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派人經過幾天的尋找,依舊沒有發現董新月的下落,可急壞了他。
紫靈撫着自己十指尖尖,透明的指尖染着一層薄薄鳳仙,冷笑着吩咐修竹說:“去把苗姨娘和三少爺給我叫來!”
今日,老塞北侯去了宮裡請安,連帶着帶去了婉婷,梅家便少了一分熱鬧。
原來,進京之後的老塞北侯倒是也不忙,不是在平瑞王的陪同下進宮裡赴宴,便是去高官家做客,優哉遊哉。
期間,紫靈亦是與平瑞王有過一次見面,但是紫靈都委婉的避而遠之,平瑞王自是暗自神傷不已。
大家坐等苗姨娘與三少爺清劍的功夫,喬氏的丫鬟採茶卻來了,一進來就慌慌張張道:“我們大少奶奶做噩夢,說今日大少爺有危險呢!非要二少爺無論如何都要派人去牢裡看一眼呢!”
外頭陽光明亮,廊下數盆鮮豔的花爭奇鬥豔,惹得彩蝶紛紛,蜜蜂成羣。一盆玫瑰卻莫名其妙的連着根子都枯萎了,碩大的花朵零落到地上,看起來甚是招人心疼。
“大少奶奶最近經常做噩夢嗎?”清羽滿面愁色的問採茶,“這幾天一直聽你們回報說大少奶奶身子不爽,爲什麼不好好的調理一下呢!”
採茶沉默的低下了頭,半晌才傷心道:“我們大少奶奶身子一直不好,自從大少爺入獄後,更加不好,最近小少爺有些發熱,睡不好,我們大少奶奶便徹夜的睡不好,親自看着小少爺,身子就更加承受不住了。”
紫潔、紫靈已經眉心緊蹙,紫潔道:“大嫂子當真是疼愛小少爺啊!”
紫靈卻接口:“大嫂子自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過咱們還是當真應該防着點有人在牢裡做手腳。”
清羽不置可否的勉強笑笑,嘴角僵硬成一個無奈的角度。雖然老塞北侯進京了,但是自己仍舊是沒有能進去牢裡親自見到清軒,自己其實早就心有疑惑了。只是平瑞王一直在暗中傳遞着信息,讓自己稍安勿躁。
平瑞王每每暗中傳信,都是一切進行的好,老塞北侯亦是一直氣色飽滿,遊走於皇帝與衆大臣之間,連帶着婉婷都破格封爲了公主。
然而,袁王爺的勢力依舊盤根錯節,京城的巡防也彷彿更加嚴密。連錦鄉侯李志盛來訪時都悄悄說,自己的身後時常跟着尾隨的人員。
想到這裡,清羽又是一聲嘆息。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苗姨娘與清劍便來了。雖然在老塞北侯的接風宴上,清劍也曾出席,但是終究沉默在角落裡,如他以前一樣。
“姨娘請坐。”紫潔雖然在心裡也對苗姨娘有了成見,但是仍是把面子上的禮節沒有廢除。而清羽與紫靈,乾脆將這一套都免了。
清劍賊眉鼠眼的觀察了情形之後,纔敢與衆人問好。
“三弟弟,你什麼時候能學的舉止大體一點呢?”清羽這麼些年來,第一次拿出哥哥的款來,恨鐵不成鋼的教導道。以往都是老總宗、母親和大哥教導這個三弟弟,如今家裡清羽最大,清羽不得不逼着自己老氣橫秋起來。
“是。”清羽低着頭答道。
苗姨娘身上的傷還沒好,臉上脖子上猶有傷痕,戰戰兢兢的坐在那裡,接過巧珍的茶的手都是不自在的。
好在,婉婷不在,她才略略放下心來,拘謹的喝了口茶。
“三弟弟,你今日一定要跟我們說實話,新月姐姐到底被弄到了哪裡?你一定知道!”紫靈最見不得清劍那副樣子,想要快點問出結果打發他走。
清劍本想死命的閉着嘴不說話,但是看到苗姨娘一臉的傷的時候,突然害怕了,低低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我只知道,是李公公要找她……”
他的話半噎在喉頭,像是充滿了恐懼,亦像是沒有一絲的溫情與情味。
“我就覺得,豈會是一般的毛賊所爲?大半夜的敢在大街上殺了我梅府的大管家,搶走大活人,必然不是一般人!”清羽氣的手掌徒的一翻,將滿滿一杯茶全部潑在了清劍的面上,好在並不是滾燙的。
清劍的胖臉瞬間狼狽不堪,順着眉毛都在滴水。
苗姨娘趕緊走上來,哭泣的求情道:“求求二少爺饒了你弟弟這一次,他也是受了奸人的威逼啊!”
