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真僞莫辯

她當着人家兒子面前,說出愛慕他父親的話來,總覺得有些礙口,於是說到中途,不自覺又停了下來,淒涼一笑道:“我當時就吩咐他們,把令尊擡到我的屋裡去,給他餵了許多解毒靈藥,照說令尊體內蛇毒,早該解了,但他一直沒有醒來。”

韋宗方道:“難道鐵線竹節蛇毒,真的無藥可解?”

中年婦人道:“自然有,龍在天身上就有解藥,而且我喂他的解藥,功效上又勝過龍在天的解藥甚多,因此不禁引起我的懷疑……”

韋宗方道:“究竟是什麼緣故呢?”

中年婦人道:“是啊,我就爲了要探求其中緣故,就把跟着龍在天下山的人,叫來問話,先前我也只希望知道令尊中毒經過,但那人一入我住的禁宮之中,只道事機敗露,嚇得直是叩頭。這就更引起我的懷疑,再三盤問之下,才知道龍在天已經練成了極厲害的毒中之毒。”

韋宗方曾聽沙天佑解說過“毒中之毒”,是以並沒再問。

中年婦人續道:“這毒中之毒,乃是無藥可解,劇毒無比的一個名稱,這種劇毒,雖說無藥可解,但仍有雪蓮子可以慢慢消解,只因中毒之人,根本一無所覺,等到毒發,那就來不及了。”

韋宗方道:“我爹可是中了他毒中之毒?”

他口中已不稱“先父”自然對中年婦人一再聲稱“令尊並未死去”已經漸漸相信。

中年婦人並沒直接回答,只是繼續說道:

“那人供出龍在天練成了毒中之毒,而且也供出了另一件陰謀,那是先父也是龍在天毒死的。”

韋宗方聽到這裡,不禁暗暗感嘆,善於用毒的人,死於劇毒,玩火的人,終於引火自焚,是一個道理!

中年婦人又道:“龍在天的謀害先父,卻有兩個原因,第一,當然是覬覦毒沙峽的一片基業,他身爲副護法,先父死了之後,”他自然順理成章的登上最高護法寶座,也掌握了毒沙峽的一切。再進一步,他就要向我下手,那時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覺的以他女兒龍香君代替我,當上毒沙峽主。”

韋宗方只是靜靜的聽着,沒有作聲。

中年婦人又道:“第二個原因,就是爲了引劍珠,他那時已知引劍珠的下落,故意秘而不宣,先父死後,他才假扮先父,去找令尊,因爲他以先父的身份前去,總算是令尊師傅的故友,開門見山,直接索取引劍珠,不料遭到令尊的峻拒,才約在中秋那天,在九華山頂相見。”

韋宗方暗想:“這段話,自己倒是沒聽叔叔說過。”

中年婦人又道:

“據說在九華山頂上,令尊一劍砍斷了龍在天的蛇鞭,但被蛇頭咬中手腕,其實龍在天已在那時候,施出了毒中之毒……”

韋宗方不禁劍眉直豎,切齒道。

“這老賊我不會放過他。”

中年婦人長長嘆了口氣,道:當時據說還有一個扮成令尊模樣的人,在山頂上出現,壞就壞在此人身上……”

韋宗方暗暗哼一聲,付道:“那是叔叔,你這就是胡說,如何會壞在叔叔身上?”心中想着,不覺脫口問道:“怎會壞在叔叔身上的?”

中年婦人嘆了口氣道:“毒中之毒,乃是一種無形毒質,使用輕重,全在用毒之人,龍在天志在得珠,用毒份量自然極輕,有三顆雪蓮子,足以解毒,一顆即可使人清醒,就是鐵線竹節蛇,也有他獨門解藥,只要不延誤時間,更可無慮。”

韋宗方怵然一驚,張目道:“我爹可是耽誤了醫治時間?”

