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村長的頭七,還剩下三天。
而冷柯與擎羊陀羅的總司長老所定下的七日之約,也還剩下四天。
如果沒有證據證明楚丸不是冷柯刺殺的,那麼他們二人就會獲罪。於斗室之內,被害人和另外一個人共處一室,室內又沒有其他的目擊證人。這個事情,放到哪裡都百口莫辯,說不清楚。
雖然目前困境重重,可是同時也是有好消息的。這個好消息就是,楚蓮依當上村長了。這個丫頭,看起來並不是一個昏庸的人。
在這天的清晨,馬克去村中的水井去打水,正好聽到村中的鐘聲,又響了。
這鐘聲,自廣場那邊傳來。
馬克匆忙的打完水,回到屋子裡,看到公羊易仍舊苦悶着臉,用毛巾擦拭着楚丸的額頭。馬克問公羊易冷柯去哪裡了,公羊易忿忿的回答道:“當然是去廣場了,你沒有聽到那裡的鐘聲響起了嗎?”
原來冷柯已經去了,馬克本來還打算回來叫上他呢。
馬克放下水桶,在褲腿上擦擦手說:“你在房裡好好照顧好楚丸,我也去看看,馬上就回來哈!”
說我,馬克就跑了出去。公羊易不爽的悶在房間,沒有事情幹,只能自己看書解解悶了。
馬克擡起腿來,快速的跑向村口的那個廣場。一路上,循着聲音出來的村民們的步調反而散散漫漫的,好像是在飯後遛食那般閒庭信步。馬克眼見,正好看到當初剛來楚門村時問出祠堂下落的那個小孩。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輕輕的拍那孩子的肩膀:“嘿,小朋友!”
那孩子回過頭,一看是馬克,記憶中也還記得他,說起話來便不再拘謹:“去你的,我長大了!我纔不是小朋友!”
馬克一怔,想不到這孩子這麼作答。不過不要緊,小孩頑皮很正常。他問:“你們現在這是去哪裡啊?”
小孩說:“去廣場啊。這鐘聲告訴我們村長要給我們開個會。”
原來這楚門村的鐘,也能用來傳信,就好像當初村中召集在村外巡邏的擎羊陀羅的時候,也是用的鳴鐘示意。馬克忽然覺得這個村子處處充滿了智慧。
“那一起去吧!”馬克拉着孩子就向村中的廣場走去。
到了廣場,那孩子就像泥鰍入了水一樣,一眨眼就跑沒影了。馬克也不在乎這個,只是在那人羣中尋找冷柯。
好傢伙,這楚門村的人可真不少!
廣場上黑壓壓的都是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馬克向旁邊望去的時候,居然還發現廣場邊的幾座民宅的屋頂上,也鱗次櫛比的坐着好多人。這麼看上去,倒有些羅馬鬥獸場的模樣。
而這些參加會議的人,都神態安詳,悠閒的抽着旱菸,彼此的聊着自家收成,或是收音機裡新評的三國演義。
也有不少人,都擠到了人羣的前面。他們嘰嘰喳喳的交談,說話特別大聲,臉紅脖子粗,有時候還互相指着對方,抑或指手畫腳。正是如此,使得他們從遠方看上去像是在吵架一樣。
在人羣的最中間的桌子上,站着一個男人。
這石桌不算高,所以遠處的人,還是看不到這個站在桌子上的人的面貌。
鐘聲又響了起來,這時候,廣場上的人都不說話了。
一時間鴉雀無聲,讓馬克忽然有一種噤若寒蟬的感覺。
只聽見廣場中間那的人開始說話了:“自從前村長楚展,被他的養子下毒害死以後,咱們楚門村就一直沒有村長。古話講村不可一日無主,所以經我們長老議事會商議,決定儘快選定以爲村長出來。經過我們充分的考慮之後,我們暫時選出了臨時的村長,那就是老村長的女兒,楚蓮依!”
這人的聲音洪亮非常。雖然他的聲音聽起來音量並不大,可是遠在會場邊緣的馬克卻能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
接下來,那個男人下去了,換上來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那女子舉着喇叭,說道:“謝謝各位鄉親的擡愛……”
馬克還要聽下去,手腕卻被人一拉。馬克扭過頭,正好和冷柯對上了眼兒。
“幹什麼啊你,你還打算在這兒聽故事嗎?”冷柯見馬克聽得聚精會神的,便如此調笑他。
馬克被冷柯這麼猛的一嚇,一時間還沒有緩過神。他怔了幾秒後,才組織起語言來:“我勒個去……你嚇我一跳。這村裡這麼大的事兒,幾乎全民參與了,我在這聽聽多好啊。”
冷柯說:“有什麼好聽的,要聽的話,什麼時候聽都一樣!現在我們應該趁這個時候,去辦點兒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了!”
馬克大惑不解:“應該做的事情?我們應該做什麼,偏要在他們村民都在開會的時候……哦,你是說?”
冷柯答道:“不錯,我們去會會那兩個從山外來的朋友!!”
那兩個人的臨時住所,冷柯早就打聽好了。冷柯帶着馬克左拐右拐,很快馬克就掉向了。
馬克以爲還要走很遠,冷柯卻忽然停住腳步,說聲:“就是這裡,到了。”
話音剛落,門開了。開門的人穿着寬鬆肥大的無袖T恤,還戴着紅繩項鍊。這個人體型胖胖的,正是那夜冷柯與馬克二人所看到的那個詭異的男人。
這人一笑,好像這二人的出現他並不意外一般:“你們兩個,我們在村長家見過啊。呵呵,怎麼了,來找我們有什麼事呢?”
