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波特的擔憂完全應驗了,三萬騎兵和聖騎士,只剩下不到一萬殘兵敗將垂頭喪氣地回到了第四戰區東北大營,聖騎士由於受到第五軍團的重點照顧,倖存的只有二十多人。
面色陰沉的馬波特和尼亞拉,聽完了跪在帳下幾個領兵將領的陳述,除了憤怒和震驚之外,還完全摸不清頭腦,整個戰鬥過程疑點重重,尤其是到最後突圍無望,已成死局,連投降者都要射殺,怎麼可能會放他們回來?
幾個將領都是剛剛得到阿拉德聖旨嘉獎並獲得了關中勇士勳章的,現在,完全沒有了先前的趾高氣昂,更像一隻只鬥敗了的公雞,沒有一個人敢擡頭。
“都下去吧!”馬波特最終嘆了口氣,對他們只突出了這幾個字。
幾個將軍面面相覷,本來以爲等着自己的是最爲嚴厲的軍法處置,但自己的元帥似乎輕描淡寫地只說了幾個字,讓他們如蒙大赦,雖然每個人都含羞愧,但也只得硬着頭皮領命退出了帳外。
“馬波特元帥,就這樣放過了這些人?”尼亞拉驚訝地望着馬波特,問道。
“欽差大人認爲本帥應該如何處置才更妥當?”馬波特反問道。
尼亞拉怒道:“第四戰區騎兵精銳毀於一旦,總得有人爲只見事情負責,否則,如何向陛下交代,向朝廷交代,向全軍交代?元帥大人就是這麼治軍的嗎?”
“是誰慫恿的我部下貪功冒進,是誰爲他們向朝廷,向陛下請功?”馬波特也針鋒相對,冷冷地笑道,“欽差大人大概忘了,幾天前,大人可是親自向這幾個人頒發陛下的嘉獎令和朝廷的關中勇士勳章,現在大人又要我殺了他們?這次戰敗的罪魁禍首不是他們,而是本帥,還有欽差大人你!本帥約束不力,而欽差大人卻是親自送他們進入敵人的圈套!要殺,也是你我二人先被殺頭,才輪到他們!”
“哼,你這麼說,就是說陛下也有責任了,坐在朝堂上的諸君也都有責任了?”尼亞拉冷哼道,“陛下和朝廷嘉獎的並不是讓他們去送死,而是給全軍、全國豎立典型和榜樣,提升士氣,在元帥大人的眼裡,怎麼就變成了慫恿?這是政治的需要,是目前局面態勢的必須!”
“不要跟本帥談什麼你的政治理想!”馬波特說道,“欽差大人若是對本帥的處置有異議,可以上報朝廷甚至陛下,朝廷若是不滿本帥帶兵,也可以另請他人!”
“胡鬧,動不動就不滿朝廷,動不動就說要換帥!你當一軍元帥是什麼?”尼亞拉說道,“我問你,賊兵完全可以全殲這支騎兵,爲什麼又放了回來?”
“嘿嘿,欽差大人總算問到點子上了!”馬波特冷笑道,“這一點,你不該問本帥,應該去問第五軍團!難道欽差大人看不出,這是敵人故意離間我的軍隊,故意放他們回來噁心我們,打擊全軍的士氣嗎?嘿嘿,這一手,的確高明,先是離間本帥與朝廷、與陛下的關係,如今又讓我不得不對自己的部下產生懷疑,本帥實在是佩服得很啊!”
尼亞拉大笑道:“哈哈哈,就這麼簡單?爲了離間你的部下,不惜用一萬騎兵作爲代價,賊兵也太過大方了吧!”
“要不然呢?欽差大人要怎樣才相信本帥與第五軍團沒有勾結?”馬波特也笑道,“要不,爲表忠心,本帥親手下令殺了這一萬人,如何?或者,本帥親自領着大營中的人馬,立刻前往敵營報仇雪恨?”
尼亞拉說道:“元帥大人要怎麼做,我無權插手!我只是再次提醒元帥大人,人在做,天在看,陛下和朝廷的人,都有眼睛!你好自爲之吧!”尼亞拉說完,甩袖而去。
馬波特騎士心裡更加窩火,自己心中無愧,卻因在天子腳下,做事束手束腳,自己雖然是第四戰區元帥,但朝廷和欽多次對自己的軍隊指手畫腳,致使令出多門,完全打亂了自己的戰略部署,他實在不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的第四戰區,還能堅持多久。
幾天後,梅沃的中軍主力開始向北對馬波特的東北大營步步緊逼!沒有了騎兵主力的馬波特,只得下令退回到自己的北大營。但更壞的消息也隨之傳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第五軍團的騎兵主力,正在從玉屏關南下,一路披荊斬棘,整個玉屏關到克羅地那城的區域,都被第五軍團劃歸囊中,沿途大小城市幾乎都幾乎改換了旗幟。
十幾天後,克羅地那城北,馬波特的大營,南面是克羅地那城,東西兩面不遠處,駐紮着梅沃的中軍,而北面,是剛剛抵達的托馬斯的三萬騎兵駐地,馬波特大營,實際已經被第五軍團的大軍三面合圍,只剩下南面的克羅地那城北城門爲依託,情勢岌岌可危。
克羅地那城立的守軍很清楚,如果城外的馬波特被消滅,自己在城外將沒有策應的軍隊,克羅地那城外將徹底成爲第五軍團的地盤,等到第五軍團立穩腳跟,想要奪回,就太難了。因此,他們不能坐看馬波特的覆滅,在馬波特需要援手的時候,他們不可能袖手旁觀!