中年婦人黯然點頭道:“不錯,令尊雖中奇毒,有龍在天在旁自可無害,不料你那叔叔情急拼命,一記“修羅刀”把龍在天擊成重傷。當時他若不見機,勢非死在你叔叔劍下不可,但他這一逃走,自然就耽誤了令尊的醫治時間……”

韋宗方忍不住點了點頭。

中年婦人道:“你叔叔修羅門解毒藥丸,原也極具靈驗,只是你爸身中兩種奇毒,自難收效,你叔叔也許驚慌失措,誤以爲不治身死,才把他掘地掩埋。龍在天身負重傷,等他眼了保命傷藥,帶着兩個手下,把你爸掘出之後,再喂解藥,爲時已遲,龍在天志在引劍珠上,他此行既沒得珠,自然不會死心,這就把你爹帶回毒沙峽去……”

韋宗方聽她娓娓說來,有條不紊,似乎不假,忍不住問道:

“我爹那是在毒沙峽了?”

中年婦人道:“這又須回到原來的話題上去,當時我聽完龍在天手下的口供,心頭不覺大是驚駭。試想一個二十二歲,從沒在江湖上走動的女孩子,如何能與老好巨猾的毒手天王龍在天相抗衡?縱然先父在日,曾在他身上下了劇毒,以便控制於他,但他既心懷叵測,毒死先父,自然對他身上之毒,已經得到解藥,我雖有幾種毒門功夫,但他練成了毒中之毒,就無異小巫見大巫了,差幸他回山不久,傷勢復發,一時無暇向我下手。”

她眼看韋宗方雖在諦聽,但卻毫不關心一般,不覺微微一哼,續道:

“當時我和幾個心腹使女磋商的結果,就連夜帶了你爹逃出毒沙峽………

說到這裡,故意倏然住口。

這下韋宗方果然聳然動容,急急問道:

“你什麼時候離開毒沙峽的?”

中年婦人道:“那自然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韋宗方聽得心頭大疑,龍在天明明告訴自己說,爹在毒沙峽中,她卻說十五年前,就帶着爹逃出毒沙峽來了?

看來兩人說的,全都靠不住!

一個用假話騙人的人對你縱無惡意,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韋宗方冷冷間道:“我爹呢,現在那裡?”

中年婦人臉上一紅,低低的道:“他……就在這房裡。”

韋宗方暗暗哼了一聲,沒有什麼表示。

中年婦人瞧他一眼,道:“所以我聽到公子來了,就着人把你請來,免得你輕信人言,上了人家的當。”

韋宗方心中想道:“你叫我不要上人家的當,那是要我上你的當!”一面答道:

“在下從不輕信人言。”

中年婦人道:“我知道,公子進入此屋,始終也沒有相信過我的話,是麼?”

韋宗方道:“不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何況江湖險詐,夫人說的,在下也自難盡信。”

中年婦人笑了笑道:“你倒誠實,也很世故啊!,”

韋宗方道:“在下父仇未復,目前連仇人是誰,都真假難辯,這也是不得已之事。”

中年婦人深表同情的點點頭道:“唉,這也怪不得你。”說到這裡,偏頭道:“我約你到這裡來,原想讓你瞧瞧你爹,可憐你三歲就父子分離,十五年來,從沒見過你一面……”

她聲音柔和,說來宛如慈母跟孩子說話一般!

韋宗方忍不住心頭一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但他立時警覺,心中暗暗說道:

“方瑋啊,你千萬莫要相信她,一個人越是說的言詞動人,說謊的成份也越多,要是謊話不能動人,天下還有誰因此上當?”

中年婦人自然看得出他臉上神色,一會悲苦,一會又突然冷漠下來,心中暗暗一嘆,擡目道:

“公子縱然不肯見信,但既然來了,不論你爹是真是假,你總該見上一面纔對!”

韋宗方瞿然一怔,暗道:“這話不錯啊!”這就拱拱手道:“夫人說的極是。”

中年婦人站起身來,道:“他往在樓上,你隨我來!”

韋宗方起身道:“夫人請吧!”

中年婦人忽然淒涼一笑,回頭道:“公子不要叫我夫人。”

韋宗方聽得一愕,中年婦人眼角間隱含淚珠,緩緩回過身去,低頭道:

“十五年的歲月,青春已逝,但我仍是未嫁之身,公子稱我夫人,不是有欠妥當麼?”

韋宗方聽得心頭猛地一震,她雖未明說,但已經隱約的說出來了,如果她說的全是事實……“啊,聽她口氣,莫非爹十五年來,還未康復?”一念及此,不覺問道:

“我爹莫非……”

中年婦人走在前面,邊走邊道:“是的,十五年來,他始終不能行動,不過,現在已經好得多了!”