冷柯沒有說話,卻看了看馬克。
馬克會意,知道這是冷柯讓他馬克來想話茬。這可讓毫無準備的馬克着急壞了。他隨便想了個理由,支支吾吾的說出來:“村裡的人在廣場上開會呢,你沒有聽到嗎?”
“聽到什麼?”
“鐘聲啊,召集衆人開會的鐘聲啊?”
“哦……我當時在睡覺呢,沒有聽到,沒有聽到……呵呵!”
馬克和這個胖子才交談了兩句,這個胖子就笑了這麼多次。馬克認定,這個傢伙一定是個笑面虎。
“對了,聽村長說,你們也是迷路的啊?哎,這附近的山道總是不好走,幸虧這村子出現的及時,要不然你我都要遭殃啊!你我在此地相逢,那就算是有緣,你叫什麼名字?”
馬克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冷柯卻搶着說:“我叫馬克,馬牛的馬,剋星的克。我的朋友叫冷柯。”
那胖子聽冷柯這麼說,便對冷柯友好的伸出右手:“呵呵,你好,我叫陳康。”
冷柯低下頭咳嗽一聲,順勢用右手捂着鼻子,如此這般,自然騰不出手和陳康握手。
而馬克也不是笨人,他可是機靈的很。看到冷柯忽然咳嗽,就知道事有端倪。他立刻裝作關心的樣子,扶着冷柯的肩膀對他說:“哎呀馬克,你說你大晚上的非要出門散步,這下子可凍感冒了吧!說你你還不聽!”
陳康想和冷柯握手,冷柯佯裝咳嗽,避開了他的禮貌。陳康又想和馬克寒暄,而馬克又扭過身體關心冷柯去了。陳康這才之後尷尬的放下手,憨厚的笑笑,然後也關心的囑咐冷柯幾句,晚上天冷,要多加衣服。
冷柯猛的咳嗽幾聲,然後說:“不行了,我要回去吃藥了。冷柯,咱們走吧。”
馬克點點頭:“好。那陳康,我們先走了,再回!”
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馬克把自己的這些見聞都跟公羊易說了。
公羊易用木梳子梳着頭髮,淡淡的微笑:“嘿嘿,冷柯,你還是一樣的毒辣。”
這句話其實是褒揚,冷柯笑了笑,說:“我見那個傢伙的面相,臉龐胖胖的,就知道他是陰土之命。陰土命格養鬼最好。所以我估計,那夜在楚丸的藥鋪放出鬼仔追查我們的人就是這個傢伙。”
一個瘦瘦的人,他所用的是江西的字門拳,也是他刺殺了楚丸。一個胖胖的人,養着鬼仔,說起話來卻慈眉善目。
這兩個人,都非善類,需要加倍提防啊。
冷柯說:“這養鬼之人下咒,真可謂是防不勝防。我怎麼能傻到讓自己和他有肌膚上的碰觸呢?”
馬克想了想,也有些心有餘悸:“哎呀,好險,要是我自己在的話,說不定我就和他握手了。”
冷柯說:“不能怪你,只能怪那些人,他們的手段太非常規了……這次去,我們拋給他一條非常重要的假信息。”
馬克心領神會的說:“是啊,我是冷柯,他是馬克。這樣敵人會把重點放在我身上……”
公羊易也明白了冷柯的用意:“而真正的奇兵卻是僞裝成馬克的冷柯?”
冷柯說:“正是如此!”
馬克忽然想到一個他剛纔一直沒想明白的問題,這一路上他思索的事情太多,就把那件事情放到腦後忘掉了。現在隨着冷柯將問題的答案公之於衆,他又想起了那個困擾他的問題。
“冷柯,還有個問題。我覺得那個陳康,他在撒謊!”馬克對冷柯說。
冷柯坐在牀頭,脫下鞋子,盤腿而坐:“每個人都在撒謊,包括我們。”
馬克無語道:“你這麼說的話……臺鑽牛角尖的話,讓我可怎麼講話?”
冷柯說道:“好吧,我不打岔了,你就講你的問題吧。”
馬克說:“那傢伙說他沒有聽到鐘聲……他們的房子離着廣場比我們近,鐘聲應該在那個區域也不小,怎麼他就沒聽見呢?”
冷柯說:“所以你認定他在撒謊,他聽到聲音了?”
馬克堅定的說:“肯定是這樣的!連你都聽到了,他爲什麼聽不到?”
冷柯問:“那你說說,這本來是個無關緊要的事情,撒謊到底是有什麼目的呢?”
馬克說:“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冷柯想了想,說:“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不過後來我意識到,也許他沒有撒謊,是什麼東西,讓他真的聽不到了呢?”
最後一聲鐘聲響起,時間是在辰時之前。而馬克湊過去,聽了一會兒,磨磨蹭蹭的,時間就到了辰時四刻。
“我猜測,可能在辰時之前卯時,那陳康在屋中設了陣法,這才聽不到屋外的聲音。”
公羊易想了想,也說:“我所知香港一處的養龜方法,就有這種法門。他們堅信鬼仔仍然有自主意識,在以血祭養的時候,不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否則的話鬼仔會貪玩,使得鬼仔的主人所求的事情失靈。”
馬克想通了:“所以說那陳康就是怕聽到外面的聲音,才設了陣法讓小鬼聽不到,而他自己也隨着聽不到了!”
冷柯說:“是這樣。”
現在,確定欲行不軌的兩個人正是這村外而來的二人,可是還是找不到他們犯罪的證據。究竟該如何才能洗刷自己的罪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