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弱柳拂風,斷橋與水影相接若人間一彎圓月,染着天邊那一片潮紅,映着斷橋上那一對神仙眷侶。夕陽散去,水波盪漾,盪開了那一輪圓月。
“卡”導演滿意的叫停,招呼大家收工。
“琛浩,我終於知道杭州哪裡美女最多了。”陳小天幾步跑到斷橋上跟女主角打了個招呼便勾住還未從角色中脫離出來的宮琛浩的肩,笑容若夕陽明媚。
“是嗎?”宮琛浩從助理手中接過毛巾擦了擦臉漫不經心地問,顯然對陳小天的新發現沒什麼興趣。
“對……”
“啪!”
一張“天外飛紙”打斷了陳小天的話,矇住了他那張英俊的引以爲豪的臉。
“誰啊!”陳小天憤怒地從臉上抓下紙,咆哮着。是誰,是誰這樣敢這樣對他的臉。
“請把畫還給我,謝謝你。”一個稚氣的聲音從他們的下方傳上來。
禮貌卻帶着某種淡漠,這種感覺……好熟悉。
宮琛浩不禁低下頭。好漂亮的小男孩,特別是那雙眼睛,清澈的彷彿可以看穿人心底。
“小朋友,這是你的畫嗎?”宮琛浩從陳小天手中拿過畫蹲下身。
那是一副夕陽下的素描,斷橋上的兩個人清晰的呈現,只是被陳小天一抓便有些髒亂。
好有天賦的小孩。宮琛浩暗暗讚歎,不自覺的喜歡上眼前這個小男孩。
“是。”男孩點點頭。
“小朋友,快點向叔叔道歉,不然畫不還你哦。”陳小天也蹲下身,看到小孩可愛的樣子不由起了玩心。
“爲什麼要道歉?”小孩睜大雙眼,一臉莫名,“是風把畫刮到你臉上的,應該風向你道歉,可是你卻弄髒我的畫,讓我不能交作業,所以是應該你向我道歉纔對。”
“哇,好利害的小孩。”陳小天興致盎然,伸出手想摸摸小孩的頭,卻被小孩一掌隔開。
“不要碰我。”小孩推開陳小天的手淡漠地望着他酷酷地說。
“……還有,以後不要碰我,我很反感……”
七年前的那一夜,印霽雨住進宮家的第一夜。宮琛浩望着眼前這個小孩,不禁眼眶一熱。
“來,這樣就好啦。”宮琛浩把髒的地方用手指暈開,形成一個天然的影像。
“好厲害。”小孩接過畫,衝宮琛浩笑笑,“你也喜歡畫畫嗎?”那一笑,天真爛漫。
“是啊,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想過當畫家呢。”
“是嗎,那叔叔現在是畫家嗎?”小孩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
“不是。”宮琛浩搖搖頭,自從父母爲他辦畫展而出車禍去世後他便再也沒拿過畫筆。
“爲什麼?”。
“因爲叔叔的爸爸、媽媽去世了。”宮琛浩望着眼前這個小男孩,莫名的親近,從來未曾說過的真像居然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孩講,就連爺爺也不曾知道。
“哇……”小孩突然大哭起來,哭得涕淚交加,傷痛欲絕。
“小朋友,怎麼了,怎麼了,乖哦,不要哭,不要哭……”宮琛浩連忙把小孩摟入懷裡,小聲慰撫,如同一個有經驗的父親。
“小琛不要媽媽死,不要媽媽死……哇……”眼淚從他緊閉的眼裡傾泄而出,嘴裡不停得嗚咽。
“你看你,把人家小孩弄哭了。如果讓記者看見你就死定了。”陳小天在旁邊小聲的嘀咕。
“小琛?”宮琛浩拿出手帕替他擦眼淚,細語輕慰,“你也叫小琛嗎?我也叫小琛哦。”
“嗯?”單純的小孩一下子就被話題轉移,“你這麼大也叫小琛嗎?”
“當然不是啊,是跟你這麼大的時候,我也
叫小琛,現在長大了大家都叫我琛浩哦。”宮琛浩小心的擦乾他的眼淚,他指了指旁邊的陳小天,“不過這位叔叔啊,小時候叫小天,現在還叫小天哦。”
“爲什麼?”小琛好奇地睜大雙眼,“這位叔叔這麼老了還這樣叫嗎?”
