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自從雞湯事件後503總是動不動就發生些奇怪事,不是半夜電話響就是窗戶莫名其妙開了,地上的水灘,廚房的凌亂又或者門外的撓門聲一出接着一出,簡直是恐怖片上映,不過好在這些動靜都不大,驚動不了鄰居。

江木對這些熟視無睹,日子就這麼“驚險”而安穩的過去。

他現在在忙一件事,那就是寫稿。

江木的日常生活開銷主要靠碼字掙錢,寫點莫名其妙的小說以此來換取稿酬度日,現在離他交稿沒多長時間了。

而503的詭事爲他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不了一絲一毫的趣味。

這間凶宅沒鬼,他對此非常確信。

因爲他自己就是個鬼。

這天晚上。

江木剛完成一個篇章,最後一個句號打完他忽然眼神微凜,胸口有一絲絲灼熱感。

他保存好文檔輕嘆口氣,來的可真不湊巧。

這種感覺對於江木來說是一種信息,跟外賣小哥接到訂單差不了多少。

他也有自己的“訂單”。

只不過這個訂單來自於陰曹地府。

除了寫文章之外,江木還有一項本職工作——陰差。

這算是地府的公務人員,雖然沒有工資沒有假期沒有升職。

真是個沒錢途的工作,他想。

上衣的胸口處微微鼓起,江木從裡面拿出來一張信箋。

信箋通體泛黃,四邊畫着一圈很小的字符,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這是地府的公文,也可以稱之爲“通緝令”。

江木的任務便是將名單上的鬼魂送回老家,準確來說是強迫投胎。

出現在名單上的名字並沒有什麼規律,有些是剛死亡的新靈,有些是流浪人世間數十年甚至百年的孤魂,他們可能是作惡多端的惡鬼,也可能是懵懂迷茫的遊魂,總而言之對於他來說只需要按照名單一個一個送他們上路就行了。

江木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背靠椅背在電腦屏幕中他微垂着頭閉着眼,屋裡的氣溫瞬間冷了下來,接着頭頂的燈光閃爍了兩下“啪嗒”一聲滅了,燈泡在密不透風的黑暗中晃了一會兒。

……

許輝盧,今年三十八歲,一個貧窮且渾的老光棍,還是個職業小偷,他踩點富華小區已經踩了一個月了,被他盯上的是住在B棟四樓407的一戶。

那是一個獨居女人住的,每天開着小車揹着包去上班大概是個職場小姐,大胸,細腰,長腿,絲襪,高跟鞋,許輝盧光是想想心裡都發癢。

他準備了一個月,就是爲了這麼一天,不管是錢還是人他今晚都要弄到手。

富華小區是個老式小區,老到連安保人員都是退休很多年的老大爺,一點威懾力都沒有,許輝盧很輕易的從一處失修很久的缺口鑽進來然後輕手輕腳溜到B棟住宅樓下。

作爲一個職業小偷,他身手自然也很利落,順着水管陽臺一路像只壁虎一樣往上爬,許輝盧早就計算好了距離,連從哪個窗戶進去他都摸好了,可是現在,他順着陽臺爬進去後看到裡面的場景不由暗罵一句,艹他孃的,爬錯地方了!

這屋裡沒有什麼香香軟軟的佈置,冷清的像是許久沒人住過一樣,連個像樣的傢俱都沒有,他輕手輕腳的跳進來發現裡面還算乾淨。

爬都怕錯了就這麼一走了之,許輝盧感覺不符合他職業小偷的準則,怎麼都得順手拿走些什麼東西補償一下。

從陽臺到客廳,再從客廳到廚房連帶書房他都去了,依舊是沒發現什麼好東西,用他的話來講簡直一貧如洗。

時候不早了,不如先退回去把之前踩的點解決了?

許輝盧理智上是這麼想,可不知爲什麼他心裡就是不死心,環顧了下屋子他將目光投向最裡面的臥室。

這屋子太靜了一點人聲都沒有,也許今晚上根本沒人在?

他一邊想一邊悄默聲走到房間門口,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打個寒顫。

爲什麼感覺變冷了?

臥室的門虛掩着,從門口望進去裡面漆黑一片靜悄悄的一丁點聲音都沒有,許輝盧冷不丁嚥了口唾沫罕見的有一絲絲害怕。

他腦子裡像是電影鏡頭閃回一樣,忽然一個念頭浮現在了他心裡。

他該不會爬進了503吧?

踩點那麼久他自然是瞭解這裡的事情的,關於503的舊聞他聽了無數的版本,這麼一想他回頭望了一眼陽臺那邊大開的窗戶,原本還樂呵呵想着是那個小妞晚上忘了關了給自己方便,現在想想如果他真的爬到了503,那裡可不就是一家三口跳樓的地方?

