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東方珞滿臉的不屑,“如果我沒記錯,我第一次去惠通寺見到姐姐的時候,就是你陪我去的吧!那時候,沒見你多恐懼啊?”
綠絲道:“去的路上,奴婢又沒有跟姑娘坐一輛馬車,姑娘哪會知道奴婢心中的忐忑啊!”
“都忐忑一回了,那就再忐忑一次吧!多忐忑幾次就沒事了!”東方珞擡腳邁進主殿的院子蠹。
她還真忘了,綠絲上次去惠通寺是個什麼狀態了。
那次去,見到了凌五,還見到了姐姐。自己的情緒被鼓脹的滿滿的,所以,的確沒有顧及到其他。
不知道這次去惠通寺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心情卻是坦然的,因爲有翼王妃在,便覺得萬事大吉了。
姚嬤嬤笑着迎了出來,“郡主可來了!喲!郡主今天可真是漂亮啊!”
東方珞咧嘴,“都是母妃給做的衣服漂亮!髹”
“就你嘴巴甜!”翼王妃道,“衣服再漂亮也只是個襯托。準備好了,就走吧!”
東方珞四下裡張望,“那個,嫂子不去嗎?”
翼王妃道:“總得有人看家吧!”
東方珞想想也是,家裡的男人都稱病在家,若是女人們都跑了出去,的確對外沒法子交代。
翼王妃此次去惠通寺,丫鬟帶的是牡丹和月季,此外就是姚嬤嬤。
出動了兩輛馬車,一輛是翼王妃慣常坐的,另一輛就是很普通的僕婦乘坐的。
翼王妃跟東方珞同着姚嬤嬤和綠絲上了前面的馬車。
其他丫鬟帶着隨身的物品坐了後面的馬車。
馬車四周是二十名騎馬的護衛。
一行人離了翼王府,浩浩蕩蕩的往北而去。
翼王妃看着東方珞紅撲撲的小臉,“今天倒是氣色不錯!”
東方珞摸一把臉,“昨天夜裡睡得好,就把黑眼圈給補回來了。”
翼王妃打了個哈欠,卻像是昨夜沒睡好的樣子。“母妃對你嚴厲了些,你心裡可怪母妃?”
綠絲就重重的看了東方珞一眼。她也覺得翼王妃這樣子對待東方珞太過了,卻又沒敢在東方珞面前多嘴。
跟東方珞相處日久,東方珞是個很有主意的人。被關了一天禁閉這種事,若非她自願,別人是強迫不了她的。
東方珞嘴角翹成好看的弧度,讓酒窩明明白白的掛在臉上。“有人管着多好啊!珞兒很享受呢!”
翼王妃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這丫頭,莫不是被我打傻了吧?”
說着就來摸東方珞的頭,東方珞連忙將她的手捉到手中,“母妃,我是說真的!我過了十年閒散的生活,看着是自由,很多時候卻是空的很。
有一次,有個村子裡的孩子跑到山裡去了,動用了全村的人去找,甚至找到了我那兒。我就喚來了綿綿,幫着找到了那孩子。送回去的時候,那個母親,逮着孩子就一頓狂揍。我沒有上去拉,回頭往惠濟庵別院走的時候哭的稀里嘩啦。那個時候,我特羨慕那個孩子,特別想挨一次這樣的打。因爲愛之深,方纔責之切啊!”
翼王妃就一把將東方珞拉到懷裡,眼淚包着眼圈。
姚嬤嬤也是兩眼泛紅,道:“王妃這下子可放心了。昨夜還擔心對郡主太嚴了,郡主會記仇呢,擔心的一夜都沒睡好。”
東方珞在翼王妃懷裡蹭了蹭,“父母教育自己的孩子,孩子又怎麼會記仇?老話說的好啊!棍棒底下出孝子嘛!”
翼王妃忍俊不禁,一語雙關道:“果然是個欠揍的!”
那邊的綠絲就幽幽的吐出了一口氣。
翼王妃看過去,問道:“你可有什麼打算?”
東方珞從她的懷中擡頭,“珞兒纔不要打算。有了孃親以後,就全部交給孃親包辦好了。”
翼王妃戳了她的腦門一下,“沒問你,問她呢!”
綠絲絞着手,“奴婢一切,但請主子做主!”