“老?咳……”陳小天一時胸悶起來,“小朋友,爲什麼他就叫大而我就叫老?我可是偶像噯,知不知道?”陳小天故意擺了一個帥帥的pose。
“偶像?嘔吐對象?”小琛很快捉到了牛角尖,讓陳小天非常鬱悶現在的小孩怎麼都這麼鬼靈精怪。
“……我?不男不女?我可是偶像噯……”
“偶像,嘔吐的對象。”
七年,所有跟她一起的點滴不斷在腦海中重現,這樣的巧合讓宮琛浩幾乎要落下淚來。
“小琛,小琛。”宮琛浩把小琛摟到懷裡,喃喃自語,“霽雨,是我們的緣份已經到了盡頭嗎,讓小琛代替你出現。”
…………
“琛浩叔叔,琛浩叔叔……”夕陽下斷橋邊跑着一個歡快的身影,聲音遠遠的傳來。
“琛浩,你的忘年小朋友來了。”陳小天在旁邊打趣。
從上次相遇後宮琛浩得知小琛每天傍晚都來西湖畔寫生,也從此兩人成了“忘年交”,每天宮琛浩收工都會跟小琛聊天,玩笑。
“對啊,我好羨慕。你說這個小孩多奇怪,誰都不讓碰,只有你可以。”陳小天摸着下巴仔細地研究宮琛浩,“我看你也沒有帥到哪去啊,除了比我紅還有哪裡比我好?”
“那一會問小琛我哪裡比你好嘍。”
“我不問,我要去狂歡了,明天就回臺北,我要留下美好的回憶。”陳小天一臉曖昧地衝宮琛浩揮揮手,瀟灑的離開。
“小琛,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宮琛浩把小琛摟到懷裡,寵愛地問。
“這個送給你。”小琛把畫卷遞到宮琛浩手裡。
宮琛浩打開,卻是一幅油畫,畫中是一位帥帥的王子,侍劍而立身後是一座夢幻的城堡。
“哇!這麼帥的人是我嗎?”宮琛浩指着畫中的不可思議地問。
“是啊。”小琛用力地點頭。
“叔叔,媽媽明天要去出差,要去好久好久,小琛也要去,所以叔叔,明天小琛明天不能來看你了,這幅畫送給你,要記得想我哦。”
“真的嗎?”宮琛浩有些黯然,“其實明天叔叔也要回家了,本來想明天再道別。原來你也要走了。”
“那,叔叔再見。”小琛衝宮琛浩揮揮手,滿滿地不捨。
“小琛。”宮琛浩叫住他,“你媽媽去哪裡出差啊,以後叔叔想你了,去找你好不好?”
“嗯。”小琛點點頭,巴眨着大眼,“媽媽說是臺北。”
“臺北?真的嗎?”宮琛浩笑了,在小琛胸前的手機上輸入一串數字,“叔叔的家就在臺北,這是叔叔的電話,記得打哦,叔叔帶你到城堡裡玩。”
“可以到這個城堡裡嗎?”小琛指着畫圖中的城堡問。
“可以啊。”宮琛浩用力點頭。
飛機穿越九萬尺的雲端,降落在臺北機場。由於沒有發佈宮琛浩到臺北的消息所以他只戴着大墨鏡,簡單的穿着,拖着行李穿過通道。匆匆行人,都趕往自已的目的地,大牌的宮琛浩很輕鬆的走到接機口而同行的陳小天早已沒了蹤影。
繁雜的人羣中一個小小的身影牽引着他。他,怎麼會是一個人,大人呢。
“小琛?”
