬼搖頭哀聲道:“砸了砸了,那小子八成沒被迷住,一直在和我們演戲呢,完了完了,待會戲唱完,褚大姐肯定要找我倆算賬,苦也苦也!”
臺上,扮演王三小姐的女鬼在陳爍登臺後也是十分驚詫,不過她很快便穩定了情緒,抖了抖長袖,行至陳爍身前。
幽幽的目光認真打量了番陳爍,但卻無法從黑袍的遮掩中看出什麼端倪。
她嘴角噙着笑,像是沒看見陳爍般,轉而對薛平貴唱道:“薛郎啊,大令下來,所講何事?”
薛平貴又重新動了起來,擡手唱道:“頭令下來,若還不到,要打四十!”
陳爍站在一旁,我特麼是這麼說的嗎,我這個傳令官可還站在這沒走呢。
那王三小姐豎起纖纖玉指再度道:“什麼?要打四十?薛郎啊,此番前去,何日歸來~?”
陳爍就像個工具人一樣站在戲臺邊,看着她倆照着戲本子再度唱了起來。
臺下兩鬼這時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來將陳爍給拉下來,陳爍手上掐着兩張鎮鬼符,見倆鬼衝上臺,毫不猶豫地將兩道符咒打了出去,各自貼在兩隻小鬼的額頭上。
兩鬼頓時動彈不得,只能呆呆地看着依舊站在戲臺邊緣的黑袍。
陳爍看着戲,不一會兒便演到了王三小姐爲薛平貴踐行,因家境貧寒而端上一碗清水做酒送別,嘗清水,鑑情長。
只是陳爍站在一旁看得有點蛋疼,唱的是啥他聽不太明白,只看到一碗水在兩邊推來推去,等那薛平貴接過之後,也不喝,就端着碗擱那唱啊唱啊!
最可氣的是,陳爍看那薛平貴明明端着碗湊到嘴邊要飲下的時候,王三小姐卻在另一邊掩面抽泣,薛平貴聞聲又端着碗過去安慰。
搞得陳爍非常尷尬,戲他雖然沒看過,但相關的電視劇和電影卻不少,知道有個三通鼓,他剛纔傳的是一通鼓的令,那應該還有二通鼓的令!
想明白這點後,陳爍也沒猶豫,也不管男女主唱到了哪裡,當即扯着嗓子喊道:“大令又下!”
這回那薛平貴終於給了反應,立刻丟了碗,撒開懷中的王三姐跑到陳爍跟前,呆板地問道:“何令?”
陳爍拔出地獄火霰彈槍,笑道:“二次令來,薛平貴不用回營,就地槍決!”
臺下衆鬼自陳爍上臺之後,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對有的鬼來說看熱鬧可比看戲有意思得多啊!
只聽“砰”的一聲槍響。
扮演薛平貴的那人後仰倒地。
臺下衆鬼譁然,這是真把男主角給打死了?
扮演王三小姐的女鬼也是驚愕失色,止住了啼哭之聲,對地上的人喚道:“薛郎啊~”
陳爍掉轉槍口,又取出了一面八卦鏡,打斷道:“行了,別演了,大半夜塗脂抹粉在墳頭上唱戲怪瘮人的,都說說吧,聚在這幹什麼,都別想着跑啊,否則可能會再死一次!”
臺下衆鬼哪裡肯聽他的話,紛紛叫嚷着:
“傻子纔不跑呢!”
“就是就是,可是我們鬼多勢衆,爲什麼要跑!”
“鬼多勢衆,鬼差來了也不怕,屎給他打出來!”
“我要看戲!”
“哇哇哇,我要吃奶奶!”
一衆鬼喧譁起來,絲毫不亞於清晨的菜市場。
“公子,你這是做什麼?”一道女聲響起,是扮演王三小姐的女鬼。
“這也正是我想問的,這地方什麼時候聚了這麼多的鬼,雖然大多是些弱雞,可我上回和人從這裡路過的時候也沒見着啊,還有地上這人怎麼回事,哪抓的?”陳爍道。
女鬼拈起蘭花指,幽幽道:“公子明鑑,我等棲身之所本就距此不遠,只因前幾日那處來了許多兵丁,挖墳掘墓,將我們的骸骨丟棄在荒林之中,我等便因此成了浪蕩無依的遊魂野鬼,無處躲藏!
小女子生前雖才薄藝淺,但也不忍見衆位惶惶流離,心下戚然,便特意在此搭臺唱戲,聊以安慰罷了!”
她又指了指地上的武生道:“至於這位大哥,雖只是路過,但既然適逢其時,我便讓他扮了陪我們演上一折戲,待到唱完,他自然能得離開,我等並無惡意,還望公子寬宥則個!”
說完,她又盈盈施了一禮。
陳爍望了望臺下衆鬼,衆鬼也望着他,那感覺就像是一個村子裡突然來了一個外鄉人,全村的人都跑來圍觀。
“那些當兵的爲什麼要挖你們的墳墓?”陳爍自動忽略掉臺下的目光。
“小女子不知其中詳情,但自古挖墳掘墓之人,要麼和墓主有深仇,要麼便是爲了墓中的金玉寶貨,我等多半是遭了池魚之殃,受了牽連!”女鬼嘆道。
陳爍點了點頭,當兵的挖墓籌措軍費這事還真不鮮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