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錫安和錘石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祖安的山谷中。
那時本來只是跟賽娜外出野遊,想着兩個人很少能度過一個足以休憩的假日。
可是走進那片樹林時,靈魂獵人的直覺,就讓盧錫安感到有些不對了。
起初他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可是當他看向賽娜,賽娜也露出了同樣緊張的表情。
那恐怕就不是單純的“太過緊張”所能解釋的了。
“親愛的,你也感覺到了吧。”賽娜看到盧錫安的目光,溫柔的笑了笑,一如每次出任務前,她都會對他這樣笑。
“度個假都不讓人安心。”盧錫安冷哼了一聲,臉色不耐。
“既然碰到了,大概就是命中註定。”賽娜道,“我們是亡魂獵人,也早已決定要淨化世間的怨魂,不是嗎?”
盧錫安看着賽娜,忍不住微笑。
他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人,美麗,溫柔,聰慧,堅忍。他願意把一切美好的形容詞用在她身上。他們一起出生入死,她既是他身邊最可靠的戰友,又是他疲倦時最溫柔的後盾。一路走來,正是因爲有了賽娜,盧錫安才能如此堅韌的前行。
他尤其喜歡看着她微笑的樣子,就像現在這樣。
盧錫安出神的目光,讓賽娜紅了臉,她微微轉開頭,嗔怒道:“你別這麼盯着我看,怪彆扭的。”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想看着你。”盧錫安道。
他是個很認真,甚至到了近乎執拗地步的人,這話當然也是出自真心。與他相比,賽娜要更隨和,輕柔如同春日的風。
盧錫安熱烈的情話讓賽娜的臉頰染上幾分羞紅:“別鬧了,這邊既然有亡魂在,我們還是先進入工作狀態的好。”
盧錫安與賽娜,一人有一把銀色的槍,多年前他們曾並肩去南部的叢林中探險,在那裡他們得到了遠古遺留下來的武器。聖槍的本體並非槍支,但是賽娜覺得做成槍很酷,盧錫安當然也就遂了她的意思。
兩把聖槍,一把叫“熱戀”,一把叫“低語”,象徵着兩人深情相許,永不分離。
兩個人循着妖氣的來處,一路向深山中去,走得越遠,異樣感越強烈,盧錫安甚至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汗毛已經豎起,哪怕是在墓地之中,他都沒有過如此強烈的危險感。
然後在山谷之中,他們看到了此生不願看到的場景。
——活人祭。
過於慘烈的場面,不需要太血腥的描述,總之祭司只有一位,那就是錘石。盧錫安和賽娜一眼便可以確定,那位裹在黑色兜帽下的行刑者,並非來自瓦羅蘭的存在,他們多多少少了解暗影島,也立刻便猜出了對方的來處。
彼時,黑兜帽也早已感知到了殺機重重的兩人的存在,緩緩擡起頭來。
“有事找我?”
這是錘石對盧錫安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很顯然是在嘲諷。
“真好笑。”盧錫安還沒說話,賽娜先開口了。
一反平時的溫柔,賽娜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燒,甚至連聲音都因爲憤怒在顫抖。
“你是哪裡來的東西,就滾回哪裡去,這裡是瓦羅蘭,容不得你們死靈在這裡胡作非爲!”
對方低低冷笑了一聲。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如果你不願意,不如來阻止我吧。”
“親愛的,準備好了嗎?”賽娜轉頭到。
“放心吧。”盧錫安道。
“熱戀”與“低語”一同射擊,閃亮的聖光銀彈流星般飛出,黑斗篷有些驚訝的“哦”了一聲,快速閃避開了第一波攻擊。
這一幕他們已經熟悉了,聖光銀彈可以很快削弱亡靈的戰鬥力,第一波也許他還可以躲閃,再往後,卻只會越發力有不逮。
——然而,好像並不是這樣子啊。
又進攻了幾個回合,盧錫安便發現不對。
對方當然是死靈,自己和賽娜也不是沒有對付過暗影島來的餓死鬼,可這個完全不一樣。
光明和黑暗,往往是互相吞噬,只是以往吞噬黑暗的聖光銀彈,此刻卻彷彿隨時都要被眼前的黑斗篷,以及他所營造出的黑暗吞沒。
這樣不對,這情況很不妙。
對面甚至還沒有還手,可自己已經感覺到,這一戰是打不贏的。
“賽娜,我們得撤退。”盧錫安道,“他不是我們能對付的敵人。”
“親愛的,難道你是要我放過這個殺人魔頭嗎?”賽娜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盧錫安。
盧錫安咬牙,他彷彿能看到黑斗篷哂笑的表情,可是,即使不甘,他也不得不審時度勢。
“他太強了。”盧錫安道,“我們兩個不是他的對手,他甚至還沒有還手,可是我們都沒有擊敗他的機會。”
“可是,如果放任他在這裡的話,會有更多人受害。”賽娜執拗的道,“親愛的,我們得到了‘熱戀’和‘低語’,就是神在啓示我們,用它們來保護世人啊!”
盧錫安看着賽娜,心中爲難,他敏銳的感覺到了危險,可是,賽娜也說的沒錯,而且盧錫安心裡清楚,即便是拉着賽娜走了,她也會一直責怪自己的。
這個選擇,大概是盧錫安此生最後悔的事。但那個時候,他還是點了點頭。
賽娜笑了笑,他們的進攻再一次開始。
只是,這次那個黑斗篷開始還擊了。
對方一出手,盧錫安便感覺不妙,只是這時,已經不是自己想退出就能退出的了。
盧錫安自己還好,雖然對方的攻擊帶着濃重的死靈魔法氣息,他靠着聖槍還能勉力支持。可是賽娜的身體較弱,很快就已經變得很勉強。
盧錫安與賽娜一向的配合都是左右夾擊,雙側同時進攻,但盧錫安這次一直在關注賽娜的情況。他很快意識到不對,想去援護賽娜,可是就在這個瞬間,黑色的斗篷下,忽然伸出一條青碧色的鉤鐮,速度快到盧錫安來不及反應。
“咔”的一聲,鉤鐮鎖住了賽娜的身體,下一秒,她已經被拉到了黑斗篷的面前。
“賽娜!”盧錫安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聲衝上去,但其實他已經看到,在鉤鐮觸碰到賽娜的一瞬間,她的臉上就已經泛起了死氣。
黑斗篷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在將賽娜拉到自己身邊時,他已經從懷中取出了一盞小燈籠,那盞燈籠貼在賽娜的臉上,盧錫安聽到一陣淒厲的尖聲,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吸取靈魂的聲音。
腦子忽然空白一片。
這個人在……做什麼?
手開始劇烈的發抖。
他吸走了靈魂……誰的靈魂?
那個,手腳軟垂,沒有一絲生氣的身體,是誰?
……不我知道是誰,可我不相信,不想承認不能承認不敢承認。
發生了什麼?
“她的靈魂我收下了。”黑斗篷的聲音,無情的撕裂了驟然變成永夜的天空。
“想報仇的話,隨你,到暗影島來找我,我叫錘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