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凌風的眼珠子這才落回眼眶裡，“那女子同意了！其實這些年來，她倒也沒怎麼吃苦。”
最後這句話，應該是在安慰良心吧！
能入鍾凌霄眼睛的女子，不但長得漂亮，更應該是有幾分才情的，否則，怎麼陪伴着他附庸風雅呢？
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兒的人家，必然也不是普通百姓家。
那麼，這樣的女子是有條件嫁個好人家當正室娘子的悅。
卻爲了報恩，甘願做了外室，還生養了孩子。
東方珞的心中，真的是有幾分不忍的攙。
但轉又一想，上面的可能不過是在她在遭逢渣男未婚夫婿之前的，自從被賣入了煙花之地，她就已經一無所有了。
而眼前的境遇，自然是要比伺候萬千男人要強的多了。
“只要她不覺得苦，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東方珞感慨道。
她就說嘛！這麼多年來，水仙對於忠王府的仇恨，怎麼可能毫無作爲。而鍾凌風住在忠王府中，又怎麼可能住的心安理得。
卻原來是對於曾經的仇恨，不是不報，而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只是這倆人，是不是也太有忍耐力了？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忙着積蓄自己的力量，沒有顧上報仇。
畢竟，鍾凌風這十幾年來，的確是忙的腳不沾地的，他肩上的擔子實在是太多太重了。
想到這一點兒，東方珞就主動靠到他懷裡，伸出雙手摟抱他的腰。
“怎麼了？”鍾凌風感受到她的情緒，擡手撫摸着她的頭。
東方珞道：“沒什麼！只是覺得，我遇到你的時候，你還沒有娶妻，真好！”
鍾凌風猜想，他這小妻子觸類旁通的毛病怕是又犯了，只得緊緊的抱住她。“真是個傻丫頭！”
東方珞吸了吸鼻子，扯了扯嘴角，“那個，忠王妃和鄭氏起初是認定鍾待是你的孩子的，這個誤導，究竟是鍾凌霄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有人幫着出了主意？”
鍾凌風道：“水至清則無魚！你又何必太較真？”
這也算是不是答案的答案了。
要她裝糊塗，只能說明答案已經在她心中了。
外室這枚棋子既是八年前就埋下了，那麼，如今發揮作用，自然要發揮到極致了。
東方珞起身，道：“那個，時候不早了，我去吩咐晚飯啊！”
鍾凌風也起身，圈住她的腰拉到懷裡，“大房裡來人，想幹什麼？”
東方珞道：“我沒見！可能是大太太那邊，想請我去給忠王妃治病吧！畢竟，我祖母的病就是在我手裡有所起色的。而忠王妃的病情應該跟我祖母當年的差不多。”
“別去！”鍾凌風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東方珞笑笑，“我自然是不會去的！只是，親親夫君，那顧太醫可是你請來的？”
鍾凌風道：“嗯！不想讓他們指使你！”
東方珞咧嘴，“我看，你是不想讓忠王妃就這麼過去吧！”
鍾凌風道：“是啊！在分家之前，她若就這麼死了，咱們還得給她披麻戴孝。”
東方珞道：“也是啊！那顧太醫怎麼說？她應該沒性命之憂吧？”
她其實想的是，好不容易等來的報仇機會，自然是要慢慢的折磨着。一下子死過去，當然就沒意思了。
當然了，這樣的死法其實已經比一刀斃命折磨人了。
鍾凌風道：“你祖母活過了十年，等來了你的醫治。相信，她的求生本能應該不弱。”
東方珞道：“你的意思是，她在盼着鍾徹回來？”
鍾凌風道：“管她盼着誰，只要在分家之前，她先別死就成了。”
東方珞道：“如今這種情況下分家，忠王爺會同意嗎？”
鍾凌風道：“不同意，咱就自行搬出去。”
東方珞眼前一亮，“能搬出去自然是最好了！我想過了，不如咱們先搬去豐園怎麼樣？”
鍾凌風捏捏她的腮，“不怎麼樣！那是你的私產！我們若是去住你的宅子，那我豈不是倒插門了？”