翼王妃就看向東方珞。
東方珞坐直了身子,“西門侯府的事情,按理說,我作爲翼王府的郡主是不該插手的。所以,綠絲要想做回她西門大小姐的身份,就必須靠她自己。”
翼王妃嘆氣,“她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麼?”
“嫁人啊!”東方珞脫口而出道。
綠絲頓時目瞪口呆。
翼王妃的視線在主僕二人之間打了個來回,“你可是有了人選?”
東方珞道:“嗯!她不是一切但憑我做主嗎?那我就做主一回兒。哥哥不是狼衛頭領嘛,他手底下有一個人,我覺得挺不錯的。這次去死亡之林救哥哥和皇上,其中就有他。所以,到時候,還要請哥哥從中給做個媒。”
“奴婢------奴婢------”綠絲的小臉就白若雪了。
東方珞挑眉道:“別說你不同意啊!你可知狼衛是幹什麼的?那可是爲皇上收集情報的機關!試想啊,你若是嫁給了狼衛,你的事就成了他的事。他完全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去收集當初西門侯府更替前的證據。一旦有了證據,你就可以去告御狀了,還愁翻不了西門侯府的天嗎?”
綠絲的額頭就開始冒汗,顆顆都是豆大的珠子。
“珞兒的這項提議,倒是好的很!”翼王妃讚許道,“你既是西門侯府的大小姐,就該爲你的家族做點兒什麼,不能一味的躲着。其實,能入選狼衛的人,都絕非泛泛之輩。他們當中,很多都是世家子弟。若能真的結成這麼一門親事,也算是你的福氣了。”
“奴婢不想嫁!”綠絲垂下頭,聲若蚊蠅。
“是不想嫁我給你選的?還是你從內心裡就打算出家?”東方珞也不去看她,擡手撩開簾子,看向外面。
夜的寂靜還在繼續,白天的喧囂還沒有上演。
大街上透着幾分薄涼的冷清。
馬蹄踏在青石路上,聲音清脆而富有韻律。
“奴婢寧願出家!”聲音不大,卻透着賭氣似的決然。
東方珞放下簾子,看着她嘴脣上的斑斑血跡,“既是交由我做主,你還有自己選擇的份兒嗎?”
這話說的不帶絲毫的溫度。
綠絲一臉的錯愕,“姑娘變了!”
東方珞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你說我變了?你就沒變嗎?過去的六年,綠絲,你對我隱藏了那麼大的秘密,我可曾怪過你?我不過問,是因爲我壓根兒就不關心。因爲那個時候,我根本就沒想過要融入這個塵世來。
可是現在,我有了愛護我的親人,我已經置身在這個俗世中了,你還指望我一成不變嗎?但如果現在,你對我還有所隱瞞,你覺得我還會那麼少說話嗎?
接下來的路,你可以自己選擇。跟着我,你就必須接受我的改變,聽從我的安排。你也可以選擇自謀生路,畢竟你與白鷺她們不同。她們都是有賣身契的,你沒有!”
“奴婢沒有別的意思!”綠絲急急的爭辯道。
東方珞就扭過頭去,不看她。
姚嬤嬤接收到翼王妃的眼神,衝着綠絲道:“你這丫頭,還真是個獨特的。若說跟郡主似姐妹情誼,卻又在郡主面前自稱奴婢。若說是郡主的奴婢,這言行也未免逾矩了。哪家的奴婢的去留不是主子一句話的事?
誠然,你是沒有賣身契的。郡主開恩,讓你可以選擇自己的去留。但你還是要思量好了,一旦行差踏錯,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啊!再怎麼後悔也是於事無補的。”
翼王妃道:“珞兒還能害你不成?你好好想想吧!這西門侯家的女兒,還真是夠軟弱的。一個兩個都這樣!”
這話,連東方珞的生母都捎帶上了。
東方珞苦笑,“我看那西門梅,可不是個善茬。”
翼王妃道:“她若是善茬,現在西門侯的位子會是她爹在坐嗎?”
西門氏和綠絲都是軟弱可欺的,這一點兒可以從其祖上找原因,也有可能就是嫡支覆滅的原因。
嫡支弱了,側支卻趁機上位。
正如農地裡的莊稼,主苗不長,雜草畢竟叢生。雜草長瘋了,哪還有主苗存在的份兒?