狠狠地打了個冷顫,身子緊繃瞬間不敢動了。

許輝盧向來不怕什麼鬼鬼神神的,幹他們這一行怕就不要混了,他壯着膽子站在門口豎起耳朵仔細聽着,似乎是想靠耳朵辨聲勘察裡面的情況。

屏息聽了好一會依舊是聽不到任何動靜,難道里面真的沒人?

許輝盧躊躇了下深深吸一口氣再次壯着膽子將門輕輕推開。

裡面很黑,窗簾拉着,他站在門口適應了會才漸漸看清裡面的擺設,和普通的臥室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東西更少了一點。

他掃視了一圈忽然心頭一震!

許輝盧看到在最裡面的那個椅子上模模糊糊坐着一個人。

裡面居然有人?!

爲什麼剛纔他聽了半天都沒有動靜?

許輝盧頓時不敢動了,距離有點遠他看不清那裡坐着什麼人,也不知道對方是睡着還是冷冷地盯着他。

雙方僵持了一會,坐在那裡的人依舊是沒有動靜,許輝盧怕着怕着突然眼裡閃過一絲殺意,他伸手摸了摸別在腰間的扳手和刀後悄步朝那人走去,他想,如果這人敢喊,他就一扳手下去弄死他。

許輝盧從小是做苦力長大的,手勁比一般人要大的多,他一邊走一邊想,也許他下死手後那人能直接被他敲出腦花來,這麼一想他又感慨,還好裡面比較黑,他看不清這麼殘忍的一面,也看不清對方臨死猙獰的樣子。

不過裡面真的太黑了,窗戶還被厚重的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屋裡散發着刺骨的冷意,許輝盧打着寒顫從心底開始發冷,這裡的黑,黑得他心慌。

許輝盧做了他人生中從來沒做過的一件事,他打開了手機。

一個賊,在偷東西的時候打開了自己手機上的光。

那是個直板老式手機,早就被淘汰的那種,在黑暗中亮着微微的光勉強照亮屋裡一小塊地方。

許輝盧就這麼舉着手機一手緊攥着扳手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

他看到一個很消瘦的背影靠在椅背上,微垂着頭好像睡着了一樣。

許輝盧忽然放下心,這個姿勢太適合他搞偷襲了,他穩了下心神握着扳手的手舉起來打算直接衝過去狠狠敲下,可就在這時臥室的門突然“咚”的一聲關上,那一下聲音特別的響嚇得他手一抖手機和扳手直接掉了下去。

他的手機在地上滑出去好遠,許輝盧趕緊蹲下去找,還好是亮燈的那面朝上,他快步挪了幾步上前打算伸手去夠,結果還沒等他摸到就感覺臉上碰到了什麼東西,冰涼一片。

許輝盧定睛一看,正是椅子上的人垂着的手,修長、白皙,原來自己已經跑到了對方的身邊。

許輝盧摸了摸臉心裡“砰砰砰”直跳,甚至顧不得去撿自己的手機,坐在地上挪着後退好幾步。

那種涼太“冰”了,好似沒有溫度一般。

好像好幾年前他去挖墳碰到的那些屍體一樣。

許輝盧目光盯了盯在對方椅子邊的手機,在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他,這個人特別的年輕大概十幾或者二十出頭,睫毛纖長微蜷顯得特別脆弱又無害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

但是!

許輝盧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恐懼感。

這個人太白了,白得毫無血色,白得……不像個人。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大約有兩分鐘時間,許輝盧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

他發現這個人完全沒有呼吸的痕跡,那胸口沒有起伏,而房間裡太靜了,靜到他能聽見自己極速跳動的心跳聲。

許輝盧感覺他就好像在面對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和那些躺在墳地裡安靜腐爛的屍體沒什麼兩樣。

那是死亡纔有的寧靜!

也許是不死心,他喘了幾口粗氣後迅速爬起來,然後伸出一根食指打算去探對方鼻息,不得不說在某一方面許輝盧真的是個膽大的人。

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比如對方真的如他所想沒有呼吸,或者說對方就是個死人,他可能手剛過去這個年輕人就會從椅子上倒了下來,也許背後還會咕嚕咕嚕冒着鮮血。

很多很多想法從腦子裡一閃而過。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就當他彎腰靠近時,眼睛突然撞入一雙漆黑的眼眸中,對方毫無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剎那間,許輝盧彷彿看到了萬象地獄

他幾乎嚇到失聲,腳下當即一軟身子不受控制向一旁倒去。

同樣,他也想到無數血腥場景,甚至對方也許會化爲怪物狠狠咬他一口將他撕成碎片。

前半生偷竊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一樣上演,許輝盧感覺自己在騰空處於失重狀態四周全是霧濛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