她說到“好得多了”,口氣之中,隱含喜悅!韋宗方雖沒看到她的臉色,但可以聽得出來,她臉上應該有了笑容。

韋宗方心頭更是一緊,他證實了自己的料想不錯,於是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後,不便作聲,也不好多問。

寬闊樓梯,中間鋪着紅氈,走在上面,絲毫不聞聲息,才一登樓,只見兩名白衣少女迎了出來,一齊躬身爲禮。

中年婦人悄聲問道:“方大俠醒了麼?”

左邊一個使女回道:“早就醒來了,婢子扶他坐起,現在正在練劍呢!”

中年婦人面上飛過一絲喜慰之色,點點頭,腳步放得輕,朝一間房門走去。

兩名使女立即替她打起軟廉,中年婦人也不謙讓當先跨了進去。

韋宗方跟在她身後,心頭不期而然起了一陣激動,房中住着的人,也許是假的,也許真是自己十五年不見的慈父!

自己從小由畢叔叔扶養長大,小時候的印象,已經模糊不清,縱然父子見面也不會認識了,此刻叫自己如何去辯認呢?

跨入房間,韋宗方只覺這間房佈置得相當雅潔,前面一排四扇落地雕花長門,門外是一條迎廊,放着幾盆幽蘭。

室中靠壁是一張錦榻,繡枕錦被,招疊甚是整齊,室左一張書案上,放着一張焦桐古琴,和一個古銅香燭,正在散着縷縷清香!

綿榻右側,放一把繡墊搖椅,椅上坐着一個身穿白緞夾衫,足登薄底粉靴的中年文士。

此人年紀四旬,一張白中透紅的四方臉,生得劍眉朗目,鼻正口方,看去相貌堂堂,敢情是平曰很少活動,身軀稍嫌肥胖。此時他手上拿一把尺許長漆了銀粉的木劍,隨着搖椅前後擺動,揮舞着木劍,極似小孩玩玩具一般,玩得十分起勁,連房中走進兩個人來,都漠視無睹!

顯然,這白衣人就是中年婦人口中自己的爹了!

韋宗方從小失父,爹的印象,一點也記不清楚了,何況他對中年婦人的話,根本並未置信,只覺此人臉型,倒確有幾分和自己相似之處!心中不禁暗暗冷哼:

“不知她從那裡弄來的一個面貌和自己相似之人,假冒我爹,哼,我韋宗方要是有這般容易上當,那就不用再在江湖上走動了。”

心念轉動之際,只見中年婦人已經輕盈無比的走了過去,一手扶住搖椅,低下頭去,附着白衣人耳朵,柔聲說道:“方郎,你怎不多睡一回,就起來了?”

白衣人搖椅被她扶住,身子無法搖動,不覺仰起臉來,兩眼怔怔望着中年婦人,但他手中木劍,卻是絲毫未停,還在連續划着,他雖是亂劃一通,毫無規律,但韋宗方卻可看得出,白衣人隨手揮舞之間,竟然有一兩個圓圈,和“兩儀劍法”中的某些招式,頗相近似!

中年婦人含笑道:“你劍舞的真好,只是別太累了,現在該休息了吧!”

她好像哄小孩似的稱讚着他。

白衣人臉上有了一絲笑意,果然停手不舞。

中年婦人柔順的從他手上,接過木劍,一面又道:

“你不是很想念親人麼?”

白衣人似乎被她提起心事,臉上神色立時黯淡下來,兩眼注視地板,木然不動。

中年婦人眼中隱包淚水,依然附着他耳朵,勉強笑道:

“快別難過,你的親人已經來了!”淚水已經流了下來,她別過頭去,輕輕拭了一下。

白衣人突然目光一擡,只是瞧着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連忙笑道:“你問我來的是誰麼?來的是你十五年不見的孩子,你高興不高興?”

白衣人依然目不轉睛的瞧着中年婦人,似乎有些不信。

中年婦人柔聲道:“我幾時騙過你了,真的是你的孩子來看你了,你高興麼?那就笑一笑。”

白衣人真的笑了,他只是對着中年婦人笑,依然看也沒看韋宗方一眼。

韋宗方暗暗皺眉,心想:“這人是個白癡,他假扮自己父親,何以要裝成這副模樣?

啊,莫非自己父親身中奇毒,真的變成了白癡?”