陡然生此變故,慶安殿中的丫鬟婆子都是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
清羽不待苗姨娘說完,眸中已經顯現出森冷之意,切齒道:“你多次串通外人加害我與大哥,我在心裡都知道,但是念及咱們都是兄弟,你這麼些年在家裡也算是安靜,沒出什麼大亂子,我都忍下了,也勸外祖父忍下了。”
清羽越說越激動,臉色更加陰暗起來:“但是新月妹妹一介弱女,又沒有得罪你的地方,你爲什麼也這麼狠毒?你不知道她落在李公公手裡會是什麼下場嗎?你還是人嗎?”
清劍愕然憤怒的看着清羽,一雙眸子也極力的掩飾着悲哀。
苗姨娘死死的抓着清劍的手,焦急道:“那快去給你二哥哥請罪,快去啊!”一張老臉絕望的看着清羽堅毅的臉。
清劍卻不動神色的後退一步,看着衆人都是指責的眼神,聲音中夾雜着一種難以察覺的哽咽道:“我不喜歡被人輕視的感覺,我不喜歡你和梅清軒,更討厭從小比我還受老祖宗寵愛的董新月。憑什麼?她憑什麼在梅家比我還受人喜愛?我不服!”
清羽的目光無奈而失望,目光悠悠在清劍身上一轉,輕輕道:“這,難道就能夠讓你去聯合外人陷害自己的親哥哥嗎?這難道就可以讓你生出置一個弱女子於死地的惡毒心腸嗎?”
紫潔、紫靈亦是怔怔的看着清羽與清劍兩兄弟對峙。紫靈憤恨的啐了一口苗姨娘道:“什麼樣的母親,便養出什麼樣的兒子!”
清劍自說出那一番話後,便愣愣的不再發一言,任憑苗姨娘怎麼捶打,他都緊閉着嘴巴,既不求饒,也不辱罵。
清羽頹然的坐下,招呼修竹過來道:“你去吩咐大管家,三少爺做的錯事情太多,已經不適合留在府裡了,讓他收拾收拾,打發三少爺出去自謀生路吧!”看了看苗姨娘又說道:“姨娘若是想留在府裡,我梅清羽願意奉養終生!”
苗姨娘先是淚意橫流,極力的懇求,奈何清羽與紫靈都是下定了決心,不再原諒清劍。苗姨娘苦求無果,又大罵起來。
清羽只略略擡擡眼睛,吩咐眉鳳道:“你們家主子,你好生扶回去,若是她想走,你就好好收拾東西,若是想留下來,你就繼續伺候她。”
紫靈不言,只起身看着廊下的花朵,許是看見了那一盆快要枯萎的玫瑰,皺眉說道:“若是大嫂子看見,不知道又要心疼成什麼樣子呢!”
