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東風吹醒英雄夢

九月十八傍晚政變前一日。江翼遣了密探上山言道馳援軍馬已然全數趕到欽差手握三十萬雄軍不可一世今晚將要開打。

夕陽照下烽火臺下的四個身影盡皆沉默。當前一人面罩假皮彷彿晚霞拉得長了硬生生成了他的五彩面具。此人智謀遠慮正是正教八掌門之一人稱青衣秀士的“右鳳”唐士謙當今怒蒼頭號智囊。

山寨來了個要緊人物更帶來了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一方碧玉晶瑩的玉石逼得諸大元老寢食難安青衣秀士聞訊急忙從長安趕回山寨。危機在前轉機也在前衆人夜探敵營已與陝西提督江翼會晤若要反將敵人一軍那也未必不能。

只是整件事有些難處……而這個難處關係着主帥的一生無人能替他決定。

左是止觀、煞金右是青衣秀士這三人各自經歷無數大風大浪全是當代第一等的權謀術士。止觀是軍機“密十一”的頭領見識過無數陰險暗殺的手段青衣秀士則是怒蒼頭號智囊一旦安排起連環妙計也是奸狡機詐無一不備。那煞金石剛更不消說乃是北國出身的英雄豪傑更是滿手鮮血戰場殺人何止萬千。只是這些人雖是當斷則斷之輩但當此要緊關頭卻無人能拿定主意。三人望着烽火臺下的那條虎漢這是他的山寨也是他的人生如何取捨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良久良久青衣秀士幽幽地道:“秦將軍你究竟如何打算差不多該決定了。”

衆人聽得此言無不凜然。諸大頭目眼望山下極目所見盡是黑壓壓的寨帳營火朝廷盡起天下兵馬合計三十萬大軍再次包圍怒蒼這是前所未見的攻勢。那伏地黑虎在大軍包圍下宛如海上孤島。

秦仲海聽了這話只背對衆人面向烽火臺高大的背影一動不動。

秦仲海口中雖未言語其實衆人都甚明瞭他的爲難。這些軍馬是誰引來的?三十萬大軍猛力開戰之下怒蒼雖佔據險要易守難攻但畢竟這是場仗毫無意義便算打贏了也還要應付那真正的強敵。

修羅王……戰後纔是他現身之刻。屆時權臣率軍圍山山寨纔打退景泰的兵馬又要面對新皇的禁軍那時元氣大傷如何還能招架第二波攻勢?想來只有覆滅一途了。

要活下來便得壯士斷腕。否則只有轟轟烈烈戰死沙場讓修羅王輕輕鬆鬆一統天下。

秦仲海沉吟良久低聲道:“諸位我想和師父談談。”青衣秀士搖頭道:“秦將軍方老師向來直性不善政治之事您若想請他指點解脫之道不如咱們現下就散夥也許死傷還少些。”秦仲海聞得此言頭垂得更低了青衣秀士嘆了口氣望向止觀使了個眼色。

止觀會意當即道:“將軍潛龍朱軍師與我等會晤時說他有句話要轉告你。”

“左龍右鳳、座下五虎”嵩山三戰大戰驚天動地少林更爲此折了一名元老重臣足見潛龍的要緊此人目下雖非山寨部衆但他手段心機都屬第一流所言必定有物。秦仲海垂下去低聲道:“大師請說。”止觀咳了一聲似乎有些難以啓齒過了許久方纔咳道:“他說……他說家家酒雖然好玩畢竟……畢竟不能長久。”

秦仲海全身劇震霎時回過來眼中滿是憤怒。他嘿嘿乾笑道:“他真的這樣說?”止觀默默無語卻是點了點頭。秦仲海仰望烽火臺嘆道:“人生……當真苦啊……”霎時之間須俱張仰天狂嘯神色如同魔王。

衆人明白主帥已有決定當即魚貫下峰再無一句贅言。止觀向青衣秀士說了幾句話便也自行下山看那身影似乎是向朝廷大營而去。

※※※

九月十八晚間盧雲在陶清、解滔的陪伴下來到了忠義堂。仰望忠義二字盧雲自是感慨萬千想在少林戰前自己還是朝廷命官替國家運籌帷幄如今物換星移柳門慘禍之後自己居然成了山上的貴賓想來不免令人唏噓。

此時嬰兒給山寨軍眷看顧盧雲無事一身輕便由陶清陪着自在主桌坐定。堂中人來人往忙碌異常每人見到了他無不躬身問好或稱“盧知州”、或曰“盧大人”諸人如此恭敬必是看秦仲海的面子了。盧雲見怒蒼興旺人才濟濟名將謀臣如雲如林對照已成廢墟的柳門心中自是一片蕭條。他撇眼看去只見高牆懸掛名牌照序讀出卻是方子敬、秦仲海、青衣秀士、石剛、陸孤瞻等字號依次以下井然有序。