想到這裡,只覺心頭一酸,幾乎掉下淚來。

只見中年婦人招招手道:“方公子你過來。”

韋宗方依言走了過去。

中年婦人轉頭道:“你也許還不相信,他就是你生身之父,直到如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不妨說出兩個字,看他聽了,知不知道。”

韋宗方心想:“你約我前來,自然早已打聽清楚了,這有什麼稀奇?”不覺擡目問道:

“他不會說話麼?”

中年婦人點點頭道:

“我不是和你說,他中毒之後,醫治得太遲了,劇毒入骨,影響到腦筋,七八年前,一直躺在牀上,什麼都不知道,這幾年已經好多了,我和他說的話,他都聽得懂,還學會了笑和點頭,高興的時候,也會教人練劍。”

韋宗方道:“在下進來了一會,他好像沒有看到一般。”

中年婦人道:“他自然看到了,只是不願和生人談話。”

正說之間,白衣人的搖椅突然動了一下。

中年婦人急忙轉過臉去,輕聲道:

“方郎,你有什麼事麼?”

白衣人眼光望望韋宗方,又望望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回頭道:“他問你是誰?你快說呀,你叫什麼名字?”

韋宗方道:“你真的不知道在下名字?”

中年婦人道:“我知道你化名韋宗方,真名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韋宗方道:

“韋宗方是我叔叔取的名字,你只要把這三個字倒過來就是了。”他故意不肯說出真名,看看白衣人的反應。中年婦人哦了一聲,果然附着白衣人耳朵,說道:

“她就是宗韋啊,你看,他不是長大成人了?”

白衣只望了韋宗方一眼,就朝中年婦人轉動着眼睛,這情形連韋宗方也可以看得出來,他眼中似乎有着懷疑的表示。

中年婦人冷哼道:“公子名字說的不對吧?”

韋宗方道:

“在下並沒有說假,只是宗字是在下族中的排行,小時候家父也許只叫在下韋兒,這個在下也弄不清了。”

他這番話,早就想好了,說來自然和真的一般!

中年婦人道:“原來如此。”接着又附耳說道:“他是韋兒啊,你怎的忘了?你再看看,他不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麼?”

說話之時,伸手拉過韋宗方的手,送到白衣人的手中,一邊附耳道:

“你想起來了吧,快拉拉韋兒的手。”

韋宗方在這種情形之下,心中雖是並未全信,但也不好太以拒絕,任由中年婦人把手送到白衣人手上,但覺白衣人厚厚的手掌,一把拉住自己,忽然之間,似乎起了一陣顫動!

這是無聲的表示,由內心過份悲喜而來!

韋宗方心頭也同樣起了一陣莫可名狀的激動,雖然他還是不相信眼前的白衣人就是父親。

中年婦人已經附着白衣人耳朵,柔聲說道:

“骨肉重逢,連我也替你高興,你怎麼不笑呢?”

白衣人臉上果然綻開了笑容,但在笑容中,突然滾落兩行淚水!

韋宗方呆得一呆,心頭也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悽楚,在他潛意識中,忽然間對白衣人起了無比親切之感,幾乎想要撲到他懷裡,叫他“爹爹”了!

他多麼需要父愛?他多麼想念着父親?但他竭力的忍耐,不讓感情流露出來,因爲他實在無法判斷眼前的白衣人,究竟是不是爹,他相信毒手天王龍在天說的不假,毒沙峽一定也有一個白衣人,兩者之間,一定有一個是自己的爹。於是他下定決定,三個月之後,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毒沙峽。

中年婦人附在白衣人耳邊,說道:

“方郎,你們父子重逢,該是高興的事,你練一趟劍給韋兒瞧瞧吧!”

白衣人點了點頭,果然緩緩放開韋宗方的手。

中年婦人把那柄木劍,遞到白衣人手上,輕聲說道:

“你最近不是想起了幾招劍法麼,就使那幾招吧!”

白衣人雙目盯在中年婦人臉上,流露出茫然之色,手中握着木劍,只是不動。

中年婦人笑了笑道:“怎麼忘了,前幾天你不是還教了白梅,白蘭麼?”

白衣人突然神色一動,右腕揮動,木劍連劃了幾劃,又舉目朝中年婦人望去。

中年婦人連連點頭,輕笑道:

“就是這幾招了!你快練給韋兒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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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宗方臉色倏變,他已經看清楚了!