東方珞哭笑不得，“你要不要這麼較真啊？”
那裡本來就是他的產業啊！
鍾凌風用額頭抵着她的，“請娘子尊重爲夫的尊嚴！”
東方珞咧嘴，“好！那咱們該搬去哪裡？這京城，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宅子？”
鍾凌風想了想，“京城好像沒了！其他地方倒是有！”
東方珞垮了小臉，“那你還說搬出去，難不成爲了所謂的夫嚴，要帶我去住客棧？”
鍾凌風拉着她往外間走，“我想過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所以，你明日一早就假裝跑回翼王府。我就進宮跟貴妃娘娘哭窮。”
“噗——”東方珞笑不可遏，然後攀着鍾凌風的胳膊不放，“我要跟你一起進宮！我還沒見過你哭窮的樣子呢！”
鍾凌風撫額，“很寒磣的！別看了！你回翼王府，是有任務的。”
東方珞道：“讓我去找母妃哭窮？”
鍾凌風道：“你那麼多嫁妝，哪還有回孃家哭窮的道理啊？你回去是告狀，把忠王府今日怎樣拿那個孩子栽贓我的事，跟你母妃說道說道。然後讓你母妃去貴妃那裡訴苦。”
東方珞歪頭看他，“我怎麼覺得，你這是要讓皇上做中間人，做忠王爺的思想工作的架勢呢？”
鍾凌風一攤手，“沒有！我只是想讓我那貴妃姨母知曉我的難處而已。”
東方珞癟癟嘴，這話騙騙外面的人也就罷了，能騙得了她？
那凌貴妃是誰啊？是後宮裡執掌鳳印的人啊！更是被皇上寵幸了二十多年，至今還被皇上信任的人啊！
凌貴妃一旦知道了，會不跟皇上吹耳邊風嗎？
看來，這分家的步伐要加快了，她還是早作準備的好啊！
待到第二日，東方珞一起身，梳洗完畢，就被鍾凌風塞進了馬車。
竟是連早飯都不管了。
東方珞當然知道，這不是窮的叮噹響了，而是怕主院那邊來人請她去治病，她不好拒絕而已。
天又開始飄雪。
不知道這場雪又會帶來怎樣的氣候。
但東方珞知道，她這次回翼王府，應該沒有那麼快回來了。
因爲，她的陪嫁全都跟着她走了。
包括水仙。
松竹堂裡，又恢復了她嫁過來之前的樣子。
鍾凌風雖然早派人給翼王府送了信，但翼王妃看到三輛馬車的陣仗時，還是唬了一跳。
東方珞把下人都打發去了明珠小閣，水仙也去了她早前居住的院子。
東方珞這才把前因後果跟忠王妃說了。
翼王妃二話沒說，爬起來就進宮去了。
東方珞就有些傻眼，這丈母孃對女婿的話，是不是太言聽計從了點兒呢？
東方珞回到明珠小閣，那是各種的愜意啊！
吃了早飯，也不歇着，直接跑到後院去踏雪尋梅。
苦寒已經到了，梅花卻並沒有開的意思。
是冷的不夠？還是梅花也在等待着春天？
轉身回到水榭，湖面已經結了薄冰，再也不能悠閒的餵魚了。
東方珞沿着湖邊走，就看到對面一個黑影急匆匆而來。
走近了，纔看清是披着黑色斗篷的夏祥。
東方珞福身行禮，“哥哥這是從早朝上回來嗎？”
夏祥一臉的嚴肅，竟是沒有了從前的嬉皮。
東方珞心裡咯噔一下，“我回來還沒去見嫂子，該不是嫂子不舒服吧？”
夏祥道：“凌風不可能在外面養兒子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東方珞疑惑的看着他，“哥哥怎麼了？這話說的莫名其妙啊！”
夏祥眉頭皺成了川字，“京城已經傳遍了！凌風在外面養了兒子，昨日帶回府裡了。今天一大早，嘉珞郡主就在一怒之下，哭着跑回孃家了。還說你吵着鬧着要和離。”
“啊？”東方珞傻眼，“全京城的人都傳遍了？是不是太快了點兒？”
而且，這個版本的外室迴歸路，是誰編的啊？
說的有鼻子有眼，不當作家，豈不是瞎了人才了？
夏祥道：“這就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聽說之後，就趕緊跑回來了。”
東方珞扯動嘴角，“本來不怎麼信的，如今見我真的回來了，怕是也已經信了一半。”
夏祥道：“珞兒，你年紀小，做事難免毛躁。我跟凌風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是那種人的！”