陶清一旁靜觀解釋道:“秦將軍尊師重道現下山寨的頭牌大位其實是秦將軍自己坐着。”盧雲哦了一聲看秦仲海雖僅列名第二其實真正的山主還是“火貪一刀”秦仲海。

此時大堂燈火通明堂中擺了數十張圓桌想來一會兒必要舉行英雄大宴。常雪恨、言二孃等人俱已到來那“小呂布”韓毅這幾日都沒瞧到人影此時終於現身出來。

只見這位阿傻早已是英風爽颯的大豪傑看他身着戎裝盔甲上滿布泥塵頗見奔勞之色言二孃在一旁幫他解革寬甲神色頗爲親匿。盧雲雖與秦仲海相熟卻不知山寨還有段“還君明珠”的往事自也不曉秦仲海曾與言二孃有過一段銘心刻骨的戀情。

陶清見他看得出神又道:“盧大人咱們山寨現今武將多於文臣那潛龍又不曾歸山說來唐先生與止觀大師很是勞碌。如果還有位文武雙全的英雄入夥秦將軍一定心花怒放陸爺必也額手稱慶。”盧雲聽了這話心下醒悟想道:“他這是在勸我入夥。”

盧雲一甲功名七品頂戴文才深得皇帝喜愛前程可說燦爛似錦。陶清若是一個月前同他勸說入夥自如緣木求魚只是現下朝廷情勢不再皇帝已如狂龍大臣接連遭到整肅盧雲早有歸隱之意聽得陶清相勸口中卻也沒反駁心裡暗忖:“其實投上山寨倒也是條出路倘若顧伯伯也給皇上牽連那咱們也不必再顧慮什麼了到時把顧家老小全數接入寨裡往後我與倩兮同住山上逍遙自在日子恁也快活。”

盧雲現下雖不急着答應卻已在揣摩日後情勢。倘若顧嗣源獲罪入獄說不得自己拼了性命不要也得將他搶救出來。到時留在北京死路一條不如投入山寨雖說需要一些口舌但歹活總強過好死以顧嗣源的見識只要能保住一家老小*平安未必不肯。只是那二姨娘若給綁來山寨卻不知作何反應會否與言二孃大打出手?

盧雲想着想嘴角起了微笑便在此時忽聽腳步聲響起大門處現出了幾個高壯的身影當先一名白老者跨門入戶正是老將李鐵衫身旁一人神態嚴肅濃眉極具威勢卻是郝震湘。盧雲見他二人身穿軍甲身上隱隱帶着血跡心下自是一凜忙問陶清道:“到底怎麼回事?山下打起來了麼?”陶清聽得問話忽地微笑道:“宴席快開始了在下是山寨的酒保可得帶着弟兄招呼準備。”說着向盧雲拱了拱手便自離開。盧雲嘿地一聲有些生氣了忽然一隻大手搭上肩頭微笑道:“兄弟別擔憂山下的全都是咱的人馬。”

盧雲回頭看去那秦仲海卻已來了他換上一身黑甲左手拿着鋼盔模樣十分威風。只見他背後跟着一名軍師卻是青衣秀士。幾名兵卒搶了上來替他倆拉開座椅過不半晌石剛、陸孤瞻、韓毅、李鐵衫等大將俱已到來虎將一字排開氣勢極其凜然。衆人面向堂內俱都躬身等候只見一名老者身穿長袍緩步行來卻是方子敬到了。

九月十八酉時忠義堂前燈火明雙龍寨小頭目、西疆汗國番軍校尉全都齊聚堂中席開數十桌足見盛況空前。

主桌坐了八人除盧雲一人外全是當今怒蒼腦。那言二孃、項天壽、郝震湘、常雪恨各有所司衆人帶同手下分散各桌。哈不二是怒蒼大廚此時自要看他大顯身手果然主菜還未上光看開胃涼拌便達十數種當真讓人眼花撩亂。陶清又送上佳釀一桌兩壇看怒蒼英雄大半是酒鬼便書生和尚也多能喝上幾杯想來兩壇不過是打個底一會兒拼起酒來才真要喝得杯盤狼藉。

正看間秦仲海喚來一名僧侶打扮的男子低聲在他耳邊囑咐幾句那人躬身行禮便自離殿。秦仲海見盧雲目不轉睛只在望着自己登時哈哈大笑他離座而起朗聲道:“衆位兄弟今日秦某與諸位引薦一位好朋友此人過去與在下同門之宜、生死至交年前我受難京城更是靠他不計前程出手相救咱們怒蒼纔有今日的盛宴。”說着走到盧雲身旁微微一笑道:“盧兄弟讓大家瞧瞧你的三頭六臂吧。”

盧雲聽秦仲海如此推崇自己卻也有些難爲情當下雙手舉杯站起身來道:“不才盧雲星夜投奔貴山今夜豪興欣逢盛會幸何如之?”說着先乾爲敬仰手飲盡。

盧雲乃是當今狀元柳門四將之一陸孤瞻、李鐵衫、韓毅、解滔、陶清、常雪恨、言二孃等人俱與他相識當下紛紛鼓掌。方子敬舉杯微笑道:“小朋友難得過來山寨又蒙你救了我徒弟的性命老頭子這裡也敬你一杯。”