白衣人木劍連揮,使出來的正是師祖仙霞劍客的名震武林的“乾三震”,他雖是隨手揮舞,但可以看得出來,他劍上縱然沒有力道,手法卻是十分嫺熟,他心頭一陣驚愕,暗暗忖道:

“這是師祖的獨門劍法,外人不可能偷學得到,難道他真是我爹,啊,不,爹真要沒死,落在他們手裡,那麼有人會這三招劍法,也就不算稀奇了。”想到這裡,忽然擡目說道:

“不用再練了,在下打擾已久,也該告辭了。”

中年婦人微微一怔,道:“公子看出他不是令尊了麼?”

韋宗方搖搖頭,苦笑道:

“不瞞你說,在下自小由叔叔扶養長大,對家父一點印象也沒有,何能辯真僞?就算他真是家父,在下此刻也無法相認。”

中年婦人道:

“你不想多坐一回,看看他的舉動,也許對你會有幫助。”

敢情她還不知道白衣人使的劍法,乃是“乾三震”,而韋宗方已經認出來了。

韋宗方臉色一黯,目含淚光,搖搖頭道:

“不用了,試想在下身爲人子,不論真僞,看了他這副模樣,實在徒亂心意。”

中年婦人看他說的誠懇,不覺點點頭道:

“這話不錯,公子要走,我也不便久留。”說到這裡,回過身去,湊着白衣人耳朵,說道:

“韋兒遠來,還沒吃飯,現在我領他吃飯去,你也要休息一會了。”

白衣人這回目光卻朝韋宗方瞧來,一眨不眨的盯在他臉上,似有希望韋宗方多留一會的神情。

韋宗方和他目光一對,不知怎的,心頭一酸,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中年婦人連忙輕聲笑道:

“他吃了飯,再來看你,你自己坐着養養神吧?”

韋宗方看她像哄小孩一般哄着他,白衣人真要是爹,這十五年來,真是全仗她照顧的了。

中年婦人領着韋宗方回到樓下,關心的道:

“公子真的不餓麼,可要我吩咐她們替你弄些好吃的東西來?”

韋宗道:

“不用了,在下就此告辭。”

中年婦人微微嘆道:

“公子要如何才能證實他就是令尊呢?”

韋宗方道:

“在下也不知道,只有找到家母,她老人家自然認得出來。”

中年婦人道:

“令堂現在那裡?”

韋宗方黯然道:

“十五年來,在下還沒見過家母。”

中年婦人道:

“你也不知道她在那裡?”

韋宗方道:

“在下聽叔叔說過,家母要等到在下滿了二十歲,才肯相見。”

中年婦人道:

“你現在幾歲了?”

韋宗方道:

“十九,明年中秋,就可和家母見面了。”

中年婦人道:

“正好還有一年,嗯,也好,公子見了令堂,就請令堂同來,你們一家骨肉,也好團聚了……”她淚水不自禁的流了下來,話聲一頓,接着又道:

“方公子,你來了半天,當知對你並沒惡意吧!”

韋宗方拱拱手道:

“這個在下知道。”

中年婦人道:

“還有呢?你知不知道我請你來,還有別的事麼?”

韋宗方一怔道:

“在下不知夫人……”他又叫出“夫人”來,連忙改口道:

“不知你還有什麼吩咐?”

中年婦人笑笑道:

“我請你前來,原也料到你不會貿然相信他就是你爹,但我總算盡了我的心意,你知道你爹這幾年恢復了一些知覺,多麼想念家人……”她聲音有些哽咽,續道:

“但最主要的,是我聽到了江湖傳言,最近有一個叫韋宗方的少年俠士,身邊有一顆引劍珠。因此我想到極可能就是白衣大俠的後人,我怕你輕信人言,重蹈你爹昔年的覆轍,我不能不把實情相告。”

韋宗方聽他言中之意,似已知道毒沙峽有人假扮自己父親之事,心中不覺一動。

中年婦人續道:

“其次,是毒沙峽的人,江湖露面,可見他們羽毛已豐,我和龍老賊有不共戴天之仇,必須親自前去找他,算算舊帳,我這一去,生死未卜,也許和龍老賊同歸於盡,你爹……”

她忽然住口,幽幽一嘆,道:

