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我敷衍地應了一聲,繼續朝前走去。
“葵,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真的,我只是想隨便走走。”
“那我陪你!”
“不用!”
是的,現在的我壓根就不需要任何人作陪,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找個地方,好好地安靜一下。所幸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疾馳而來,恭敬地停在我的面前。我趕緊逃也似地上了車,故意迴避司元棋流露出的非常失望的表情。
對不起,司元棋,現在的我,只想迴避一切!
我不安地想着,然而就在這時,卻發現車子竟然正駛向一個陌生的地方。
等等,這輛轎車怎麼看過去這麼陌生啊?
不是!
這不是渡井家族的轎車,這些向我靠近的“黑風衣”我根本不認識啊!
“你們要幹嘛!你們是誰……”不等我說完話,只見一個“黑風衣”捂住我的嘴巴。
“救命!!救命!!”我趕緊偷偷用手機撥通了一連串的號碼。大聲求救,然而還沒等確定好我所在的方位,我就立刻被塞住了嘴巴,對方麻利地將我手腳捆綁起來,不管我怎麼掙扎都沒有辦法解開。
這些人到底是誰?
車子在夜空下急速地飛奔着,黑漆漆的空間已經讓我完全找不到方向,只有直覺告訴我離市區已經越來越遠了。
“不知道渡井英等會看到這個畫面,會有什麼感想……”
黑暗的房間裡,原本差點想放聲大哭的我。卻因爲“渡井英”這三個字,渾身頓時像觸電一般地怔住了。
渡井英?
什麼!渡井英要過來!
他們的陰謀到底是什麼?
“怎麼?漂亮的小姐,啊,不對,應該叫你渡井英的妹妹對吧!哈哈,渡井家族的養女—高凌葵小姐,不要用這種仇恨的眼神看着我嘛……”
出現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上次預選賽的評委之一,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你想要多少錢?”我大着膽子問道。
“怎麼?”中年男人靠近我,伸出手指將我的臉擡起,然後認真地端詳,“還真是長了一張漂亮的臉啊!難怪渡井英那麼看好你,你應該很會取悅男人吧。我告訴你,我要的不是錢!”
這個中年男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然後指着我的臉,大聲地說道,“我根本就不要錢,我要毀了渡井英,我要讓渡井英永遠離開絃音界!”
如果渡井英到這裡來的話,後果一定不堪設想,不過……
“你放心吧,渡井英不會來的!”
我打斷中年男人自戀的話語,非常肯定地說道,“我不過是他的一個學生而已,他不可能爲了微不足道的我,進入你們的陷阱,放棄自己的成就……”
是啊,渡井英怎麼可能會來呢?
你的腦子依然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太讓我失望了……
原來你對小提琴的感情不過如此,
果然你還不配成爲一個高超的演奏家!
垃圾,垃圾,你不過是一個無法給渡井家族帶來任何光環的垃圾……也就是一個小時之前,渡井英還是用這些字眼來形容我,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因此而來救我呢!
真是可笑!
“不會來?”“黑風衣”笑得很癲狂,“那這還真說不定呢!他這個不知廉恥的卑鄙小人……”
“住嘴!再怎麼樣,也不會有比你這個綁架犯更卑鄙的了!”我條件反射般地反駁着。
“看來你對他中毒很深啊!”“黑風衣”突然受到刺激似的,拉着我的領子大聲地質問,“你知不知道,中毒的人往往都是會死的!”
“不管你怎麼說,都不能掩蓋你不過是個嫉妒渡井英的懦夫!”我毫無畏懼地直視着他。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臉上,右臉頓時傳來火辣辣的感覺。
“臭丫頭!”“黑風衣”前一刻還在咒罵,然而下一刻,他的喉嚨裡竟然發出了一種奇怪的笑聲。
“看看是什麼風把我們的大音樂家吹來了?”
我緩緩地擡起眼睛,映入眼簾的,竟然就是那張依舊冷漠毫無表情的臉。
“渡……渡……渡……渡井英!”
怎麼可能?怎麼會是他?
我震驚地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身影,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渡井英,你來幹嘛!”
我臉上的淚水還沒有乾枯,淚眼婆娑地看着渡井英。
渡井英這個白癡,明知道這是個陷阱還來!
“白癡。”
“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危險?渡井英,我纔不值得你來救我呢?!”