方子敬何等地位一舉酒杯滿堂數百人立時起身朗聲道:“敬盧知州!”盧雲着了慌不知如何是好陸孤瞻微微一笑替他斟了滿滿一碗酒水:“來羣雄大會當浮一大白。”

古來名士皆擅飲盧雲向來酒量不弱大碗飲酒自也無懼當即舉碗咕嚕嚕地飲落衆人都是拍手叫好。喝過了酒哈不二便開始上菜山珍熱炒無奇不有一時各桌划拳吆喝當真是興旺氣象。

飲不許久盧雲心情舒坦正要向秦仲海敬酒忽見門外匆匆奔入一人見是僧侶打扮那人急急行近主桌自與秦仲海低聲說話。盧雲手拿酒杯呆呆看着只見二人附耳言語秦仲海迅即起身向師父打過招呼便朝殿後行去跟着青衣秀士、石剛兩人也自離座卻不知有何大事。

三人一走主桌便只剩方子敬、陸孤瞻、盧雲、韓毅、李鐵衫等人那常雪恨、解滔兩名小將一見主桌空了位子出來立時奔來坐下常雪恨更對方子敬東拉西扯想來十之八九必想瞧瞧還有無機會投入門下也好做個關門弟子。

衆人歡飲盧雲卻有愁容他見秦仲海離座恐怕是爲山下局勢煩惱他見陸孤瞻坐在身旁忙問道:“陸爺山下那些軍馬究竟是什麼來歷?怎地始終包圍不走?”陸孤瞻拊須笑道:“造反便是打仗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越打越是興旺。何懼之有?”

盧雲自知陸孤瞻之能聽他胸有成竹自然放心許多再看衆兵卒歡聲談笑並無一人在意山下軍情想來怒蒼豪傑征戰多年當真馬革裹屍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陸孤瞻爲盧雲斟了一大碗酒含笑道:“雲兒你現下官做過了狀元也考了只差還沒嘗過造反滋味可想試上一試?”當年陸孤瞻曾勸盧雲投入雙龍寨只因那時他心繫功名便不曾答應如今幾乎水到渠成說來僅是一步之隔此時柳昂天垮臺朝中大臣朝不保夕盧雲早有此意舉碗敬道:“爲舉正字旗晚生義無反顧只是屆時家中人多口雜還得請陸爺幫個小忙。”

陸孤瞻自也知曉盧雲的心事登時哈哈大笑道:“小事!小事!顧尚書羣而不黨獨善其身算是本朝的正人君子我在江南便有耳聞。到時你若勸說不動瞧你陸爺的。”盧雲大喜當下三兩口把酒水喝完了陸孤瞻也敬了他一杯兩人談文論武一會兒考上幾句對聯一會兒說兩句無雙連拳模樣好不快活。

正飲間一名兵卒來到盧雲背後行禮道:“盧大人秦將軍有事與你商量請你出來一會兒。”盧雲哦了一聲只望向陸孤瞻卻見他滿面笑容道:“快去快回陸爺在這兒等你。”

盧雲放落了筷子當下便隨那傳令離開兩人一前一後便往殿後行去。途經西疆番將那桌古力罕、阿莫罕等人都在飲酒見了盧雲過來登時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來喝酒盧雲笑道:“大哥不必打手勢在下通曉回語。”古力罕大喜他自上怒蒼之後每日裡啊啊咿咿過着啞巴吃黃蓮的日子難得遇上同鄉登時大喜急切地道:“這位兄弟聽您口音可是東城來的?”盧雲笑道:“大哥可料錯了在下是漢人過去隨公主和親是以通曉回語。”

寧寧罕等人又驚又喜紛紛說道:“您是說銀川公主?”盧雲頷微笑道:“諸位也識得殿下?”那明兒罕乃是大姊急忙點頭道:“我們三姊妹奉命保護公主一年多呢她人最是親切了……”諸人拉着盧雲坐下拼命談說那傳令咳了一聲向盧雲道:“盧大人秦將軍還在等您呢。”盧雲啊了一聲當即向衆人拱手陪話道:

“對不住在下還有些事一會兒再來飲酒。”衆女依依不捨卻又不能強拉不放又多喝了兩杯才讓盧雲走了。

不過小半個時辰盧雲已喝了兩大碗另又飲了數十杯酒氣上涌已感頭暈目眩一會兒秦仲海再來灌他恐怕當場嘔吐。他微微苦笑隨那傳令走到殿後只見大殿後乃是一處巨大無比的廳堂樑高廳深寂靜無人與外頭的喧鬧大異其趣。

“盧兄弟。”沉雄的呼喊打破沉靜空曠中聽來秦仲海的聲音好似有些寂寥盧雲回頭望去只見堂邊一角分置几椅怒蒼腦三人都坐在那兒。盧雲走了過去向青衣秀士與石剛躬身行禮自坐秦仲海身邊。一旁兵卒送上熱茶盧雲接過了當即啜飲一口笑道:“仲海你找我?”