東方珞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哥哥就那麼篤定？中間畢竟有五年的時間，你跟他是失聯的吧！”
夏祥道：“珞兒！你別鑽牛角尖！說不準這就是有心人設的套，故意讓你鑽的。”
東方珞嘆氣，“哥哥，設套的人就是你信任的妹夫啊！”
夏祥一甩手，打了個響指，“你這丫頭！怎麼就是不回頭了呢？讓我怎麼說你好？”
東方珞咧嘴，“哥哥呀，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我都告訴你了，這一切都是鍾凌風的陰謀，你怎麼就是不信我說的，非得去信外面的傳言呢？”
“外面的傳言？”夏祥腦中靈光閃動。
東方珞道：“你妹妹我，不是很有骨氣的自己跑回來的，是被你那好妹夫硬趕回來的。”
夏祥不說話，皺着眉頭瞅她。
東方珞笑，“是真的！我估計那傳言也是他讓人散播的，其目的就是爲了我這次回孃家製造藉口。”
夏祥猛拍自己的腦門，“他爲何要這樣子做？”
東方珞聳聳肩，“自然是給忠王爺施壓，同意分家了。”
“就這麼簡單？”夏祥狐疑，“所謂的無風不起浪，那外生子說的有鼻子有眼，又是怎麼回事？”
東方珞撇嘴，“原來，這世上還有事情，是你這狼衛頭子不知道的啊！看來，狼衛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啊！”
夏祥道：“凌風是狼衛的剋星！迄今爲止，只有他的行事是狼衛捉摸不透的。不妨跟你交個實底，有他的暗衛的地方，的確是狼衛靠近不了的。”
東方珞恍然，“那個孩子的確存在，不過是鍾凌霄的外生子，如今已經住進了忠王府。忠王府因而亂成了一鍋粥，你妹妹我，是特意回來避難的。母妃都說讓我安心住下了，哥哥可別想趕人啊！”
夏祥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只要你和凌風兩人相安無事就好了，至於其他的，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然後，又一陣風似的，旋着雪花走了。
東方珞的眼前就迷濛了一片。
翼王府的人的關愛之情，是她無論在東方侯府，還是在忠王府，都感受不到的。
白鷺道：“雪越下越大了，主子，咱還是回去吧！”
東方珞道：“去嫂子那邊吧！”
到了院門口，正看到溫萱敏被丫鬟扶着往外走。東方珞忍不住的大叫，“嫂子，你這是怎麼回事？大雪天的，往外跑什麼？這要是一不小心滑一跤，可是要出大事的。”
溫萱敏瞪了她一眼，“這不是聽說你回來了嘛！剛纔使了丫鬟去明珠小閣問，說你去後園了。結果你哥哥一回來，也直奔後園去了。我就這心裡就七上八下，心想着你這次回來，八成是忠王府那邊出事了吧！”
東方珞聽着她的絮叨，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她進了屋。
“你這是什麼情況？就是天塌下來，也不管你的事啊！你只要順順利利的把我的小侄子生下來就好了。”東方珞落座後，也開了話匣子。
溫萱敏道：“可別亂說！什麼小侄子！我這胎是女兒！全府可都盼着是個女兒呢！尤其是晟兒，每天來我這裡問安，都對着肚子妹妹長妹妹短的叫。”
東方珞捂嘴笑，“可以想象，將來晟兒有了妹妹，他肯定會是一個最好的哥哥。許久沒跟他下棋了，一會兒去***擾他去。”
言歸正傳，溫萱敏就問到了忠王府的事情。
東方珞只得將跟翼王妃說的話，對她又重複了一邊。
溫萱敏也是聽的唏噓不已。
“真是欺人太甚！珞兒，你就安心的在府裡住着吧！倒是要看看，忠王爺這次打算怎麼收場。”
東方珞見溫萱敏氣的就要拍桌子，連忙轉換話題，“你最近反應怎麼樣？”
溫萱敏道：“這兩天輕快多了！對了，靈芝前兩天來過，她的反應現在好像有些遭罪。”
東方珞道：“嗯！好在，靈芝姐姐的心態比較好，豁達樂觀。她在這京城也沒有什麼親人，能跟嫂子投緣。你們就在一起多多交流經驗吧！”
溫萱敏道：“靈芝自然是個省心的！就是東方瓔那邊－－－－－－還跟靈芝約好了，說找個時間過去看看呢！”