渡井英出現的那一霎那,我的腦袋真的空白成一片。
但是渡井英沒有迴應我的話,他的目光微微從我身上轉移開。
“離高凌葵遠一點!”
渡井英忽然陰沉下臉說道,
“渡井英,你想要救走她嗎?”中年男人站在一旁,挑釁般地看着他。
“你想怎麼樣?”渡井英冷靜地問道。
“除非你渡井英讓自己的絃音之手消失!”中年男人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鷙的眼神。
本來還在不停掙扎的我,卻在一瞬間停止了動作,發現了不對勁……
他說的消失,到底是什麼意思?
場面終於安靜了下來,甚至是瀰漫着一種恐怖的寂靜。
一個不安的聲音在我耳邊驟響,“難道你是……”
“沒錯!我就是在五年前,在‘仲夏夜之夢’比賽中,被渡井英打敗,輸得落花流水,而不得不宣佈退出絃音界的貝扎特!”
中年男人臉上憤恨的表情漸漸淡去,轉而變成了深深的羞恥和扭曲:“你,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憑什麼戰勝我!這也就算了。最過分的是,你竟然在後來的音樂會上,當衆拒絕跟我同臺演奏,讓我顏面盡失,受盡了提琴界的恥笑。渡井英,你帶給我的恥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我要你永遠都不得再次演奏提琴!”
咚咚咚,我似乎聽到鋼琴裡沉重的重音,我的腦中似乎閃過一記晴天霹靂,身後迅速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漆黑之中。
他竟然是那個……
天才神童渡井英,完勝勁敵貝扎特,榮獲仲夏夜之夢國際音樂大賽冠軍!
雖然我並不知道貝扎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但我卻還是清晰地記得當年那條興奮了我一晚上的新聞。
原來他,這個綁架我的人,竟然就是渡井英當年的勁敵。
那這樣的話,現在的渡井英豈不是……很危險?!
我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只是這樣而已?”
渡井英似乎完全意識不到未知的危險,他甚至用鼻腔冷笑一聲,冷冷地迴應着對方的話語。
漆黑的夜空,閃耀的繁星照耀着他白皙俊朗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英俊肌膚上,甚至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永遠都不得再次演奏提琴……永遠都不得再次演奏提琴……
我吃驚地看着平靜的渡井英,還有一臉殘忍的“黑風衣”,腦海中的整個世界彷彿都被抽空了。
“不要!”我大聲地衝着“黑風衣”喊道,“我和渡井英沒有任何關係,請不要這麼做,不要!”
中年男人對着我輕輕地笑了笑,走到我身邊,將我的頭髮重重拔起,對着一臉憤怒的我,悻悻地冷笑着。
“渡井英,你能爲這個少女付出你的雙手嗎?你可以爲這個少女失去你現在所有的一切,甚至未來嗎?”
不要!不要!不要!
我內心吶喊着,可是嘴脣卻顫抖着,雙眼死死地盯着黑衣中年男人,卻甚至連說話的力量都沒有。
“假如你現在離開,我就立刻殺了她!”
黑衣中年男人說着,就將我的頭髮勒得更加緊,我看到冰冷的匕首從他的口袋中被抽了出來,他將匕首用力地貼着我的下顎,兇惡地威脅着渡井英。
我極力想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神情。
“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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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井英閉上眼睛,大概合上不到一秒,又猛然睜開。目光中咄咄逼人的氣息,像是一把鋒利的劍。我忽然覺得任何人都會被他冰冷的目光所擊退。
“我說,放,開,她。”
渡井英眉宇間冷漠的氣息,凝重猶如冰川裡的極冰,他加重了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堅定地說道。
我感覺到中年男人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竟然無意識地鬆開了。
“我答應你。”
渡井英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淡淡地吐出這幾個字,然後向其中一個拿着木棍的打手走了過去。
“渡井英!”我歇斯底里地大聲尖叫着,“你要是弄傷了自己,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行!不行!
渡井英……渡井英……
你怎麼可能爲了我做出這種事情?
此刻的我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的身份,我甚至連貪生的意圖都蕩然無存,我的世界裡,似乎只剩下渡井英一個人。
我看到渡井英毫不遲疑地向那個拿着木棍的人走去,步伐依然是那樣的鎮定自若。
“我不要……求求你……”
他彎腰撿起地面上一個木棍的時候,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看好了!”
