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
好不容易看到了孫老頭，而且看他的樣子還活着，七七激動地流出了眼淚。
然而當她對着孫老頭子的背影吼了一聲的時候，孫老頭緊緊是肩膀抖了抖，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往前走。
而且我看的清楚，再往前就是江水了，即便是他水性好，也沒有這樣的啊，這是在自尋死路。
“不對！”
猛然間我發現了一些不對的地方，我看到孫七七打算往孫老頭身邊跑，趕緊一把拉住了她。
“你放開我，我要找我爹去。”七七執拗的和我說。
“你聽我的，你沒有發現嗎？你爹有點不對勁。”我悄悄的和她說。
七七原本情緒激動，可是聽了我的話之後，她的臉色猛然變得煞白，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扭過頭，盯着孫老頭離着江水越來越近的背影。
“難道，難道……”七七捂住了嘴，痛哭出來。
我看着她的樣子，心中一動，把七七扶了起來。
“七七，你老實和我講，你是不是知道你爹怎麼了？”我沉聲問她。
果然，在我的話音落下，七七的眼睛彙總出現了掙扎的神色，我一看，心中一沉，果然如此。
我不想孫老頭出事，即便是可能這對我有利。
但是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我不想平白無故的欠人的。我師父和我說過，欠人的都要還的，我怕我欠的，我還不起。
尤其是這似乎關乎到孫老頭的命。
人命，很重。
“你倒是說啊，你看看，你爹倒要到水裡邊了，再不說的話，恐怕……”我沉聲說着，這倒不是我在嚇唬七七，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
七七眼中掙扎的神色越來越重，最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帶着哭腔把事情的原委和我說了。
“我爹在之前和我說過，如果昨晚他沒有回去的話，就讓我們別找他，離着村子遠遠的，離開這裡，等覺得有把握了再回來，到時候我們會清楚一切的。”
七七告訴我，這是孫老頭悄悄和她說的，不讓她告訴我。
“你爹這麼說，看來他已經提前預料到了現在的這種情況了，那你爹現在這樣子，絕對不對勁，可是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看着孫老頭僵硬的身體，皺起了眉頭。
“填河，這是填河！”猛然間，七七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變得煞白，呢喃着說。
“什麼意思？”我感覺我隱隱約約的抓住了什麼，追問着七七。
“我聽老人講過，船塢要是出事的話，所有的人都要去填河的，這下邊有東西，船塢存在就是爲了這樣東西。”七七看着越來越遠的孫老頭全身顫抖。
“什麼？”聽了這話，我反問了一句。
看七七的樣子，應該是真的聽人講過這些，會不會真的有這回事情呢？如果是先前我絕對不會相信，但是這幾天以來，我見多了各種詭異的事情，已經有點相信了。
尤其是看着孫老頭神智不清的往河裡衝，活脫脫的要投河自盡的樣子。
我拉着七七說到前邊去，無論如何都要阻擋孫老頭，我們見到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在我們的面前消失的。
再說了，他是七七的親老爹，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了孫老頭的身邊，我卻發現他全身都像是木頭一樣，僵硬的很，尤其是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活脫脫一具屍體。
兩隻眼睛耷拉着，沒有一點兒神采，好像被人吸了魂了。
“等等！”我看着七七要去拉孫老頭，我趕緊搶先擋在了七七的前邊。
轟隆！
一聲巨響傳來，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撞在了一堵牆上，硬生生的被彈了回來，半邊身子都發麻了。
這就是在剛纔，我擋在孫七七前邊的後果，孫老頭目不斜視，就像完全沒有看到我一樣，就這麼直接的撞了上來。
“真他孃的疼。”我揉着胸口慢慢的站來起來。
我雖然被弄到了，但是經過剛纔的這一刻，孫老頭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停住了腳步，雙眼茫然的對着我們看了一下，臉上開始抽搐。
“七七，往後！”我看到這一幕，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咯咯！
猛然間，孫老頭的眼睛居然睜開了，不過裡邊翻着白眼珠子，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而且隨着我看到，他在原地開始全身亂顫，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裡邊出來一樣。
我和七七哪裡見過這種陣勢啊，完全嚇傻了。