哭天搶地的苗姨娘終於被眉鳳與蓮子拉了下去,清劍倒是也沒有鬧。其實,鬧也沒用,清羽經歷了這麼多,很多事早就想的清清楚楚了。
突然間,卻風聲四起了。修竹深入知道清羽衆人都懶得聽見清劍的消息了,但是想了想還是輾轉的來稟報:“苗姨娘終究是沒
有跟着三少爺走,還留下了身懷有孕的潤雨一起在府裡,只讓眉鳳跟着三少爺出府了。”
只聽得廊下的一個青瓷花瓶咣噹一聲被風颳在了地上,碎片透過窗戶彷彿還盈盈然閃着寒光,眼疾手快的小丫頭立刻出去收拾了。
“她終究還是貪戀在梅府的安逸時光的,也好,便給她下半輩子的安逸,也算是我梅清羽對得起她。”清羽只是想到那個同着伊諾眉眼有三分相像的潤雨,無端多了幾分感慨:“倒是可憐了那個懷着三少爺孩子的新姨娘。”
瑟兒自伊諾走後,便跟着清羽伺候。今日看見清羽攆走了清劍,也着實解恨了一回,見清羽又在嘆息潤雨,不禁嘟着嘴對清羽說道:“我們小姐的事也十有八九有三少爺參與的份,二少爺倒是真是慈悲心腸,竟然還在嘆息別人的孩子,瑟兒不明白。”
香爐裡彌散開來的百合香絲絲縷縷鑽入他的鼻中,他不願意去多解釋,他對潤雨的憐惜,原本起源於伊諾。
“聽說,苗姨娘在屋裡把能砸的都砸了呢!”修竹小聲的說着,見沒人阻止她的話語,又繼續說道:“三少爺倒是沒怎麼樣!說也奇怪!”
一縷涼風灌入大殿,清羽神色越加無奈與悱惻,徐徐聽着修竹的言語,他不怒反而笑了,也許無奈到了極點,便是這種表情吧!
“二哥哥,咱們真的不等外祖父回來商量一下嗎?”紫潔想起剛纔苗姨娘的悲慼樣子,不免又動了她那隨時可以發起的好心。
“姐姐,你難道忘了苗姨娘平日對你怎麼樣了嗎?”紫靈爲紫潔平日便抱不平,接濟苗姨娘最多,卻在落難之時,遭受她的諷刺最多。
連訪蘭那樣沉靜的女子,在忍無可忍時都會激烈的反抗,但是紫潔卻從來不會。她只會逆來順受的接受着一切命運的不公與苛待,苗姨娘三番五次的尋釁,她都忍下,並且以德報怨,事後還是毫無保留的去幫助與接濟她。
紫潔被紫靈說的低下了頭,清羽的心中則有另一重不安,他趕走清劍,只是爲了讓利用他的人因爲他的離開而捨棄他這個棋子,可若是適得其反,清劍因此而與袁王爺勢力更加光明正大混爲一談,豈不是白白糟蹋了自己一番思量?
這樣綿密而深重的心思,清羽只在當晚與平瑞王的密談中提到過。平瑞王端詳了一下清羽目光灼灼的俊臉,頓時豎起大拇指讚歎道:“果然是絕對精密好心思!若是三少爺能體會到,也爲時不晚啊!”
“希望如此吧!”清羽在寥落的夜空下,仰望着稀疏的星子。自從葉明琪帶走了伊諾,他每一天都在苦苦企盼着葉明琪的來信,哪怕是二寸寬的小紙條也好。
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這樣望着平瑞王,平瑞王亦是這樣望着他,同樣的目光深邃而澄明,不摻一點雜質。
“現在的局勢怎麼樣?”清羽在蒼茫夜色下,負手獨立。
“比想象的要好很多。如今,老塞北侯日日都在聯絡京城裡的忠臣,只待瓜熟蒂落那一日。”平瑞王因着紫靈的緣故,對清羽的態度不同於一般的貴族子弟,連着清羽如今變得穩重出挑、心思縝密,平瑞王心內也暗暗佩服起他來。
“我只想知道,我哥哥怎麼樣?”清羽想起今日喬氏身邊的採茶來稟報說,喬氏夜夜睡不安穩,心內也隱隱的擔憂起清軒與曹姨娘來。
“大少爺!”平瑞王一個遲疑,“小王本來還不想這麼早告訴你,大少爺如今病重,小王正抓緊派人治療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