於是,城中派出三萬軍隊增援馬波特,這些都是從各地零散集中而來的勤王軍,並非整支建制的軍隊。但這支軍隊進駐北大營後,並不歸馬波特統一指揮,而是由朝廷委派兵部侍郎卡瑟夫作爲統兵將軍,就駐紮在北大營和克羅地那城北門的銜接處。
另外,從克羅地那城中徵調十萬民夫,幫助馬波特的軍隊在軍營內修築防禦工事,大量的物資也從城北門運到北大營。
梅沃並不急於向馬波特發動全面攻擊,而是步步爲營地向前推進,最後在北大營的東西兩面,自己的營地幾乎都快要和馬波特的大營連城一片了,雙方的將士幾乎都能看到對方營地裡的人在幹什麼,卻是老死不相往來。
一觸即發的戰事,讓雙方的人都緊繃着神經,馬波特知道,自己現在只不過是第五軍團和克羅地那城禁衛軍眼中的棋子。第五軍團需要用自己引出城內的守軍救援;而克羅地那城內的禁衛軍,也想在雙方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坐收漁利。這場即將開始的大戰看似是自己的第四戰區精銳與梅沃的第五軍團中軍決戰,其實卻是第五軍團與城內的禁衛軍兩個超級精銳的大軍在暗中相互較勁,而自己第四戰區只不過是一個誘餌,一頭鹿。雙方在關中平原展開逐鹿,鹿死誰手,很難說,但無論結局如何,自己這頭鹿,都必死無疑!現在命運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能做的,就是死得體面一些,死得有尊嚴一些而已。
梅沃的中軍還是發動了攻擊,並沒有使用托馬斯的騎兵作爲先鋒向敵人的大營冒進衝擊,而是用強大的連弩戰車、投石車方陣,向敵人的大營發動非接觸性的攻擊、推進,步兵方陣只是列隊在這些輜重之前掩護,騎兵則在大營周邊四處遊弋,等待戰機。
第五軍團的最大優勢在於自己的連弩戰車大軍比起各個軍隊要精良得多,數量要多得多,實戰經驗要豐富得多,將連弩戰車方陣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才能真正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所長。梅沃將馬波特的營地看成是城池來打擊的,雖然這些“城池”沒有城牆,但卻有強大的構築工事,用連弩戰車和投石車慢慢向前推進,擠壓馬波特的空間,進一步給馬波特施壓,逼得他做出自己的抉擇。
第四戰區起初還是以連弩戰車、投石車加以還擊,但第五軍團纔是連弩戰車軍陣的鼻祖,完全以壓倒性優勢將敵人的連弩戰車陣打得不敢冒頭,然後徐徐向前推進。
營地工事再堅固,畢竟不是堅城,第五軍團的連弩戰車和投石車的雙重打擊,摧枯拉朽,將敵營辛辛苦苦修建起來的工事完全摧毀,隨後步兵向前清理、填埋壕溝、摧毀各種箭樓箭塔……
連續幾天的打擊之後,馬波特的北大營外圍完全被第五軍團佔據,自己的八萬人,和克羅地那城內增援的三萬人,被壓縮在克羅地那城北門區域,只有大約方圓五千米大小,馬波特已經組建了敢死隊,第五軍團要是再向前推進,他將立刻組織軍隊進行反擊,集中攻擊敵人的一兩個點,大不了魚死網破,也要與第五軍團拼得兩敗俱傷。
梅沃顯然知道適可而止,佔據外圍營地之後就立刻停止了向前推進,然後反向修築工事,似乎要將馬波特永久的困死在這片狹小的區域內。他的目的,本來就是戰略推進,讓敵人要死不活,讓他們覺得,死是必然,活着只是偶然,既在死亡氣息籠罩下,又能看到生存的希望,人才會心存僥倖,不會立刻做出困獸之鬥,因爲他們還有別的選擇。
朝廷和尼亞拉對馬波特的嚴防死守、不反擊的戰略大爲不滿,不斷勒令馬波特對第五軍團發起反衝鋒,但馬波特心裡很清楚,反衝鋒只有死路一條,他反而多次向尼亞拉要求,讓克羅地那城內的禁衛軍對第五軍團實施反包圍,以自己爲中心,四周合圍,中心開花,對第五軍團裡外夾擊,讓第五軍團收尾難顧,必然可以重創第五軍團。
但九門提督並不以爲然,他們認爲第五軍團明知道城內有十多萬人虎視眈眈還敢將別的城門放空,必然是爲了引誘自己出城,因此,堅決不同意禁衛軍出城作戰!
時間就在這猶豫不決、相互觀望、相互埋怨之中慢慢地消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