孫老頭臉扭成一團，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可是身子卻繃的緊緊的，硬生生的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七七！”
突然我聽到孫老頭的嘴裡邊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我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但是不大一會兒，那個聲音再次傳了出來。
我看了七七一眼，發現她也在看着我，我有點弄不清這到底是孫老頭在叫我倆，還是我倆的幻覺，或者是別的什麼古怪。
“我爹在叫我！”最後還是七七覺得一定是孫老頭，她說她不會聽錯。
七七走到孫老頭的面前，表情忐忑的叫了一句，爹！
隨着這一句話傳人孫老頭的耳朵裡邊，他的眼睛猛然的睜開了。
“快走，快走，離開這裡！”這是孫老頭睜開眼睛之後的第一句話，幾乎是吼着說出來的，聲音嘶啞的嚇人。
“爹，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我沒地方去，我陪着爹。”七七哭着拉着孫老頭的胳膊說。
“走，走，離開這裡。”孫老頭的聲音越來越急躁，隨後猛然轉過頭，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心中暗暗警惕，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獄九，你帶着七七，離開這裡，算是幫我。照顧好她，等時候到了再回來。”說完這句話，孫老頭猛然嘶吼一聲，一雙眼睛中居然流出淚來。
那淚完全是紅色的，就像是血一樣，滴落在地上，也滴落在我拉着孫老頭，拉着七七的手上。
緊接着，就在我和七七悲痛的眼神中，他掙脫了我倆，直接跑到了江裡。
“爹！”
“孫叔！”
我和七七的聲音傳開，回答我們的只剩下了江水滔滔，孫老頭的身影在一瞬間就消失在了我們的面前，就像是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只是我低下頭，看着我的手心，那一滴滴血色的淚水，表示着剛纔的一切都是真的。
七七看着江水，眼睛中的淚就像珠子一樣的往下滴落，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檫乾眼淚，走到我的身邊。
“走吧，我們離開這裡。”
七七的聲音很平靜，但是這種平靜中的悲傷，我彷彿能夠聽到出來。
“去哪裡？”我茫然的問。
我只知道我師傅當時和我說的是來這裡找孫老頭，現在孫老頭也突然消失不見了，我沒有了任何依靠，這世界上，又只剩下我一個了，還有一個同樣孤苦伶仃的七七。
想到這裡，我心頭有點發酸。
“苗疆！去苗疆，我爹和我說了，當我們去苗疆。”七七說的格外的認真。
“苗疆？”我倒吸了口涼氣，這個地方，我只是在以前行船的時候聽外邊的客家人講過，據說那裡離着我們好遠好遠。
我問七七我們去做什麼，七七告訴我去找一個人，一個能幫我們的人。
我點了點頭，沒有問別的東西。
我倆在江邊燒了點柴火，算是送孫老頭一程，七七在地上對着江的地方磕了九個頭，我想了想，也跪下，磕了三個。
隨後我和七七返回了村子，收拾了點東西。
“我們怎麼去苗疆？”回去之後我問七七。
七七茫然的搖了搖頭，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們倆個人都不知道苗疆在什麼地方，這外邊的世界我也沒有去過，怎麼到呢？
“先別管了，離開這裡再說吧。”我看了一眼已經變成死地的船塢，想帶七七先離開這裡再說。
我心中有一種感覺，那會兒我們見到孫老頭消失在江中，七七說是填河。但是我覺得這如果真的是填河的話，事情還沒有結束。
如果當年的那個傳說是真的，那我和七七也是船塢的人，下一個也許就是我們。
尤其是那會兒孫老頭的聲音中透露出來的緊張和焦急，我聽的真切，他向我們趕快離開。
最後商量了下，我決定帶着七七，先坐船離開這裡，然後到了外邊，再想別的辦法。
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我倆都沒有錢，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這是個麻煩事情。
我在船塢的東頭找到了我家的船，我師父留給我的那個。
我站在了船頭，看着已經處於落日餘暉中的船塢，心中有點不捨，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回來，到時候又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隨後我嘆了口氣，在船頭開始上相。
自己點上了船頭的馬燈。
這不是我第一次行船，但是是第一次自己開船，船上有人，那個人是七七。
也許，從這一刻，我纔算是一個真正的船耗子。
遠方的天空開始變暗，天色漸漸漆黑，我作爲船耗子，新的路程就在這樣的情形下開始了。
我們的船出了船塢，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去，七七和我說，她爹說過，苗疆在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