東方珞黯然了神色，“嫂子這個樣子，還是別到處亂跑的好。我已經派人去北郭侯府，託付了北郭侯夫人，讓她有空的時候去看看姐姐呢！”
溫萱敏道：“這樣子也好！她身邊沒有個長輩照看着，北郭侯夫人能去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只是眼下，北郭侯府的處境似乎也很尷尬。”
東方珞忍不住的嘆氣，道：“我和北郭侯夫人交好一場，有些話得提早點她一下才行。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北郭侯府也走上東方侯府的路啊！”
溫萱敏道：“此事，你最好跟母妃好好商議一下！”
東方珞笑笑，“這個自然！如今這種形勢，北郭侯夫人不來找我，我是不適合主動去找她的。”
溫萱敏道：“日前，我孃家來人，倒是提了一句，說是北郭侯府有意跟耿守禮結爲親家呢！好像託了人去耿府試探，耿府的態度卻是晦暗不明啊！”
東方珞一怔，“北郭侯夫人這是決定要讓北郭鎮娶綠絲了？”
溫萱敏點了點頭。
東方珞嘆氣，“可惜啊！現在不是時候啊！耿守禮絕非一般人啊！那可是皇上身邊得力的，皇上的心思他自然最明確不過的了。所以，他現在應該不會看好北郭侯府的未來了。”
溫萱敏也跟着嘆氣，“綠絲也是個苦命的啊！我看她對那北郭鎮，也不是沒有意思的。”
“好了，嫂子！”東方珞故作輕鬆的笑笑，“爲了肚子裡的孩子着想，你還是少嘆氣少操心的好。”
溫萱敏撫摸着肚子，臉上泛起慈愛的光。
東方珞看着她臉上的那種光彩，突然就羨慕的不行。
兩世爲人，她還不曾當過母親呢！
姑嫂兩人正說着閒話，就聽小丫鬟進來稟告，說是翼王妃回府了。
東方珞便三蹦兩跳的奔向翼王妃的寢殿這邊。
翼王妃剛剛換了衣服，正坐在軟榻上歇息。見東方珞進來，脣角就不自覺的上揚。
“這皮猴子，下着個雪，又到哪裡瘋了？”
東方珞脫掉斗篷，走過去，坐到翼王妃身邊。“母妃辛苦了！這下雪越下越大，母妃還爲女兒的事情奔走，女兒這心裡真是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該當鍾凌風的傳話筒。害的母妃出去遭了一場醉。”
翼王妃聽她這麼說，心裡就無比的熨帖。“母妃哪裡是爲你的事奔走？不過是覺得皇宮裡的雪景好看，去陪着凌貴妃賞雪去了。”
東方珞就笑翻在翼王妃懷裡。
翼王妃輕拍着她的背，“讓你受委屈了！早知道那家是筐爛杏子，沒想到卻是處處拿你開刀。”
東方珞從翼王妃的懷中擡頭，“不委屈啊！反正女兒又沒吃虧，鍾凌風事事都會護着我的！”
翼王妃道：“算那小子識相！”
東方珞笑笑，“女兒沒有那麼弱的了！一羣無關緊要的人，無論他們做什麼，只要我不在乎，那就絕對傷不到我呢！”
翼王妃道：“得虧你是個想得開的！”
東方珞道：“是啊！女兒若是想不開，估計十年前就死在惠濟庵了。其實呢，有鍾凌風和水仙姨在，那幫人基本上輪不着我出手的。”
翼王妃道：“看來，這倆終於決定出手了。”
“母妃也知道他們在韜光養晦的事？”
翼王妃道：“他倆是沉住氣的，皇上也是沉住氣的，只要耐心等待，機會總會來的。”
翼王妃這話，便是扯到皇上對四大侯府的態度了。
四大侯府風雨飄搖，忠王府也就岌岌可危了。
當然了，就算沒有皇家的嫌棄，忠王府單就是內部的朽爛，怕是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東方珞抿脣，“母妃可是見到皇上了？”
翼王妃搖搖頭，“皇上現在爲四大侯府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白天是沒空晃到凌貴妃那裡的。”
“那母妃在那裡可是見到了鍾凌風？”這纔是東方珞最關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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