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一瞬間安靜了下來,那些廝殺聲、撞擊聲、慘叫聲,統統都聽不見了,彷彿時間靜止了似的,激烈的戰鬥突然暫停,所有人變的像雕塑一樣呆立不動,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但驚異的目光紛紛朝火光沖天的那個地方望去:
在戰場的最前沿,在韓蒼擊倒林煌的不遠處,一團紅色的火焰,像盛開的紅蓮般怒放,在冰冷的大廳中熱烈跳動着,沖天的火光照映在大廳裡一張張僵硬的面孔上,肅殺的氣氛降臨全場。
韓蒼機械地拍打着翅膀,他的大腦完全麻木了,目光呆滯地盯着地面上的那團紅火,像只斷線的風箏,搖搖晃晃地飄落下去。
快要落入火焰中時,他擡起了左手,氣旋紋身頓時綠光四射,釋放出一股強勁的颶風,驅散着那團紅火,眨眼的工夫便將所有的火苗熄滅,但同時也暴露出了被火光吞噬的那道身影——
大廳裡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噓聲,只見守衛們的臉上,皆露出一副駭然的表情。
艾瑞莉婭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
韓蒼展開翅膀,緩緩落在了那個血肉模糊的身體旁邊,他面無表情,只是麻木地盯着她看:
奧莉安娜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她懷裡仍然緊緊抱着那個卷軸,卷軸被炸爛了一小部分,從燒焦的缺口上,有許多螢火蟲似的發光的綠點,源源不斷飄散出來,飛到奧莉安娜的傷口上,似乎在爲她進行治療。
“撲通!“一聲,韓蒼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奧莉安娜的面前,他的表情徹底凝固了,手指在發抖,有好幾次想擡起胳膊,但都失敗了,因爲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挽救這個無辜可憐的學生,因爲他不知道爲什麼,奧莉安娜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
只見奧莉安娜腰部以下,完全被鮮血淹沒,第四發子彈將她攔腰截斷,傷勢慘不忍睹,以韓蒼有限的魔法知識,根本沒有辦法爲她救治,死亡近在眼前。
但就在這個時候,奧莉安娜忽然掙扎地伸出了手,指尖夠着韓蒼的膝蓋,聲音斷斷續續,氣若游絲地說:
“卷…卷軸…“
這一舉動着實令韓蒼吃了一驚,他還以爲奧莉安娜已經失去意識了,但在短暫的昏迷過後,她卻又醒了過來,就好像迴光返照一樣,腦海中有個聲音、有個執念,在一遍遍催促她完成自己的使命。
“卷…卷軸…給…給…“
奧莉安娜想要伸出另一隻手,把卷軸遞給韓蒼,可她傷得太重,掙扎地動了動,看上去卻如同抽搐一般,讓人看在眼裡,心如刀絞般陣痛。
好在韓蒼立刻就領悟了她的意思,而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奧莉安娜懷裡抱着的,正是瑞茲送給自己的那個卷軸,他腦子裡一下子冒出了許多疑問:卷軸爲什麼會在她那裡?爲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而在諸多疑問當中,答案像是匆匆劃過的一道閃電,被韓蒼猛地抓住,他頓時便有了一個想法——
韓蒼回過神來,趕緊伸手抓住了卷軸,但沒有把它從奧莉安娜身邊拿走,他擔心那樣會誤傷到她。
一接觸卷軸,韓蒼便刷新了所有的召喚師技能,緊接着他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奧莉安娜伸出來的那隻手,緊緊握住她那纖細柔弱的手,於是他開始使用治療術,綠色的生命能量溫潤如玉,從韓蒼的手傳遞到奧莉安娜的手,他竭盡全力想要把她救活。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是這樣…“
韓蒼在心裡一遍遍默唸道,他看到奧莉安娜的眼睛似乎恢復了光彩,她雖然傷得很嚴重,但臉上的氣色已經明顯有了好轉,他甚至感覺到她的手在用力回握着自己的手,一點點變得強壯起來,然而——
“不…不用…“奧莉安娜懇求道,“太…太晚了…快…快結束…了…“
韓蒼徹底愣住了,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對方那雙冰雪透亮的藍眼睛,她對他報以微笑,緊緊握着他的手,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說道:
“是…是我不好…終…終於明白…老師您…爲什麼總要跟我作對…可我…我還是沒…經住考驗…“
一行悔恨的淚水,沿着奧莉安娜的眼角流下,她邊哭邊笑着說:
“但…但我最後…還是…把這個帶來了…希望…來得及…“
毫無防備的,奧莉安娜緊握的手指,突然鬆開了,韓蒼感覺到了對方最後一絲氣息從自己的手心裡滑走,他的心猛地一沉,頓時有種墜入冰窟的感覺,從頭冷到腳,連體內的血液也凝固了,整個身心都被那個冰冷的事實折磨着:
奧莉安娜死了。