秦仲海斜坐寬木椅高翹二郎腿看他兩指托腮含笑道:“兄弟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盧雲左右看了看只見此地幽森空曠卻沒什麼家生擺設當即笑道:“這般空曠可是練武的所在麼?”秦仲海笑而不答那石剛卻替他說了聽他嗓音低沉激得大廳一片回聲道:“這裡是怒蒼兄弟停靈的地方。”

場面急轉直下氣氛變得有些詭異盧雲毛骨悚然四下望了望道:“停靈的地方?”石剛點了點頭青衣秀士又道:“我山將士倘若戰死一率送來此間讓衆兄弟憑弔。”他手指廳心道:“有一年朝廷圍山兵兇戰危整整打了半年有餘這整個大廳擺滿了屍盧知州你能想見那慘況麼?”盧雲噤若寒蟬自行想像死傷狼藉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青衣秀士嘆道:“盧知州在下身爲軍師爲了山寨弟兄的身家性命這許多年來身不由己盼你諒解我的苦衷。”盧雲奇道:“苦衷?您的意思是?”

青衣秀士聽得此言登時搖頭不語秦仲海卻低低嘆了口氣。石剛低聲道:“盧大人爲了我山弟兄的將來咱們想求您一事還請您答允。”

盧雲與他不甚相熟聽他說得客氣不由慌道:“若須在下效命之處將軍儘管吩咐。”

石剛不再多言伸手輕揮向後打了個手勢霎時腳步聲響只見幾名兵卒低頭縮身送了幾樣東西過來放上了茶几。盧雲眼裡看得明白只見其中一隻正是自己攜來山寨的包袱那包袱已被解開玉璽印石、經書古冊、官餉銀票、雲夢寶劍排列得整整齊齊。盧雲滿心納悶正要問忽然聽得哈哈歡笑盧雲側眼看去茶几上放來一個孩子看他手上抱着一顆木球正自嘻嘻哈哈地玩着。

又在此時幾名兵卒擡來一隻大木箱卻又不知作何之用。盧雲抱住了嬰孩心中慌疑不定他吞了口唾沫低聲道:“仲海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秦仲海低頭飲茶淡淡地道:“你不必多問。只管聽我吩咐便能與家人團圓重聚平安渡過大難。”

盧雲心中有些害怕便朝青衣秀士望去只見那九華掌門面色凝重不住迴避自己的目光。便在此時秦仲海霍地擡起頭來目光如電直朝盧雲凝視盧雲有些慌怕忙道:“仲海你……你到底要做什麼?”

秦仲海目光低沉靜靜地道:“實不相瞞我要請這嬰兒救咱兄弟一命。”盧雲喃喃地道:“救命?他不過是個孩子他……他能救你們什麼?”

秦仲海眯起虎眼道:“朝廷開戰在即我遣人緩兵求和欽差開下三要件……”他拿起玉璽輕輕拋了拋說道:“這是第一樣。”他微微斜目一旁兵卒立時會意隨即打開那隻木箱一時間臭味撲鼻腐臭四溢盧雲慌忙去看裡頭赫然是個男子屍體看他面貌稀爛身上卻穿着自己上山時穿的衣衫。秦仲海嘆道:“這是第二樣。”

盧雲牙關顫抖悲聲道:“那第三樣呢?”

秦仲海伸手朝那嬰兒指了指卻沒再說話。

盧雲張大了嘴霎時便已懂了他熱淚盈眶顫聲道:“你……你要把這孩子交出去?”

秦仲海閉上雙眼卻是點了點頭。

好友一字未卻如晴天霹靂響在耳邊。盧雲如中雷擊他軟倒椅上已是廢然無語。

大廳上一片寧靜似連呼吸聲都沉重起來過得良久盧雲率先聲卻是一聲悲泣嗚噎他伸手掩面喃喃哭道:“爲什麼要這樣?難道沒有別的法子了?”

青衣秀士低聲道:“皇帝與柳昂天早有嫌隙過去有太后頂着是以不曾爆衝突。

如今柳大都督涉入政爭皇帝深爲憎恨下令要殺他滿門老小不得走脫一個。”

眼看盧雲面如死灰兩手抱着嬰孩不住抖石剛嘆道:“對不住了。咱們下山尋找童屍替代奈何道路封鎖百姓遷徙尋來找去似這般滿月的嬰兒方圓百里內只見到兩個小女嬰實在不合用便也沒抓上來。情不得已還請見諒了。”

眼看兵卒走來已在等候盧雲忍不住痛哭失聲。近月以來他不顧生死一路看照那孩子兩人無形中生出深厚情誼有若父子一般現下要他怎麼捨得那嬰兒去死?