“小琛?”宮琛浩幾步走到小琛身邊將他拉到旁邊,避開匆忙的人羣。
“琛浩叔叔。”小琛顯然對宮琛浩的突然出現非常興奮,一下子撲到他懷裡。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媽媽呢?有沒有事啊?”宮琛浩蹲下身輕撫小琛的頭,
關切地問。
那一刻宮琛浩不由的對這位未謀面的母親有些憤怒。怎麼可以讓孩子一個人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那裡面。”小琛指了指不遠處的洗手間。
“媽媽、媽媽……”小琛忽然眼睛一亮,掙脫宮琛浩的懷抱向一位年輕女子跑去,親暱地牽住她的手,輕輕搖晃。
怎麼做媽媽的,把小孩放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宮琛浩站起來就要衝過去指責那位失職的母親。可是,身體似乎變得沉重,雙腳漸漸無法移動,瞳孔漸漸這麼大。
那個被小琛牽着的女子,一如七年前的微笑,一如七年前淡定的神情,只是她……已經長大,不再是七年前那個小女孩,依然消瘦的身影,只是一向蒼白的臉色有了淡淡紅暈,眉宇間有一絲輕柔的嫵媚。
“印,霽雨,霽雨……”
在腦海中縈繞了七年的身影就這樣毫無預警的闖入視線,心臟狂亂的跳動,在腦海中叫了七年的名字,呼之欲出的她的名字在喉嚨哽咽,喉結艱難地滾動。
是夢嗎?是夢嗎?是幻覺嗎?可是爲什麼窒息的疼痛如此真實。
漸漸凝聚的霧氣遮住了他的世界,隱藏在墨鏡下的眼裡淚光晶瑩,俊美的臉早已失去血色,蒼白如紙。
原來小琛,是她的孩子。
他應該想到,早就應該想到,那樣的眼睛,那樣的說話方式,除了她……可是,七年,他從不曾想過她已結婚;七年,他從不曾想過自已早已沒有想她的資格。也許不是不曾想,是不敢想。
“爹地。”
“辰彥。”
異口同聲的叫聲讓他猛地回過神來。在耳邊迴響了七年的聲音,在腦海中浮現了七年的笑容。他看見期盼了七年的身影向另外一個人走去,不足十米的距離,她的眼裡已不再有他。華辰彥紳士的微笑,寵溺的眼神。原來,她早已不屬於他。
宮琛浩雙手緊握,控制着窒息地疼痛,手指的關節因用力而泛白,白皙的皮膚上青筋突起,骨指慘烈的呻吟,指甲深深掐入的掌內,掌心潮溼的汗漬滲入傷口如一把尖銳的利刃,一點點刺破他的皮膚,穿透心臟,漸漸窒息。
“小琛,有沒有想爹地啊?”華辰彥一把抱起小琛,如一個普通父親,眼裡盡是慈愛。
“有啊。”小琛快樂地點頭。
“有沒有想去哪裡玩,爹地帶你去。”華辰彥抱着小琛轉身離開。小琛趴在華辰彥的肩上衝不遠處的宮琛浩揮揮手,伸出拇指與小指在耳邊做出打電話的動作,俏皮的伸了伸舌頭。
望着依着華辰彥的印霽雨,望着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背影,宮琛浩機械的伸出右手,想給他一個微笑卻牽強的扯出一抹苦澀,兩道清淚自黑色墨鏡下滾落,滑過顫抖的雙脣。第一次,第一次發現演戲原來那樣艱難。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落在肩上,第五大道清香撲鼻。
“琛浩!”。凌靈嬌滴滴的聲音自耳後根傳來。
宮琛浩擦去眼淚轉過身將她緊緊摟入懷裡,拼命地咬住顫抖地嘴脣。
是啊,他還有什麼期待?是自已趕她走的,是自已讓她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是自已誣陷她害死自已的小孩,是自已粉碎了那個給她勇敢,善良的宮琛浩。七年前就決定了,他還能對她有什麼期待?懷裡抱着凌靈的他怎麼可以要求她愛他?
“琛浩,怎麼了?這麼想我嗎?”凌靈微微一笑,撒嬌着掙開宮琛浩的懷抱,卻看見他臉龐兩道未乾的淚痕。
“琛浩,你,哭了嗎?發生了什麼事?”凌靈問,大大的眼裡盡是擔憂。
“沒事,最近眼睛有些發炎,過幾天就好了。”宮琛浩拉住凌靈的手,漫不經心的掩飾,“走吧。”
是不是有時候,就在那樣不曾想過的場合,遇見了自己最想見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