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濃濃的夜色宛如巨型野獸的血盆大口般將點點的星光慢慢吞噬。
烏雲慢慢挪到頭頂的天空。
似乎是要下雨了。
此刻差不多已經午夜,儘管一些夜遊神還零星地遊蕩來遊蕩去,徘徊於各種燈火通明的夜店之中,但是市區的街道上,還是顯得空曠了很多。
歐陽伊蘭穿着黑色大衣不緊不慢地走在道路上,一手扣住兩邊的衣領,將自己的嘴巴掩藏起來。
“我也想直接出手。但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幹掉一兩個,就可能讓他們都逃走了。到時候還可能引起他們的報復,讓他們傷了你,或者傷了胡敏她們總是不好的……不過你也要小心,千萬別讓他們抓到了,要不然到時候一看就看出來跟我有關係了。不方便出手的時候不要出手,必須一擊擊倒,讓人懷疑是其他撲克牌成員或者其他異能者搗亂就可以了,千萬別掉以輕心啊,他們只要沒確定是我,我想不怎麼可能直接找我們下手的!”
幾乎是貼着牆走着貓步,歐陽伊蘭捂着嘴小聲地說着,“雖然他們憑藉我的爲人,也不怎麼可能猜到我還有援兵,但是可能有反你的隱形的儀器存在,一定要記得見機行事啊!”
歐陽伊蘭反覆叮囑,但是如果有人用反隱形儀器偵查的話,就會發現,歐陽伊蘭的身邊根本沒有一個人!
她就好像在自言自語一樣,信步走在馬路一側的道路上,挨着牆慢吞吞地散步。
很像一個遊蕩在夜色裡的鬼魅,碎碎念地一個人自言自語,要是有人看見,一身黑衣還遮住了臉的歐陽伊蘭恐怕會讓他們忍不住心裡發怵,甚至嚇得屁滾尿流也說不準。
那麼張德帥呢?
他在牆壁裡……更準確的說,應該說是他隱形之中的一隻耳朵微微露出牆面聽着歐陽伊蘭的話,而整個身子,卻行走在牆壁裡!
看上去很詭異的一幕,一個人居然在一片實心的混凝土磚牆裡面行走,這完全令人難以置信!
但是,的的確確就是如此,此時的他就是閒庭信步地穿越在牆壁之中。
然而他所看到的只有眼睛前面感覺起來已經跟眼睛碰到的,一塊塊早已被凝實的混凝土拼接在一起的紅磚!
穿牆術雖然可以穿過任何實心的物體,但是並不代表視野也跟着開闊,障礙物總歸是障礙物,就算擁有異能穿過它,但是視野卻並沒有能夠看透。要是真想看到遠處實心牆面的具體變化的話,或許還得加上透視這種神體者方纔具備的異能了!
“左邊。”歐陽伊蘭漫無目的地轉過了一個街角,小聲指引着張德帥的方向。
張德帥聞言悶聲不吭地轉彎。
“好了,有人出現盲區了,但是會很快消失。三點鐘方向,三百米左右,一個坐在攤位上吃夜餐的黑色皮衣男人,你抓緊。完事後馬上隱蔽,十分鐘後我會過去,到時見面!”
張德帥點了點頭,轉瞬離開了歐陽伊蘭。
過了幾條街,從一個幽暗無人的深巷裡慢慢顯露身子。對方的目標只是歐陽伊蘭,注意力也絕對在她身上,只要遠離她,被那些人發現的概率會低很多。
掏出匕首掂量了幾下,又藏入袖口,張德帥小心謹慎地爲自己的全身而退多作一份打算,隨後循着目標開始小跑。
這是一個小型移動式砂鍋店。一輛看上去頗爲老舊的手推車上有幾個小煤爐燒着煤球,上面一個個砂鍋突突突的騰着熱氣。
手推車後有三張四角桌,此刻生意還不錯,正有兩張被並在一起桌子旁還圍着幾個年輕男女吃着砂鍋,胡侃着什麼,給寧靜略顯蕭索壓抑的黑夜添上幾分生氣。
另外一張桌子上就只有一個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慢吞吞地夾着米線入口,眼神卻不斷盯着遠方,像是在聞什麼,鼻翼還聳動了幾下。
不過大概是被砂鍋騰騰的熱氣以及裡面濃郁湯汁的氣味所妨礙,他站起身看了幾眼那幾個男男女女,隨後走遠了一點深呼吸了幾下,又猛吸了一口氣。
有些文質彬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裡,隨後又坐了回去。
“怎麼?先生,這砂鍋不好吃?”攤主是個憨厚的中年人,見男子去而復返,本就沒什麼客人需要招待的他忙坐到男子身邊笑問道。
“口味不錯。”男子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鼻子迴應,想了想,乾脆又取了一張捂住鼻子,右手拿着筷子夾了幾口熱氣騰騰的米線,笑道,“大冷天的,有這樣一碗砂鍋不錯了。”
“呵呵,小本生意,就是因爲天氣冷纔出來擺的,好歹有個賺頭。”攤主笑得很憨厚,看了眼另外兩桌上的男男女女,突然眼珠子轉了轉,身子微微前傾,朝着望過來有些疑惑的男子意猶未盡地笑着小聲說:“先生,實際上我早就不想做這一行了。可沒辦法,沒個出路啊。我看你這行頭,大冷天的還出來溜達,是不是在幫人看場……”
見男子微微神色一凜,表情內除了疑惑,還帶着一些戒備,攤主適可而止地保持距離,嘿嘿笑了兩聲,唯唯諾諾地道:“先生你別介意,我是個粗人,說起話來就帶點直腸子……不過我是說真的,看你這樣的賣相跟行頭,一看就是混黑的啊!難道說不是?”