渡井英拿起木棍,目光堅定不移地看着中年男人。黑色的短髮在青澀的微風中,帶着某種英勇無悔的色彩。
他似乎在微笑,但目光卻盡是悲傷。
他沒有任何猶豫不決,非但如此,反而是果斷得讓人吃驚,似乎是在來之前,就早已經做下了決定。
“放了她。”
渡井英的話音剛落,我看到木棍重重地揮舞下來。
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在瞬間靜止。宇宙中無數的星球,彷彿在這一刻,都在自己飛馳的軌道中停止。
天際間恍惚有着白色的光芒,照耀着渡井英的側臉。他在看着我,他漂亮的眼睛在木棍毫不猶豫地落下的那一秒,在注視着我,目光中帶着我一度熟悉的溫柔和善意。
我大聲尖叫,身體不自覺地向前撲去。那一瞬間,我腦海中出現了很多很多的畫面。
我見過那樣的目光。
在我六歲那年,他爬到白色病牀底下,向我伸出了手。
“我會永遠保護着你,帶你回到你的星球。”
那個時候,皎潔的月色照耀着他冰冷的目光,帶着溫暖的善意。
“小葵,音樂可以帶給你快樂!”
那個時候,是他帶着幼小的我從黑暗中走出來,是他帶來了音樂,帶來了希望,帶給我燦爛的陽光,將我從漆黑的深淵,帶入一個燦爛的世界裡。
“小葵,握琴弓的手應該這樣……”
他是渡井英。
是他手把手地教會我提琴。
是他告訴我,高凌葵擁有着世界上無人能敵的天賦。他說有一天我會打敗他,站在世界上最漂亮的舞臺上,演奏着最動聽的旋律。
可是後來……
“你最好用心練琴,渡井家族不能容忍垃圾的存在!”
他變得很冷漠,教我提琴的時候從來不說話,他的眼神就像極地裡的冰刃,臉上只有一副無所謂、冷冷的表情。
他彷彿永遠站在閃光燈的底下,世界最繁華的中心,帶着遙遠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不是我的哥哥,充其量不過是青梅竹馬的同伴而已。
他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我……
從來都是我自己在單相思而已……在讓他操心讓他生氣而已……
爲什麼……這一切是爲什麼?我並不值得你這樣做啊!
我目光漸漸模糊,聽不清楚四周任何動靜,只能看到眼前的木棍絕情地落下。
“咔嚓”一聲,我聽到渡井英的右手骨頭斷裂的聲音,就連高大威猛的保鏢都不禁退後了幾步。
整個天台在瞬間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你……渡井英,你竟然真的這樣……”
中年男人吃驚地看着渡井英果斷,毫無任何思考地將木棍砸向自己的手,表情中帶着平靜的神色。
與此同時,警車的鳴笛在樓房下猛地響起。
天台的門被幾個人撞開,無數穿着綠色警服的高大警察出現在天台上。
但是他們看到的是幾個呆滯的人,尤其是一箇中年男人。即使在被冰冷的手銬銬上的同時,他都呆滯地注視着前方,彷彿毫無知覺。
我瘋了一般衝到渡井英的身邊,看到他已經支撐不住身體癱在地上。
“來人啊!”
我扯着早已沙啞的嗓子,第一次這樣低聲下氣地哀求着身邊的人。
“醫生在哪裡?求求你們幫我把他送去醫院可以嗎?他的手就是他的生命啊!”
我哭着看着渡井英,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想要觸摸我的臉頰,卻終於重重地垂了下來。
神啊,救救這個人吧!
天上的神靈啊,你們聽到我的呼喚了嗎?我願意捨棄我的一切,請救救他吧……
我緊緊地摟着渡井英,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一般心痛地呼喊着。
當時意識到情況不對,追不上黑色轎車的司元棋,帶着警察趕到,只看到這樣的一幕。
“喂!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看到不住痛哭的我和失去意識的渡井英,司元棋忍不住衝到樓下,一把拉住貝扎特的衣領咆哮道。
“我只是在按照我的計劃實行呀……”
雖然已經被兩個警察架上了警車,但貝扎特卻依然笑得癲狂。
“你到底想怎麼樣?”
司元棋的手被警察掰開,但他依舊怒吼道。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貝扎特突然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司元棋的肩膀上,“那麼,接下去的,就交給你了。”
“我……”
司元棋依然處於極度的震驚中。
“如果你不這麼做的話,你就會永遠失去她!……”
伴隨着一陣狂烈的笑聲,貝扎特終於被警察架進了警車,消逝在了路口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