一瞬間令人窒息的壓抑,全場肅靜,鴉雀無聲,學院的守衛們紛紛低頭默哀。
艾瑞莉婭的眼眸像一灣攪動的池水,顯得波瀾不定,複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她既爲一位年輕學生的犧牲感到悲痛,又爲韓蒼現在的樣子感到心疼,但她不敢靠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跪在那具屍體旁邊,低頭不語,額前的頭髮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韓蒼和死去的奧莉安娜的身上時,誰也沒有察覺到林煌不見了,他逃離了現場,悄然繞到了瑪爾扎哈的背後,壓低聲音,吼道:
“快走!“
瑪爾扎哈微微一怔,詫異地問:“怎、怎麼…你什麼時候——“
但林煌立即打斷了他:“沒時間了!快走!“
林煌的聲音聽上去很緊張,這更令瑪爾扎哈感到疑惑不已,但他還是將信將疑地跟着林煌,趁還沒人發現他們,悄悄地溜出了大廳,鑽進了通往大門外的那條走廊裡。
“爲什麼不一鼓作氣殺了那個韓蒼,我們就要贏了!“瑪爾扎哈有些不快地問道。
林煌不屑地哼了一聲,邊跑邊說:“你以爲贏的是我們麼?那個該死的燼,我要宰了他!“
瑪爾扎哈頓時一怔,懷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煌低吼道:“你找來的幫手,徹底把我的計劃給毀了!現在不僅沒除掉韓蒼,還讓那個傢伙變得更加可怕了,你簡直犯了跟星靈大帝同樣的錯誤,把本來可以牢牢抓在手裡的命運,錯誤地寄託在了別人的身上!所以…想活命的話就趕緊跑!“
但瑪爾扎哈聽了這番話卻很不是滋味,他突然停了下來,冷冷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星靈大帝可是把監視韓蒼的任務交給了你吧?結果證明正是你那一環導致了整個計劃的失敗,你現在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林煌也停了下來,回頭看了對方一眼。
瑪爾扎哈不屑地哼了一聲,接着說: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一點,我們不該繼續合作了,與其聽你那一遍又一遍,修改不完、漏洞百出的破計劃,我倒要看看這個韓蒼有什麼本事,能令星靈大帝,能令我虛空先知,還有整個虛空一族!都要對這個可笑的聯盟俯首稱臣!“
說罷,瑪爾扎哈轉身飛走,按原路返回,朝向大廳迅速飄去,只見他憤怒的雙瞳中激盪着虛空能量,渾身散發出一股狂熱的殺氣,他決心要親手殺掉韓蒼,爲虛空正名。
林煌沒有阻攔,但他的眼神卻顯得高深莫測,盯着瑪爾扎哈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
“知道麼…在我出生的地方,那裡是一個充滿罪惡的星球,預言說將有一位救世主,把受苦難的人們從惡魔手中解救出來,於是我們這些人就一直在期盼那位救世主的出現,一代又一代…直到某一天,我們突然發現,原來救世主並不一定是什麼神,什麼聖人,什麼英雄,也許一直以來我們都錯了,也許他是比惡魔更可怕的一種東西,正因爲那樣,他才把惡魔都趕跑了…“
林煌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盯着深邃的走廊,一直望到盡頭,故意把音拉長,唱起了一首自他記事時起,就一直被老家的吟遊詩人們傳唱的歌謠:
【惡魔快逃,好人蔘戰
戰火無情,使人變壞
友誼將死,復仇不斷
輝夜永恆,墮入黑暗
惡魔快逃,他要來了…
惡魔快逃,否則屍骨成山…】
唱完之後,林煌沉吟了一下,喃喃道:“想要救世,先要滅世。“
話音剛落,透過面具上的洞眼,只見林煌的瞳仁突然被一道紅光照亮,那是從走廊的盡頭,大廳裡散發出來的強光,彷彿引爆了一枚核彈,瞬間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可怕力量,衝破了戰爭學院的穹頂,筆直地射向瓦羅蘭的天空,猶如一棵世界之樹,屹立在地平線的末端。
而在這束不斷噴發的能量根部,位於戰爭學院的大廳之中,只見韓蒼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那股驚人的氣勢與猩紅色的能量,正是由他釋放出去的,並且此刻他的輪廓也已發生了劇變:
韓蒼的身上覆蓋着一層猩紅色的盔甲,不同於之前的靈體狀態,這些盔甲完全實體化,像真正的盔甲一樣被穿在身上,並且他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形似獸骨的頭盔,看上去像一隻巨鳥的頭蓋骨,而在額頭兩側,又長出了兩隻彎彎的紅角,大小不一,長短不一,似乎還沒有長全,但那副模樣已經足以威懾任何生物,任何惡魔——
韓蒼暴走了,他體內的能量徹底失控,迫使他進入了一種更高級的生命形態——
阿茲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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