男子錯愕了一下,回神輕笑着搖頭,眸子裡卻隱隱透着幾分不屑與輕蔑。他放下餐巾紙,又換了一張捂住鼻子,朝攤主笑道:“不是。”
“呵呵,我懂的。”攤主自以爲然地點了點頭,眼珠子卻突然閃過與憨厚的表情不同的一種內斂在瞳孔深處的精芒,“氣派十足,你怎麼可能是當小弟的人!怎麼說也要當個大哥大的啊!”
“哈哈,大哥大……老闆,人家吃個砂鍋,你問東問西的,就一定有什麼搞頭了?”那邊的男男女女突然停了下來,有個非主流的黃頭髮年輕人不屑地瞧了眼男子,嘴裡譏誚道:“大哥大……笑話,千島的老大我哪個不認識!”
“哈哈,你個吹牛精!”她身旁穿着黑絲的爆炸頭女孩笑得很大聲,“汪超傑,你別吹了!不就是跟着林明哥在混嘛!也就是你狗屎運,上個高中還能碰到林明哥去看他弟弟,要不然你怎麼搭上線?”
“嘿,阿毛,你還別說,超傑這小子混得不錯了!你知道現在咱明哥現在在做什麼嗎?我告訴你,這一片的店面保護費現在都要交給他!商業街也有一半的店鋪!哼哼,嚇到了吧?沒錯,他這幾天爬到平安區的老大了!”另有一個韓流髮型的西裝年輕人得瑟道。
那個汪超傑笑了笑,卻故作矜持地咳嗽幾聲,又瞧了那個捂住鼻子的男子幾眼,回過身橫手壓了壓五指道:“凌敏,低調,咱們低調點。說不定老闆跟着那位先生就混出頭了呢?”
“哈哈,哈哈……”
“撲哧……你也太幽默了……”
一衆男女肆無忌憚地大笑着,隨後似乎有走的勢頭,汪超傑起身掏着牛仔褲後褲袋。
似乎是被幾個小輩冷嘲熱諷,攤主一臉尷尬地瞧着男子,眼眸起卻有些深意,徒然見到那個黃頭髮小子的舉動,他的神色卻連忙變了,眼珠子頓時急轉起來。
“呵呵。混?”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搖了搖頭,瞧着攤主穩健的步子,小聲咕噥道:“都是羣混日子的人,遲早會吃花生米……”
“哎,別走,別走!”攤主留意了幾眼男子,一絲疑惑的神色一閃而過,卻連忙趕上去,站到那幾個年輕男女中間,笑道:“啊呀,幾位小兄弟可不要這麼說話。人嘛,總要想着出頭的。像這樣天天忙到死的活,誰都不喜歡乾的嘛!那個,有空嗎?叔叔請你們吃頓飯,幫我引介一下那個什麼林明哥,我當他跑腿都行!”
很顯然被這個憨厚大叔的直白話給逗樂了,瞧着大叔耿直希冀的表情,汪超傑肆無忌憚地冷笑幾聲,譏嘲道:“笑了,你給明哥跑腿?你給我提鞋都不配!”拿錢扔在桌上,囂張的黃頭髮年輕人朝着幾個男男女女擺手道:“走了走了。”
“哎,別走啊,小兄弟,幫我引介一下嘛!”攤主居然耍起了無賴,抓住了汪超傑的手腕,嬉皮笑臉道:“我請客,晚上我請客,你幫我介紹幾個人認識,給條路都好啊!”
“神經病!”汪超傑猛地甩手,卻也不想跟一個胡攪蠻纏的大叔糾纏,冷聲道:“我說什麼你就信?走走走,把老子心情都搞差了。”
凌敏緊跟轉身要走的汪超傑身後,得意洋洋地朝老闆嗤笑道:“管好你的攤子吧!請客?K粉你請得起嗎?”
“K粉?三害嗎?”男子突然小聲笑了起來,“一羣傻小子……等着被他……嗯?什麼味道,老闆,你這裡還有煤氣?”
攤主不動聲色地細細看了幾眼男子,心裡微微一凜,嘴裡笑道:“哦,有一個啊,烤油炸食品的。”
“煤氣漏了!”
“別看了,咱們走了,走了走了……”汪超傑朝着幾個男男女女催促道。
就在這時,攤主深深地看了幾眼男子,突然猛地跑了起來,追上了汪超傑。
“你……”
汪超傑還來不及反應,只見身前的樸實憨傻的攤主突然脫掉了外衣,露出一套黑色的警服,腰間配槍風一般地被抽出,頂住了汪超傑的腦門。
攤主掏出證件,卻不再留意幾個瞬間愣住,甚至有些腿軟的年輕男女,反而看向那個男子,冷笑道:“警察!統統不許動!”
“巡警編號89757柳二,你他媽巡警管這東……”
“格老子的!香蕉你個吧啦!”一拳打在汪超傑的臉上,柳二暴怒道:“他孃的!敢辱罵警察!”
“對待這種逆反心理嚴重的小青年用以暴制暴還是不錯的……”男子小聲嘀咕了一句,眉頭卻鎖了起來,大步飛快地跑向手推車,尋找漏了的煤氣瓶。
“不許……”
“砰……”
一剎那,連同汪超傑幾人在內,包括柳二全都愣住了,只因爲那個男子居然自己彎腰,把臉埋進滾燙的砂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