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吃過晚飯,老太太安詳的靠在塌上,芸兒輕輕地半坐着給老太太拿美人錘捶着,三個姐妹坐在椅子上,清羽陪坐在榻上。
地下,清軒帶着嬌妻美妾也來了,三人剛剛在喬氏那裡簡單慶祝過。
喬氏仍舊是最喜愛的高髻,化着嬌豔的酒暈妝,臉上是意猶未盡的風情。曹姨娘只鬆鬆的挽着個反綰髻,一張小臉未施脂粉,因着身孕,破例被賜了座位。
喬氏笑吟吟的張羅着老太太的人蔘茶,曹姨娘趕忙站起身來,喬氏輕輕按下曹姨娘:“櫻桃妹妹如今身子嬌貴,哪裡就用你忙乎了。”
清軒亦是勸道:“你就坐着吧!沒人會怪你。”語氣裡盡是溫馨。
喬氏將茶親自捧在手上,芸兒見狀趕忙要接過來,喬氏笑着搖頭,仍堅持自己服侍。
老夫人晚飯後換了一身家常的便服,半躺着,看着清軒妻妾面上和諧的景象,只半眯着養精神。
喬氏一改往日嬉笑之態,正襟斂容手捧人蔘茶道:“今日媳婦得太妃賞賜,皆是老祖宗的厚愛,媳婦理應親自捧茶獻於老祖宗,老祖宗您請用茶。”
喬氏眉心精心描繪的紅色鳳雛形花鈿,用褐紅色畫雙鳳相對,極爲簡練,中間畫一瓣葉狀,在燭火下十分出彩。
伊諾爲第一次見喬氏如此鄭重其事,也不敢隨便再開玩笑,只淺笑以觀事態。
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你倒是乖覺,也很知禮。”老夫人似是對喬氏方纔的行爲很是滿意。
喬氏手捧茶杯恭恭敬敬,老夫人於是接下,喝了兩口才遞給身邊的芸兒放下。榻前一個小几上,一個荷葉燈燭影搖搖,倒垂的荷葉柄上,插着數支燃的正歡的彩燭。
老夫人含笑對喬氏道:“素日就道你是個知禮的,也知道你是個能擔得起這個大家族的。”明亮的燭光耀着老夫人紅光滿面,笑意濃濃。
喬氏趕忙接口道:“都是老祖宗調教有方。”
“大少爺,”老夫人轉頭看着清軒,“你這個媳婦是萬里挑一的,不光是我這樣說,連太妃都是對她青眼有加,你也真是個有福氣的。”
清軒趕忙站起來,恭謹道“都是託老祖宗的福。”
曹姨娘見清軒站起來,自己也趕忙站起來,突起的肚子分外顯得大。
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忽而眉毛微微一皺道:“恍惚聽見小丫頭抱怨,說是除了我這裡,各個房裡的飯菜都晚了,讓她們白白的多忙乎了一刻多鐘,才送完了飯菜。這是怎麼一回事?”
喬氏微微低下頭,神思有一絲的猶疑:“是誰抱怨這樣的話?有時候飯做得未免精緻些,廚房人手不夠,也是有的。”
“哦?”老夫人示意芸兒不要捶腿了,微微坐直了身子,“真的是這樣嗎?”語氣裡是不可置疑的否定。
老夫人轉頭又看向清軒,不悅的看了一眼他身邊半坐着的曹姨娘,問道:“如今胎動還正常嗎?”
曹姨娘趕忙站起來,不敢擡起頭來,恭敬答道:“多謝老夫人關心,胎動一切正常。”說罷愛憐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就好。”老夫人想了一下後又繼續說道:“若是一直很正常呢,就不用這麼天天流水樣的送吃的去你那裡了吧?惹的閤府的奴才抱怨不說,還要耽誤了給各位少爺小姐的飯食。”
曹姨娘誠惶誠恐,語氣裡有一絲的委屈:“櫻桃並不敢有過分苛求,都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體恤和愛惜。”
“是這樣嗎?”老夫人盯着她突起的肚子,雖然那裡面有她第一個梅家的孫子,但是仍舊擋不住她心裡對曹姨娘的一萬個不滿意,雖然曹姨娘其實也並未真正在老夫人面前出現過多少次。
或許是她對喬氏太過喜愛與器重了,喬氏的一言一行在她眼裡都是那樣得體,能力,家世,無論哪樣,她都是滿意的。而這個曹姨娘呢?她只知道因爲這個女子,清軒毫不猶豫的趕走了以前的兩個姨娘,其中一個,還是老夫人親自調教過的婢女。
清軒本來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一妻一妾其樂融融,作爲一個男人,他很享受這樣的景象,老夫人的責備卻這樣突兀的襲來,只得站起來,笑道:“是孫兒讓廚房多多的送去東西的。”在曹姨娘受難的時候,清軒總是這樣護着她。
老夫人深知清軒之意,也不計較到底是不是真實這樣子,心裡卻更加重了一分對曹姨娘狐媚的確信,不悅道:“罷了,你回去養
胎吧!沒事情也不要來這裡了。”
曹姨娘尷尬的神色一頓,一瞬間的失神,低下頭,眼裡蓄滿的淚水生生的又被憋了回去,她終於理解了,內心一直深恨自己的喬氏,爲什麼前幾日巴巴的吩咐廚房先緊着自己的飯菜做呢?
清軒目送着曹姨娘身後的夏荷與夏露慢慢扶她回去,直欲跟着回去,老夫人不悅的看了一眼,吩咐道:“軒哥想跟去,便跟去吧!有你媳婦在這裡陪着我們說會子話就行了。”
清軒聽出了老夫人語氣裡的生硬,不敢留下,諾諾而去。
當下,衆人看老夫人神色不悅,都未敢擅自說笑,老夫人又看了一眼站在地上的喬氏:“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喬氏不安的想了一想,陪笑道:“老祖宗其實也不用這麼生氣,櫻桃妹妹如今懷孕了。懷孕嘛,本該多照顧些,大少爺吩咐過沒吩咐過廚房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吩咐過。”此時,承認自己吩咐過,不光顯得自己正室夫人的大度,日後清軒得知,也會感恩自己護着他的櫻桃。
喬氏果然是好心思!
“今日是個好日子,老祖宗已經責備了兩個人了,這件事情跟大少奶奶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只有芸兒纔敢在這個時候勸解。
“芸兒,你年紀小,哪裡知道侯府裡最怕的這些個姨娘爭寵的事情呢!”老夫人溫顏對芸兒說。
“老祖宗,今日就不要再追究了吧?”紫靈也懇求道。
伊諾暗自觀察着老夫人今日的行事,知道老夫人是在未雨綢繆,防止妾氏太過驕矜。只是伊諾入府這半個多月來,與曹姨娘有限的幾次簡單見面,卻未見曹姨娘有半分驕矜之處,只覺得她將自己幾乎低到塵埃裡去了。
喬氏覷着老夫人仍舊不解的眉頭,低頭請罪道:“都是媳婦沒有管好這個家,請老祖宗責罰。”
老祖宗看了一眼滿頭珠翠,濃妝豔抹,此時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的喬氏,嘆氣道:“這也不怪你。只是,爲了一個妾氏,當家奶奶和衆位少爺小姐餓肚子,這也太不像話了。過兩日的三月十五,雖說不是什麼正經大節日,也斷不可家裡各人都這麼沒規矩。”
喬氏恭謹答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