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古宅更是如此,因爲坐落在已經荒廢的村莊之上,本就是獨門獨面,現在又被參差不齊的雜草遮蔽。
倘若不是爲了古宅深處那把專門對付攝青鬼的桃木劍,我怕是不會特意走上這一遭。
微微一頓,又往裡面走了走。
離着這處古宅更近了些。
說是古宅,乃是經由一塊巨大的石頭,直接將其掏空然後打造而成,並不高大,約莫也就兩三米左右的高度,不過很深。
雖然年頭有些久遠,但我隱隱記得爺爺當年同我說過,這處古宅住的是兩戶人家,除掉我們之外,還有一獨居孤寡的老人,也住在裡面。
但是,我幾乎在這裡度過了我七歲之前的整個童年,就從來沒有見過爺爺口中的這位鄰居,他深居簡出,就算是身處在同一個屋檐下,也能保持最大的神秘感。
只是我每次出門的時候,都會經過他的房間,那扇綠色的鐵門,也就永遠緊閉着,只是落了一把鎖。
直到我們從古宅離開,我都沒有見過這個鄰居。
只這以前還未荒廢,偶爾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會提到那是一個性格孤僻,長相醜陋,單身了大半輩子的可憐男人。
我一面思索,一面繼續往前走,已經到了那門前,仍舊是那綠色的房門,落着一把已經有些鏽跡斑斑的鎖,也像是好久沒有人居住了。
我停了停,兒時的那些記憶,都涌了上來。
也並非停留太久,而是朝着裡面緩緩走去,爺爺之前就隔了一段時間沒有來打掃,加上之後……被小鬼們拖着入了地獄,這地方更是沒有了人,就徹底荒蕪了。
裡面到處是厚厚的灰塵和蜘蛛網,空氣也渾濁得厲害,我得捂着鼻子,才能勉強往裡走。也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竟又揚起了無數的灰塵。
皺了皺眉,再挪動身子,往裡面走了一步。
那把我最需要的桃木劍,就懸掛在古舊的牆壁上,雖然沾滿了灰塵,但是顏色仍舊鮮紅豔麗。
要對付攝青鬼,就得一把至陽至剛的桃木劍,之前商榷從湘西給我帶出來的那把固然不錯,但是比之於眼前這把,還是遜色了太多。
小時候,爺爺也總是喜歡擦拭這把桃木劍,不過他既然那麼寶貝,爲什麼當初搬家的時候,並沒有將它一併帶走呢?
我當時年紀小,問過轉瞬就忘記了,現在想問,卻又沒有了機會……
眼睛又有些微紅,終於是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將劍取了下來。
然後晃動了一下劍身,將上面的灰塵抖落了下來。
就在桃木劍取下的一瞬,周圍的景緻突然變得不大一樣了起來,竟然變成了一條長長的走廊,細細長長,走廊的兩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遺像,都是用黑白相片作爲打底,然後用木頭相框裱好,再配上玻璃和黑色的緞帶花。
看着,陰森而肅穆。
在以前,但凡是有老人過世,都會在家中或附近擺設靈堂,然後在靈堂的正中央掛上這樣的一副畫像,後輩時常需要在遺像前祭拜燒香,將自己先人供奉。
就算是在火葬盛行的大城市裡,也會在殯儀館停放棺材的正廳,放着這樣的遺像,然後由親友祭拜,最後在儀式舉行完之後,將遺像請回家中。
稍微有些忌諱的人家,是會避諱進入到生前死過人的房間,或者是擺放有遺像的房間。
也不知道這算是風俗還是陋習,據我說知,貌似孕婦和小孩,是不能或是儘量少在這樣的房間出現。而遺像擺放時間的長短,也是有一套自己的講究。
而將所有先祖的遺像都懸掛在牆上的傳統,也不是沒有,但大多是在一些偏僻的地方,他們相信並且篤定,遺像裡的先祖,會澤被後世,福澤綿延。
只是我所處的這地方,就有些太不正常了。這延綿不斷的走廊,每隔一段距離,就在兩邊都掛滿了儐相,我一眼看不到盡頭,也就不知道到底掛了多少。
而這些人,也並非是我衛家的先人,因爲他們的模樣,和我小時候在祠堂見到,並非一樣。
我嘆了口氣,只能將手中的桃木劍握得更緊。tqR1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並尋思着應該用什麼樣的法子,從這地方出去。這處走廊,並非是天然形成的,乃是因爲我剛剛觸碰到桃木劍,不知道入了什麼東西佈下的陣法。
我的身後,是一個清朗明麗的聲音。
“你就是那個簽下了生死狀,打算對付攝青鬼的衛家後人?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娃,就算手中有衛家最寶貝的東西,又能成什麼氣候呢?”
我將身子緩緩地轉了過來,身後多了個面容清麗,臉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我之前已經看過攝青鬼的畫像。我要收的攝青鬼,應該就是眼前這一隻。
都說攝青鬼報復心極重,所以他竟然是等不及我回豐都找他,竟然巴巴地來到湘西,跟着我一道,前後腳進了衛家的祖屋。
他這,也算是本事。
我往後退了退,左顧右盼了下,竟發現兩旁的畫像像是活了過來,那畫像上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竟然都從相框裡,緩慢地爬了出來。
這世上有一種最爲荒謬的說法,說是拍照會將一個人部分的靈魂封印在照片裡。這樣的說法本就沒有任何依據,否則那些經常用手機自拍的人,豈非是將靈魂的殘片束縛在了手機之中?
關於這樣的說法,荒謬至極,我之前也斷然不會相信。
可是再見到那些男女老少可以從儐相中緩緩爬出,我又覺得那樣的事情,似乎還是挺有可能的。只能將自己的脣瓣咬得更緊。
那些人並非從相框中爬出多遠,看樣子若非是忌憚我,就是忌憚我手中的桃木劍。我從豐都來到這裡,雖未曾想過攝青鬼會主動找上門,但好歹算是做足了準備。
取了那盞阿芙送給我的銅鏡,貼了符咒唸了心經,往牆上一扔,那些儐相就恢復如常。雖然小鬼們還是不安分,但是隻敢躲在儐相里,並沒有下一步的舉措。
我則把銅鏡換了方向,指向虎視眈眈面露兇相的攝青鬼,“接下來,輪到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