如此惡性循環下去,也就註定顆粒無收了。
母女倆說着閒話,誰都沒有再多看綠絲一眼。
東方珞告訴自己,堅決不能心軟,既然要下藥,自然就要下足了。
惠通寺,不愧是京城第一大寺,香火比起惠濟庵來,繁盛何止兩倍。
馬車還是停在了半山腰,接下來的臺階就要徒步而行了。
上次來是乘坐的二人擡的軟轎,東方珞問翼王妃需不需要。
翼王妃搖搖頭,“拜佛,得心誠!”
東方珞雙手合十,爲自己上次的行爲默默懺悔。
上一世,她是不信神佛的,但自從她穿越了以後,她就突然間覺得,有些用現有知識解釋不了的東西,也就只能求助於神佛了。
拾階而上。
路兩邊是或站或躺或臥的各種形狀的石頭。
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個佛龕,裡面是不知名的佛像,皆都供奉着香火。
她們沒有見佛就拜,而是直奔惠通寺而去。
到了上次落轎處,無論是主子還是奴婢,都已是嬌喘吁吁了。擡眼望去,“惠通寺”三個字就躍然眼前了。
想起上次,這裡有凌五在等,那時的心情是雀躍的。現在,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心裡就有些悵悵然。
惠通寺的主持大師竟是親自迎了出來,這可是上次沒有的待遇。
主持大師看上去有五十多歲,在紅色袈裟的映襯下,愈發的顯得紅光滿面。
東方珞看着他的光頭,就想到了另一個人。
在去寫意亭的時候,與她錯身而過的若谷大師。
主持大師見東方珞盯着他看,也不惱,眯了眼睛衝着東方珞笑。
東方珞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主持大師親自引着她們去正殿。
東方珞跟在翼王妃身邊,很虔誠的參拜,上香。
她以前不相信修行,但是這一刻,她相信自己能夠遇到鍾凌風,能夠成爲翼王府的女兒,真的是上天給予的福分。
參拜完了,主持本要引着她們去後面的客房歇息的。
出了大殿,迎面而來的人卻讓東方珞腳步如同被黏住了般,再也動彈不得。
翼王妃發覺東方珞的異樣,詫異道:“怎麼了,珞兒?”
循着東方珞的視線望去,就看到了白衣勝雪的女子。
從頭到腳的白,站在人來人往的殿外,那麼的扎眼。
臉被幕離罩住,看不清五官,就愈發顯得神秘。
東方珞用力嚥了口唾沫,“水仙------”
翼王妃面上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她就是水仙啊!”
竟是一副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的樣子。
“翼王妃別來無恙啊!”看上去本是出塵脫俗的女子,偏就一副破鑼樣的嗓音。
翼王妃臉上的平靜就出現崩裂,女子的嗓音固然讓人驚訝,更令人心裡犯癢的則是那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
似乎,她們從前是認識的!
東方珞福身行禮,喊了聲,“水仙姐姐!”
水仙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我不是你姐姐!”
或許只是陳述事實,卻是打臉的駁斥。
翼王妃的不悅就躍然臉上,“莫非我們翼王府的郡主還高攀了不成?”
水仙嘆氣,“我跟王妃纔是一代人,她若真是尊我,喊我一聲姨娘就是了。”
東方珞連忙道:“珞兒見過恩人姨娘!”
她不得不提醒翼王妃,水仙曾是她救命恩人的身份。
水仙說話,是大喘氣了點兒,卻也沒有絲毫的惡意。
她還真怕,翼王妃看不慣她,兩人在這佛門清淨之地掐起來,那她還真就不知道該幫誰纔好了。
“果然是個千伶百俐的丫頭!”水仙嘶啞的聲音裡就加入了讚許。
翼王妃一聽這話,心裡頓時熨帖了不少。
這或許是當母親的通病,說起自己的孩子來,只願意聽好的,自動忽略掉一切不好的言論。
“水仙姑娘,我們以前可是見過?”翼王妃瞪大眼睛打量她。
可惜,目光再銳利,也是穿不透薄紗的。
水仙苦笑,“還是姑娘嗎?兒子若是早早的完婚,我現在都是小姑娘的奶奶了。王妃不會想跟我在這裡敘舊吧?”
翼王妃心裡就更加驚訝,這算是變相的承認了呢!可自己搜索記憶,同齡人中真的想象不出有這號人存在啊!