他抱住那孩子垂淚不已那小嬰兒聽得哭泣立受感應當場便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廳堂裡響起一片哭泣更顯得陰森可怖石剛不知如何勸說他當場起身低聲道:

“你們先聊聊我出去喝杯酒。”氣氛如此肅殺青衣秀士嘆了口氣正要勸說秦仲海知道青衣秀士心機深沉必會出言欺騙盧雲他伸起手來制住了說話。跟着走到盧雲身邊蹲了下來親自勸說。

秦仲海面向盧雲道:“兄弟我倆是過命的交情咱今日也不騙你這孩子若送入了軍營必死無疑。”盧雲淚流滿面已無法言語。秦仲海蹲在盧雲身邊握住了他的手道:“我白日裡告訴過你秦某盼你這輩子都能平安喜樂。我是真心的。”

盧雲懷抱着嬰兒嘶啞地道:“仲海我知道可是……可是咱們就這樣捨棄他嗎?

他是柳大都督的公子啊。不能啊!你要幫助他啊!”秦仲海見了他的悲傷淚水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兄弟我可以放過他。但是……我要你拿東西換。”

盧雲咬牙忍淚道:“仲海只要能救這孩子盧雲願以身相代!”

秦仲海微微苦笑:“兄弟你只是在賭命而已那是不夠的。你必須拿你最不捨的東西出來。”

盧雲顫聲道:“你……什麼意思……”

秦仲海目帶憐憫輕訴道:“顧大小姐狀元頂戴我要你拿出你的女人你的功名。從女人到頂戴到名聲到錢財你要拿出全部。”盧雲一臉詫異只是愕然不解又聽好友幽幽地道:“懂了麼?我的好兄弟你眼前只剩兩條路一條路是捨棄這孩子然後平平安安地回去做知州、做軍師做新郎一輩子歡喜。可另一條路卻是……”他輕撫盧雲的臉面柔聲道:“全部都沒有。身體打得殘廢了女人走了頂戴丟了光光的像只沒殼的烏龜。”

盧雲全身大震嘴角喃喃抖又聽秦仲海道:“兄弟只要你能拋下顧家小姐捨棄你的志業一個人孤獨戰死我就把全山兄弟一次賭上陪你一起去死。”他凝視着盧雲又道:“相反的……如果你只是個半吊子只想把人扔在我這兒要我山弟兄白白喪命自己卻想回北京做員外、抱老婆兄弟啊兄弟請寬恕秦仲海的無情。

我不能答應。”

兩人四目相投秦仲海的眼神雖然溫和卻甚堅決他牢牢握住盧雲的手道:“選吧咱的好弟兄。”

盧雲全身抖目光中又是害怕、又是不解猛聽他放聲慘叫霎時甩開秦仲海的手尖叫道:“我不要選!”他抱住嬰兒抓起包袱低頭衝出後廳。

眼看好友如此撕心裂肺秦仲海喟然嘆息一時也不追出只是低頭不語青衣秀士拍了拍秦仲海的後背低聲道:“走吧去做個了斷。止觀還在敵營時時都有性命危險。”

※※※

此刻滿山英雄仍在飲酒突見盧雲咬牙狂奔直從殿後衝了出來臉上更是滿布淚痕幾名廚子本在上菜險些給他撞着了。石剛見盧雲奔將出來心下一凜已知秦仲海勸說不力。他攔在道上沉聲道:“小兄弟有話好說。”盧雲放聲大哭喊道:“別攔我!我要下山!”

石剛怕他惹禍當下大手快若閃電探出有意制住他。盧雲一來心神凌亂二來石剛武功確實高強脈門當場便被扣住。那嬰兒害怕起來更是慘然大哭。

盧雲雖然要穴受制手腳依舊激烈掙扎他離言二孃那桌最近腳下亂踢當場踹倒了幾張凳子。言二孃聽得嬰兒哭叫慌忙轉頭去看陡見盧雲被煞金抓着詫異之下放下了酒杯慌道:“怎麼了?生啥事了?”正要站起那陶清已拉住了衣袖搖頭道:“大姊別過去。”陶清向來把細雖不曾知聞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這兩日青衣秀士吩咐他隨侍盧雲身側已將若干機密轉告給他是以一看盧雲的情狀多少便已猜知情由。

石剛見盧雲有若瘋癲不由嘆了口氣只想以內力將他震暈讓他暫時不能動彈。偏生盧雲的無絕心法乃是自創功力雖不如五虎上將深厚但也有其獨到之處一時居然奈他不得。石剛怕震傷盧雲的經脈當下探指過去便要點住穴道。

便在此時一個高大無比的身影擋了過來架住石剛的手沉聲道:“放開這孩子。”

石剛回看去來人面如冠玉體魄卻與自己一般巨大正是“江東帆影”來了!

盧雲陡見救星登時滾倒地下放聲哭道:“陸爺!救救我們!他們要把大都督的兒子交出去!救救我們!”此言一出滿堂衆人登時議論紛紛言二孃也是大驚失色趕忙去看陶清卻聽“金毛龜”嘆了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陡聽盧雲說話陸孤瞻雖是山寨第一號儒將卻也未聞此間大計自是大爲愕然。他沈目望向石剛森然道:“石老此話當真?”

