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在這一片高樓聳立的城市之中,一個卑微的小人物,或許並不渺小。
陳燦只是仍然一臉懶散的起身,就好似不明白其事情的嚴重性一般,他叼起一根菸,瞧着錯愕的李般若說道:“老子陪你走一遭。”
李般若的表情慢慢發生的了變化,從震驚變成微笑,一臉無奈的說道:“陳燦,這一次,可不像是兩年前,又或者更久。”
而陳燦面對李般若還算善意的警告,卻一臉的毫不在意。
陳燦把手中的煙盒直接扔給了李般若,一臉傲慢的說道:“小混混,你覺得老子像是怕事的人嗎?”
李般若接住了煙盒,拉扯開黑色西裝內扣的整齊的白色襯衫的鈕釦,對於這個獨眼男人來說,即便是穿的再怎麼金貴,也給人一種濃濃的匪氣,或許是李般若本來就不刻意去遮掩。
他彈出一根老紅河,放到嘴邊點燃,冷笑道:“別拖了老子的後腿,亂了陣腳,連你也照殺不誤!”
陳燦大笑,露出早已經被菸草薰黃的大門牙。
兩個瘋子?
鶴靜心中卻並不這般認爲,至少這兩人都是在爲了生存而搏一絲希望,爲真相而獻出了自己的心臟,如果說這般人便是瘋子的話,那麼那些一生都在自欺欺人的人們,又算什麼呢?
李般若再次看向衆人,從闖子到灌子,然後是鶴靜,最後看在了魏青荷身上,他似乎有那麼幾分欣慰,這個兩年前風暴之中搖搖欲墜的小青荷花,現在已經亭亭玉立。
“如果我活着回不來了,以後替我給九爺帶一杯酒。”李般若一臉鄭重的說道。
“放心,到時候你就可以跟九爺一同面對面喝上一杯了。”似乎,闖子在這個時候仍然不忘跟李般若爭鋒相對。
這一次李般若出奇的沒有反擊,只是深深吸着這一根陳燦所給予他的煙,吐出重重的煙霧說道:“九爺是去了上面,像是我這種人,只配去下面。”
這一次,闖子一臉的若有所思,並沒有因爲李般若的示弱有絲毫得意。
再次深深吸了一口這煙。
“如果真的有那個機率,我拿到了三字劍,我會用這把劍保住帝九公館,但今晚能不能撐過去,就看你們了,陳棟樑跟劉坤我已經讓他們帶人在停車場候着了,我手中現在也只有這麼多人,老四得留在流浪者,其餘在我手下的領事,我沒敢用,怕引狼入室,至少他們兩個人信得過。”李般若說着,這本是他的一步棋,卻留給了帝九公館,這也許是李般若對於帝九公館最大的敬意。
讓他如此的,僅僅是那個九字。
這個混子只認一個格外死的道理,借人一分,還人一塊,更何況是一條命。
說完,李般若已然轉身離開。
“李般若,你需要什麼,雖然現在我已經沒有太多東西能夠給予你,但只要你需要,只有我有,我就會給。”魏青荷在這個時候說道,她知道李般若這一次拼死一搏,不光光只是爲了自己。
李般若停住腳,卻沒有回頭的說道:“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已經算是功德圓滿了,該見到的見到了,不該見到的見到了,如果非要有點遺憾的話,那就是沒有討到一個媳婦,也沒有給自己留下半點香火,不過想來也算是善終,讓那麼一個孩子留在這麼一個炎涼的江湖,我也不放心。”
突然多了幾分黑色幽默,乃至一臉嚴肅的鶴靜都有幾分無奈,這是一個讓人覺得淒涼的玩笑。
“活着回來,我當你女人。”魏青荷幽幽說了這麼一句,或許是真如所說的一般,李般若只要需要,她有,她就會給,哪怕是她這一個人。
李般若大笑,笑的格外的暢快,卻什麼都沒有說,邁着大步離開,留下一個臉上帶着幾分紅暈的女人。
人是好人,事是好事,唯獨時機不對,所以這一錯過,就是一輩子。
不長不短。
在這個殘酷的時代的舞臺之中,小人物也好,大人物也好,都只是一閃而過的流星,差別也許只是有人黯淡,有些璀璨。
或許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但無論是最好還是最壞,都不會再有逝者能夠真正被生者深深的銘記。
李般若踏出了帝九大廈那一刻,他好似明白了這麼一個道理,轉過頭看着帝九大廈,曾經的旺口,曾經的一幕幕在腦海之中浮現,心生各種各樣的感慨,但身旁卻並沒有人能夠與他暢談這一生。
自己要帶着這麼多心裡事入土的話,是不是也算是一個悲情英雄。
陳燦在這個時候跟了出來,身後是形影不離的二龍。
此刻陳燦正一臉無良的說道:“你要是怕了,就給老子滾回去,卡里有你花不完的錢。”
那個傻乎乎的男人卻默默搖了搖頭。
“真是個傻子。”陳燦這般說着,卻只是輕輕拍了拍二龍的後背,然後瞧着李般若的背影,衝李般若說着。
“李般若,還有什麼留戀?”
“留戀?陳燦,你的留戀一點都不比我少。”李般若直接懟了回去。
陳燦大笑,走到李般若身旁看着漸漸降臨的夜色說道:“這一次,我們算不算是風蕭蕭兮易水寒?”
“算,也不算,不過再往後多少年,都沒有記得咱們這麼幾個人,所以陳燦,你也就死了那個心吧,撐死撐死,咱也只是算是個草莽,英雄,扯遠了,這個時代,從來就不會有什麼英雄,永遠都不會有英雄。”這個混子就這樣強調着,但真的如此?他只是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太久,而不願意相信任何黎明,儘管有時那黎明本就可以去觸碰。
陳燦表情突然變的嚴肅起來,他瞧着李般若,嘴裡卻在喃喃着:“真的是沒有英雄?”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英雄的話,那麼下場,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慘烈。”李般若拋下這麼最後一句話,便邁着大步,走向那茫茫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