當下,按下心中的疑惑,示意主持大師帶路,去了後面的客房。
舉凡大的寺廟裡,都是有供尊貴客人歇息的客房的,惠濟庵那邊就有,惠通寺這邊自然就更不可少了。
但寺廟的客房也都差不多,佈置簡單,充滿着香火氣。
進到屋內,主持方丈便退了出去。
翼王妃和水仙先坐了。
東方珞就在翼王妃的旁邊落座,小心翼翼的看着水仙。
她總覺得水仙的身上,除了神秘,還有一種讓她望而生畏的氣勢。
“小丫頭!”水仙先開了口。
東方珞屁股還沒坐熱,趕緊從凳子上起身,“姨娘有何吩咐?”
翼王妃厲聲道:“本妃自己的女兒,都不捨得吩咐的。”
“我就捨得了?”水仙挑眉道:“這惠通寺,我已經十多年沒踏訪了。猶記得二十年前,也是這個時節,你我結伴來這惠通寺進香。那時,咱們的孩子都還小。漫步到了後面的藏經閣,院子里長着一棵五米多高的桂花樹。你我一時興起,還在上面刻了字呢!”
翼王妃嚯的起身,因爲起的太急,險些站立不穩,東方珞趕忙上去扶住。
翼王妃甩開她的手,眼若銅鈴般的盯着那個四平八穩坐着的人,如同看到了鬼魅般。
“母妃,你沒事吧?”東方珞不無擔憂的道。
翼王妃的眼中卻涌出淚花道:“真的是你嗎?”
水仙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對東方珞道:“丫頭,去藏經閣那邊看看,那棵桂花樹可是開花了?只是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字跡是不是隨着樹在生長。”
東方珞沒有動,徵求意見的看向翼王妃。
翼王妃道:“別走遠了!不準出寺!讓桃紅和杏黃跟着你!”
東方珞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遊移了一會兒,這才轉身離去。
踏出門口的一剎那,卻聽到水仙啞聲道:“你真是越來越嘮叨了。”
東方珞翹起了嘴角,屋子裡的兩個人曾經是很好的姐妹吧!
水仙剛剛的話,不像是懷舊,而是在暗示自己的身份。
想來,在惠通寺藏經閣旁邊的桂花樹上刻字這件事,應該只有她們兩個知道。
一個是凌五姨娘的人,一個現在也讓她稱姨娘的人,一個翼王妃認識的故人,她究竟是誰?
答案彷彿呼之欲出,東方珞捂住跳快的心臟,良久之後,才終於合上了掉下來的下巴。
不管她是誰,她都會是對她東方珞好的人。
反正閒來無事,那就去看看那棵傳說中的桂花樹吧!
找了個小沙彌帶路,七曲八拐,終於到了藏經閣。
所謂的藏經閣,是一座二層的八角樓,看規模就知道里面的經書應是不少。
藏經閣也有自己單獨的院落。
未踏進院子,絲絲清香便撲鼻而來。
帶着甘美清澄,落在了心裡。
小沙彌只送到了門口,便轉身走了。
東方珞腹誹,這藏經閣可不是人人都能進去的呢!
好在,她只是來賞桂的,並不是來偷經書的。
進了拱形門,迎面,院子正中便是那棵桂花樹了。
二十年前只有五米多高,現在卻有十多米了。
樹幹碗口粗。
枝葉繁茂,花香馥郁。
樹下,站着一高大的男子,白衣飄飄,墨發紛飛。
東方珞怔愣。
男子緩緩的轉身,翹起的嘴角溢滿魅惑,“野貓兒!”就連磁性的聲音裡都帶着魅惑。
東方珞扯動嘴角,勾出酒窩,“只要來惠通寺,就能見到五爺。我都懷疑,這惠通寺也是五爺的產業了。”
凌五一手背後,一手託在身前,“我只是給寺裡捐了大把的香油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不用明說,東方珞也可以想到。“五爺的聲音,突然覺得有些耳熟呢!在哪裡聽過呢?”
凌五乾咳兩聲,“這個世上,別說是相似的聲音了,就是相似的人都能找出來呢!何況,聲音這個東西,只要有心就可以模仿的。”
東方珞走過去,站到他旁邊。揚起小臉,看向頭頂的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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