石剛面色蕭索低聲道:“此事與你無關你莫要插手。”陸孤瞻森然一笑:“荒唐。怒蒼山哪件事與陸某無關?”一時只把盧雲護在身後毫無移步之意。

石剛靠了過去兩大高手各出一掌雙掌相抵同時勁雄渾無比的真氣相互激盪巨響爆出震得堂內無數碗筷上下動盪。響聲大作這下終於驚動了所有人。堂中將士本在飲酒吃肉陡聽滔天大響各自慌忙去望赫見石陸二人相互對峙無不驚得呆了。

東北兩名上將追隨秦霸先乃是山寨一等一的元老重臣真要算起來山寨現今的將士兵馬全是兩人的子弟兵眼看兩名重臣殺氣騰騰毫不相讓登讓衆將慌了手腳李鐵衫也是山寨元老第一個奔將出來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怎地打起來了?”小呂布、郝震湘、項天壽等人滿心驚愕各自交頭貼耳打探內情。那方子敬卻只靜靜旁觀不置一詞。

陸孤瞻面帶不豫冷冷地道:“石老這幾日山下兵馬不攻咱們也不打鬼鬼祟祟地僵在那兒便是爲了這嬰兒?”石剛眼中悲悶並未回話只是眼望殿後等候秦仲海出來陸孤瞻怒氣勃喝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說明白了!”

大吼之下威勢凜然猛然間彷彿呼應陸孤瞻霹靂雷霆的怒吼忠義堂外竟有什麼物事炸開了轟隆一聲巨響樑上木屑颼颼落下大殿竟爲之震動不休。項天壽驚道:“這是神武炮!朝廷開打了!”衆皆大驚紛紛起身探看石剛撇眼望向陸孤瞻低聲道:“懂了麼?”陸孤瞻冷冷地道:“不懂。”石剛嘆道:“老兄弟三萬打三十萬你還不懂?”

陸孤瞻淡淡地道:“敵人便算有三百萬陸某也無懼。”

石剛哈哈大笑厲聲道:“你當我是在玩笑麼?沒什麼三千三百三十萬咱們的強敵手中只握着一張天牌那便是……武英皇帝!”他戟指向前暴喝道:“懂了麼?”

陸孤瞻全身震動便在此刻山下又是一炮炸來這炮恰恰打在忠義堂附近竟如天崩地裂更襯得此言之威。滿堂兵卒聽那聲響天崩地裂威力懾人霎時紛紛吶喊全都要下山殺敵。石剛喝道:“大家安坐不動等秦將軍出來吩咐!”衆人聽得此言趕忙坐定了只是眼角兀自瞅着殿外想來心中很是驚煩。

眼看盧雲兀自躲在陸孤瞻背後石剛跨步邁出森然道:“老陸你讓開。我們不會爲難這位盧大人我們只要這個嬰兒。死一個小孩保我山寨幾十年基業這種生意爲何不做?”

陸孤瞻搖了搖頭把手攔在道中卻是寸步不讓石剛咬住銀牙別過頭去道:

“罷了、罷了照當年的老規矩咱們打吧。”他不再多言當場將刀索亮了出來陸孤瞻一字不卻也把馬鞭解了下來。

項天壽、言二孃、李鐵衫等人把這情狀看在眼裡無不熱淚盈眶每名老將心裡都明白此刻與當年情景一模一樣那招安前的一夜秦霸先與方子敬二人以武力定斷最後劍王斬斷石虎退隱江湖隨後怒蒼便爲之覆滅。一模一樣的情景如今竟要重演……

此時青衣秀士也已回入大廳一見兩名老將大打出手其餘山寨英雄議論紛紛他心下明白已知怒蒼氣運全在今晚只要處置不慎山寨便要分裂。他身爲山寨智囊自須力勸當即上前道:“孤瞻政變在即咱們就算挺得過三十萬官軍強攻但幾個月激戰下來我們還剩幾個人到時朝廷真正的主力軍到來誰來應付他們?怒蒼若要覆滅你這些子弟兵死無葬身之地。你怎麼說?”連着幾個問題問下伴隨着轟天炮響更顯得形禁勢格。

石剛咬牙道:“老陸!你也知道密奏了!那柳昂天是什麼人值得你這樣保他?回答我!”

最後幾句話口氣嚴厲已如斥罵一般陸孤瞻眯起了眼過得良久忽地搖頭道:

“諸位有些事不管多爲難那都不能做、不該做咱們若是做了死後豈有顏面去見大都督?”

秦霸先一生仁厚創山之主大名一出登令衆人啞口無言。猛聽“噹啷”一聲石剛已將刀索拋在地下他掩面狂嘯悲聲道:“婦人之仁!又是婦人之仁麼?柳昂天是招安的保人啊怒蒼爲了他的兒子再次覆亡大都督就會高興嗎?”言語之間竟似在哭喊一般。

猛然間盧雲懷裡的孩子感應了衆人的悲傷登又哭了起來衆人眼光紛紛轉了過去盧雲眼裡看得明白這些人雖然沒有說話但眼裡卻瀰漫哀慟或是怨懟或是不解好似在恨他爲何投上怒蒼。盧雲害怕起來他驚惶大叫抱起孩子直直衝向殿門竟要逃下山去。石剛醒了過來登時喝道:“攔住他了!”

