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想要點什麼?”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躬身小心的詢問。凌九陌拉着許諾饒有興趣的觀賞小攤上各種飾物,拿起一件贗品玉佩道:“多少錢?”說話間手指快如流星點向老者腰間,那人立刻動彈不得,驚慌的看着他們。
凌九陌用扇子敲敲那人腰部道:“年過七十,居然還挺得筆直,眼神閃躲腿打哆嗦,皺紋居然都從臉上掉下來,怎麼扮也不如那衣店掌櫃裝的像。”一番話說得那假扮老者的侍衛冷汗直冒。
風乍起,席地捲起灰白的塵土撲面而來。
“我最討厭這種天氣。”九陌用袖子遮住許諾的臉抱怨道:“陰晴不定。”
許諾見他眼光又轉向那侍衛,帶着不肯就此罷休的神情,伸手握住他手心,將咒語傳遞給他,凌九陌臉色稍稍好轉。
遠處天空升升起一團詭異的紅雲,緩緩朝這個方向飄來,好像有邪物靠近呢……他想起柳淡彩看他時略帶挑釁的目光,昏迷時仍帶着不甘的表情,微微沉思後笑道:“不如先留在城內,待天氣好轉再出朱雀如何?”
凌九陌微微點頭,兩人尋了一家客棧住下了,同上家客棧一樣的場景再現,小二捂着腮幫子退下了。
“我先洗澡了哦。”凌九陌的聲音帶着些悶悶不樂,從大街上回來許諾便一個人坐在窗前看着天空,一語不發,眉目間居然還帶着些憂鬱之色,讓他看了心情也跟着低落起來。
“看上去好像小了些。”凌九陌對着熱氣騰腃的浴桶自言自語道,聲音中帶着些莫名的遺憾。許諾忽然看了他一眼,凌九陌的心砰砰加速起跳,裝勢咳了一聲,許諾便繼續看起天空。
這人奇怪的很,總用一種純潔得幾乎神聖的眼光看人,害得自己連拉他的手都升起一種罪惡感,這樣下去如何了得……眼珠轉了一轉便道:“許諾,你也要洗澡麼?”
“……”,許諾轉頭看他,帶着不解的表情:“我等一下。”
“一起……”“我先出去透透氣。”許諾未等他將話說出便飛快躍出窗外,邊走邊懊惱,都是男人怕什麼啊。想到這裡他眼神又暗淡了些,都是男人才要防的,自己……不是個同性戀麼?
凌九陌氣呼呼的將脫下來的衣服丟到遠處,四個字才說一半那人便逃也似的跑了,平常還真沒看出來過,腿腳還真利索啊……
他鬱悶的跳到木桶裡,水花四濺,浮起層層花瓣香草,這該死的店小二,當他是什麼人?還用這種娘氣的東西?……他嫌惡的抓起來聞嗅嗅,嘴角耷拉下來。不過還挺好聞,香香的……呃,雖然比不上某人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
天上的雲彩俞發多了起來,彷彿整個天際都在燃燒着,那色彩,讓人感覺到刺眼劇熱,又帶着些火辣的魅惑……許諾靠了欄杆坐下。這家店生意似乎頗爲慘淡,也或許是有別的原因……幾跑堂飛快的穿行在芭蕉叢中,滿臉的受寵若驚。可惜了這一處雅緻風景,小白蹲在他腳邊啃着凌九陌送的免子,格崩格崩的嚼骨頭聲音迴響在這寂靜的院落,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柳淡彩邁着輕快的腳步走了過來,依舊一身火紅的紗衣,初春的天氣穿得如此暴露好像冷了些,走路搖擺的幅度也未免大了些,媚眼中也有些故意賣弄的味道。他將一張繪得精緻絕妙的臉龐湊到許諾面前笑道:“許公子……?”彷彿在確認着對方的身份,他扯得細細的眉毛高高的挑起,一張塗得嫣紅的嘴脣咬着絲帕,兩眼直勾勾的看着許諾。
“姑娘請自重。”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便將柳淡彩從雲端直墜而下,他不可思議的看着許諾。
姑娘?……意識中屬於柳淡彩的那部分陡然甦醒過來,他連忙丟掉手帕,站直身體,下意識的拉起肩膀上的衣服,最後摸摸臉頰鬆了口氣。還好,一切都沒變,他還是柳淡彩。許諾若有所思的眼神卻讓他感到羞辱,他厭惡極了這人通透的目光,所有的心事和秘密都會無所遁形。
許諾感覺到他的不悅,抱起小白旁若無人的玩耍,居然再未擡頭看他一眼。
這讓柳淡彩感到更加憤怒,這人出身卑賤卻彷彿帶着目空一切的高傲,深深的刺痛了他,禁不住冷冷出口諷道:“不過是從風月場合出來的罷了,卻偏偏裝作一幅高貴的模樣。”
風月場合?許諾微微詫異,終於再次正視柳淡彩,他在說自己麼?
整個朱雀都知道,他居然還裝出一幅懵懂的嘴臉……柳淡彩嘴角扯出一絲笑意:“百花樓,不是麼?”
許諾怔了一下,輕輕的笑,這人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麼?自己卻好像沒有對他解釋的必要,小白被什麼東西扎到了腳猛然跳到他懷裡,伸出一隻白白的爪子,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公子……這次我不是故意的,好疼……”
他很傷心吧?心計應該不若表面上看來的單純,居然還用無所謂的笑掩飾,事實擺在那裡,不容質疑啊。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依皇帝對凌九陌寵愛的態度,早讓他納爲皇妃了吧?……柳淡彩心中生出幾分同情來,甚至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片刻後,他看到許諾小心的幫懷裡的白狐撥毛刺的專注表情……他又開始憤怒。
他應該傷心,應該失落,應該……卻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一幅平靜無波的模樣!他是不是覺得只要抓住九皇子的心便可諸事大吉了,讓他去背那千夫所指黎民議論的罪名?自私的人啊!
“不可能的,皇上不會同意的!”柳淡彩無法抑制的話語脫口而出。
許諾從袖中扯出薄紗,將小白的腳掌輕輕纏起來,低低道:“我不和他在一起。”
柳淡彩有些錯愕,他不明白許諾的話語,什麼不和他在一起,是指凌九陌麼?明明在一起的啊……稍後他的雙眼開始冒出羞怒的神色,這人口中的他是指皇帝吧……可惡!
“你……你……”,柳淡彩的話說了一半便頓住了,眼看着一隻白狐狸瞬間消失,任誰都會感到不可思議。他隱約又想起那道燒掉的符咒,心中生出一絲懼意來,這人……是有些本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