“也好,在你和令堂沒來之前,我只好再等一年了,說實在你爹也不能沒人照料。”

韋宗方雖覺白衣人是不是爹,還未能確定,但她說的詞意誠切,心頭也不覺甚是感動。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回到廟上,韋宗方轉身拱拱手道:

“夫人請留步吧!在下告辭了。”

中年婦人果然在廟上止步,道:

“我爲了不讓對方發現,十五年來,一直深居簡出,我不送你了,明年務望你和令堂一起來,我這裡是大雁門山。”

韋宗方道:

“在下記住了。”說完轉身朝廟外走去。

只聽身後傳來中年婦人一聲長長的嘆息!

越過天井,一名黑衣人替他開啓大門,一面躬身道:

“門外已替公子準備好了馬匹,公子請吧!”

韋宗方點頭稍謝,堪堪跨出大門,那黑衣人已把大門關了起來。

韋宗方心中暗想:

“他們這般神秘,看來果然是爲了逃避毒沙峽的耳目,那麼中年婦人告訴自己的話,倒也確有幾分可信了。”

舉目瞧去,果見河前拴着一匹健馬,就是替自己準備的了,也就不客氣的牽過馬匹,縱身上馬,舉目認了四周景物,就順着山前小徑策馬行去。這帶是鄉村小路,直趕了百來里路,黃昏時分,纔算到了蘭谷。

韋宗方已經足足一天沒吃東西,當下先在街上飯館中,填飽肚子,然後找了一家客店住下。他因前幾天在浦江茶館中,聽到了丁之江丁大哥回幫的消息,急於趕去一晤,好把鏤文犀交還於他,自己就好迴轉懷玉山,專心練劍。

第二天一早會過店賬,順便打聽去天目山的路程,才知自己昨天走了許多冤枉路,會帳出門,躍上馬背,就一路朝北趕去。天色未黑,就趕到臨安,這裡離東天目已只有幾十里路程了,他準備宿一晚,第二天再上鐵筆幫總舵去,就容易得多了。當下就找到街上一家叫做東興老店的客棧下馬,要了一間上房。

店夥替他送上茶水,一面含笑問道:

“客官也是逛東天目去的?”

韋宗方聽得一怔,鐵筆總舵,設在東天目山麓,自己自然是到東天目的了,一面問道:

“你如何知道的?”

那店夥笑笑道:

“一般遊客,多數都遊西天目,很少去東天目的,只有這幾天趕來的客人,都是上東天目大王廟進香去的,小的只是隨便問問。”

要知浙西一帶,已是鐵筆幫的勢力範圍之內,天目山附近數十里的方圓,只要走進一個可疑人物,鐵筆幫總舵,就會得到報告。

韋宗方可不知道店夥口中,此時已經打上了切口,只當“大王廟”是個地名,不覺問道:

“大王廟如何走法,我正想去瞧瞧熱鬧。”

“大玉廟”那裡真有什麼廟?那不過是鐵筆幫總舵的代名詞罷了!

店夥臉色倏然一變,勉強笑道:

“客官從下村進去,不到三裡光景,就是大王廟,到了那裡,自會有人接待。”

說完便自退了出去。

韋宗方也並不在意,晚飯後就熄燈就寢,翌日一朝,會過店帳,就縱身上馬,一抖繮繩,朝東天目馳去。快馬如飛一路疾馳,幾十里路程,何消片刻,便已到了下村,正待問問鐵筆幫總舵所在!瞥見村中走出三名身穿藍色勁裝,腰跨單刀的漢子,大模大樣的走來,攔在馬前,擋住了去路。

左邊的一個漢子冷冷喝道:

“下村下馬,朋友懂得規矩麼?”

韋宗方坐在馬上,一望而知這三個藍衣漢子,正是鐵幫的弟兄,人家既有“下村下馬”

的規矩,入山隨山,自己自該遵守,這就勒住繮繩,一躍下馬拱拱手道:

“三位想是鐵筆幫的弟兄了,在下……”

不料話聲未落,站在中間的那個漢子,突然臉色一沉,喝道:

“朋友是那一座堂口來的,難道連大王廟都沒聽人說過?”

韋宗方登時想到自己身上也穿了藍布勁裝,敢情他們把自己作當了幫中弟兄,一邊說道:

“在下非貴幫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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