解滔、陶清、項天壽三人率先搶上慌忙去攔盧雲形容如癲左手環抱嬰兒右手拔出“雲夢澤”哭叫道:“走開!我要下山!我不要在這裡!”盧雲乃是秦仲海的救命恩人說來是本山的貴客衆人自都不敢真與他動手陶清慌忙勸道:“盧先生別害怕我們不是要抓你請你先定一下神。”盧雲哪管他說東道西霎時大叫一聲便朝大門奔去。

盧雲轉身飛奔險些撞上了一人面前是堵凜然高牆八尺四寸單手持刀那是秦仲海。

秦將軍與盧知州兩人對面站立八尺二寸的狀元郎右手持劍環抱嬰兒放聲大哭:“仲海!你也要攔我麼?”秦仲海搖頭道:“把孩子放下你會害死自己的。”

盧雲毫不理會反而向前行上一步他將那嬰兒高高舉起送到了秦仲海面前悲聲道:“看着他!”他見秦仲海不理會自己登時厲聲狂叫:“看着他!”

秦仲海濃眉微微一挑凝目望着那孩子。此時那嬰孩就在面前與他相距不過數寸只見那孩子啊啊哭泣手腳不住抗拒好似十分害怕自己。盧雲咬牙忍淚哽咽道:

“看他他不過是個孩子……他的爹爹是柳昂天他的媽媽是七夫人你全都認得的你忍心讓他死麼?”聽得“七夫人”三字秦仲海忍不住雙肩輕顫。他撇開目光低聲嘆了口氣卻沒說話。盧雲悲聲道:“仲海!昔年你我同生共死你若記得咱們的交情那就放過這孩子!”

炮聲隆隆情勢危殆秦仲海仰天無語神態靜默中帶着嚴肅滿場衆人鴉雀無言都在等他回話過得良久秦仲海背轉身子低聲道:“好兄弟讓我幫你吧。”

他背對着盧雲輕輕嘆了口氣。猛然間只聽他大吼一聲身影迴轉刀光閃動那刀鋒卻直朝嬰兒腦門砍落。

變故陡生滿堂將士無不大驚秦仲海刀法通神打通陰陽六經之後武功更達宗師境界便要當着盧雲的面前斬殺嬰兒也是輕而易舉何況他事先回轉身子鬆懈了對方的防備?便算寧不凡親至卓凌昭復生此刻也只能殺傷秦仲海卻無人能讓他收住鋼刀。那嬰兒已是非死不可。

盧雲驚駭莫名眼見那鋼刀已至嬰兒額頭眉間更被砍破流血盧雲狂嘯一聲赫地向前撲出竟以自己的額頭去擋刀鋒!電光雷閃之間鋼刀染紅盧雲的眉心噴出熱血他目光悲涼帶着深深的不解霎時身子晃了晃向後緩緩軟倒再也不動了。

秦仲海看着血水從好友的額頭流出沿着鼻樑流下他張大了嘴滿臉都是錯愕。二人自京城相會以來從此結爲生死莫逆如今自己的鋼刀竟然斬在他的額頭上?秦仲海嘴角抽*動握着刀柄的大手更是微微顫抖良久良久竟都無法動彈。青衣秀士等人大驚失色紛紛搶了上來。常雪恨顫聲道:“老大你……你殺了他……”

秦仲海震動之下竟已無法言語他蹲在地下便要去抱盧雲正在此時一個女子撲了過來將他一把推開跟着又打又咬大哭道:“不要、我不要這樣的山寨!秦仲海我寧願回去開客店!你不可以變成這樣……不可以啊……”那女子滿面淚水正是言二孃秦仲海咬牙低頭任憑言二孃揮打自己面頰。滿堂英雄有的震驚有的懼怕陸孤瞻掩面不語煞金低頭嘆息此時連炮聲都停了除了言二孃的哭叫聲其餘別無聲響。

青衣秀士取出手帕抹去盧雲與那嬰兒臉上的血跡霎時見到了兩人額上的刀痕秦仲海那刀劈得太快先中嬰孩再中盧雲都是正正砍在眉心之間長約半寸。只是說來僥倖之至那刀雖然砍入額頭卻未破腦想來秦仲海內力之強已至收由心的境界竟在盧雲衝來的剎那收刀止力這才保住了兩人的性命。只是青衣秀士心裡明白秦仲海出刀如此之重真是有意殺死那嬰孩說來若無盧雲那奮不顧身的那一擋天下間無人可救那孩子。

猛聽殿外傳來探子的呼喊:“秦將軍!止觀大師說不能等了!朝廷大軍要殺上來了!”

大敵當前秦仲海驀地醒覺過來他推開了言二孃低身向地便要抱起嬰兒。正在此時一隻大手搶先伸來早一步將那嬰孩收入懷中。秦仲海凝目看去眼前站着一名老者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師父來了。

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氣道:“師父把孩子給我。”方子敬眯着老眼道:“仲海我如果把孩子交出去你早就死了。”秦仲海聽得此言只是一臉不解方子敬將小嬰孩舉起在徒弟面前晃了晃淡淡笑道:“還記得麼?那個叫做文遠的小嬰兒?”

眼看徒弟全身大震方子敬微微一笑自將盧雲扛上肩膀又把他的包袱塞入懷中便要轉身離開。

秦仲海低頭咬牙霎時擋了過去雙臂撐開竟不讓師父走。方子敬笑了笑凝視着徒弟問道:“仲海想闖最後一關嗎?”秦仲海雙目圓睜卻不知他話中的意思方子敬面向愛徒微笑道:“捨棄了情人扔下了弟兄你呀你還差最後一關……”劍王解開衣衫在徒弟面前袒露胸膛含笑道:“來吧殺死師父吧。只要跨過最後一關你就天下無敵了。”

秦仲海眼睛睜得老大方子敬則是哈哈大笑一步步向前邁出兩人相距越來越近由尺入寸呼吸可聞終於秦仲海斜肩側身往旁讓開了。

師徒兩人擦肩而過方子敬拍了拍徒弟的肩頭靜靜地道:“仲海再會吧。咱們師徒已經不同道了。”霎時跨門離殿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聽得師父最後一句囑咐秦仲海如中雷擊身子搖搖欲墜。猛聽砰地大響炮聲如雷正正打在忠義堂上遠處傳來山寨兵卒驚惶的喊聲便在此時一人渾身浴血匆匆滾入殿門正是止觀聽他慘叫道:“秦將軍!您到底在做什麼?敵軍已經要殺上山了!咱們到底該怎麼辦啊?”大殿裡驚呼哭叫夾雜英雄好漢的斥罵怒吼已然亂成一片。青衣秀士與煞金對望一眼都是苦笑無語那陸爺則是軟倒椅上臉上滿布迷茫淚水口中似在向秦霸先傾訴什麼。其餘韓毅、李鐵衫、郝震湘等英雄或目瞪口呆或滿心驚詫全都不知如何是好。

止觀衝了過來抓住秦仲海的肩膀吶喊道:“秦將軍!該怎麼辦?回答我啊!”

秦仲海呆若木雞他沒有回答止觀的問話因爲連他自己也不知該怎麼辦。

師父走了好友走了剩下的只有一片凌亂一片哭喊簡直像是惡夢一樣。他怔怔望着堂上驚惶四措的人羣這些人的性命全擔在他的肩上可沒有了玉璽沒有了嬰孩這場鬥爭……終究還是輸了麼?重建怒蒼終究還是一場家家酒麼?

輸了怒蒼山一敗塗地秦仲海枉稱英雄與景泰斗得兩敗俱傷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

秦仲海面露苦笑仰望無盡夜空那雄霸北京的高傲身影就這麼笑望着自己他不只拆毀了柳門兵權他還要摧毀怒蒼山。他贏了一旦下手殺人從不心慈手軟那人終於一舉擊滅天下軍馬即將順勢收下一個太平佛國。

強敵的笑容帶著作弄帶着輕視那身影手舉酒杯好似輕聲訴說:“天下英雄唯有你和我。”

秦仲海濃眉緊皺鼻樑現出怒痕忽然之間雙目燃起熊熊鬥志陡地提聲怒吼:

“來人!打開寨門!讓朝廷的軍馬上來!諸軍不得攔阻!”

衆人聞言俱都震驚不已秦仲海朝殿外走去伸手高揮喝道:“將怒蒼軍旗降下改懸朝廷日月旗!”石剛牙關顫抖慌聲道:“秦將軍……你……你這是做什麼……”青衣秀士拉住了他苦笑搖頭中示意石剛莫要攔阻。

秦仲海不言不語他看着山道里師父孤獨的背影霎時雙膝觸地竟已跪了下來。衆人從未見過秦仲海下跪不由大驚失色。烏雲遮月秦仲海的身影隱入夜色之中只聽他的語音低渾幾不可辨。“止觀……請你下山通報便說秦仲海開寨投降跪迎欽差……”

耳聽善男信女吶喊尖叫那裡頭有煞金的怒喊李鐵衫的勸阻言二孃的哭泣小呂布的驚呼。只是無論衆人如何作聲沉入黑暗裡的嘴角都不會迴應。

這場鬥爭還沒完咬住銀牙的怒蒼總帥正在掙扎於最後的生機。

※※※

九月十八酉時末朝廷欽差三十年來次踏上怒蒼大寨他望向跪倒在地的總帥笑問道。

咦?你就是秦仲海?

是我就是秦仲海。

我瞧不像啊你不是才三十來歲麼?

欽差大人在下三十又四。

呵呵那你的頭……怎地白得這般厲害?

東風吹醒英雄夢明朝淚溼滿頭白。在這兩鬢成霜的時刻天邊已然升起光芒萬丈的雄星自此之後天下二分朝廷與怒蒼分庭亢禮亂世終於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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