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月亮露出了頭。
冷柯那孤獨羸瘦的影子,被月色拉的老長。他低着頭,內心似乎在做極爲沉痛的掙扎,可是腳下卻沒閒着,一步步的向着冷陽走去。
隨着冷柯的遠去,馬克和張雲的心也一點點的沉到谷底。
隨着冷柯的離開,與馬克一行人的失落互相映襯的,是冷陽的得意。他看着向他走來的這個後背,是那麼高大可靠。這,就是他親生的兒子。是面對他這一路上故意設下的重重難解的機關,也能夠從容破解堅毅走來的兒子冷柯!
站在他們對面的這個提着燈籠的男人,他就是鬼禽門的門主冷陽。按照這個邏輯推演下去,身爲鬼禽門門徒的陳康,應該也在附近埋伏,伺機而動,準備等待最好的時機給他們致命一擊。
原本他們挫敗鬼禽門陰謀的成功性就不高,如今冷柯被策反,馬克忽然就感覺,勝利已經理他們越來越遠,渺茫無期了。
冷柯正面朝着馬克和張雲,以及腳下沒有影子的公羊易,一步步的退去。最後,他退到了冷陽的身邊。
擡起頭,冷柯的拳頭已經握緊:“馬克。”
馬克冷冷的回覆道:“說。”
冷柯說:“你……把我當朋友嗎?”
馬克想都沒有想,乾脆的說:“當,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冷柯呵呵一笑,從兜裡掏出一根捲菸,自己用火柴點上。
冷陽看到冷柯的這個舉動,問道:“孩子,你怎麼還學會抽菸了?”
冷柯說:“自從我以爲你死去以後,我就學會了。你看,就連我點菸的習慣也是學你。”
冷陽說:“是的,我也一直喜歡用火柴點菸。火柴點上的煙的味道帶着硝煙,我很喜歡這種濃烈的味道。”
冷柯彷彿沉浸到小時候的那種天真裡,他的臉上,居然浮現出小孩一般的笑容:“是啊……您老總是在我的面前抽菸,而且還總是這麼點菸。我向您學會的這麼個習慣,您被害以後,我也就開始試着吸菸……”
冷陽笑了笑。
冷柯點上煙,轉而又問馬克:“那你怪過我嗎?”
馬克反問:“我爲什麼要怪你呢?”
冷柯說:“比如那次在寒城市截殺四玄老尋崖子,我悄無聲息的藏起來,把你一個人放在大庭廣衆之下,充當吸引尋崖子上鉤的誘餌。”
馬克說:“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可是我並沒有怪你。”
冷柯說:“爲什麼?你能忍受這個?”
馬克鄭重其事的回答:“因爲我當你是朋友!”
冷柯又陷入了沉思,指間的菸頭一閃一滅。
他說:“自從父親被殺害以後,我的世界轟然倒塌。我開始學會吸菸,我開始學會獨處,我還開始討厭這個世界。我反感透了這個無知墮落腐化的世界,我彷彿患上了自閉症,不想和曾經的朋友有任何的糾葛。直到遇見了你……”
聽冷柯這麼說,馬克的眼前,又浮現出當初第一次遇見冷柯的情景。
那是在一個公交車上,這個頭髮蓬亂的年輕人,曾經友善的提醒他要注意錢包。
第二次見冷柯,是在玄心湖。冷柯爲了救馬克不被水鬼所害,不惜忍着傷痛吃他好幾拳頭。
而現在,這個朋友,似乎,死了。
馬克的眼睛溼潤了,他從來都沒有這麼難受過。
鼻子也酸酸的,很多東西,就算盡力去忍,仍舊還是不能自已。
冷柯說:“我一直以爲這個世界上,全是黑暗,可是漸漸的我發現,黑暗,是因爲有光的存在。而你,馬克,你就是我心頭的那道光。也是你,不停的讓我改變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原來,還有你這樣正直卻又善良,憨厚而不愚蠢的人……”
冷柯原本迷離的眼神,隨着他邊回憶邊訴說而漸漸的變得堅定。他的視線不再渙散,聚焦到馬克和張雲的身上。
“而現在……”冷柯猛猛的深吸一口煙:“我就要做我該做的事情了!”
話音剛落,冷柯吐出叼在嘴上的那顆煙,轉身用手刀劈向冷陽的脖頸。這一番變化,是馬克衆人所始料不及的,如此說來,冷陽應該葉來不及防備纔對。
可是冷陽卻向後一閃,靈巧的避開了這一攻擊。
冷柯把剛纔吸進去的煙又吐了出去。這香菸所產生的煙霧,衝到人的眼睛裡是非常的嗆的。果然,冷陽被這口煙噴住,迷上眼睛後退好幾部。
冷柯就趁這時候,對冷陽出手了!
可是,最讓人吃驚的一幕發生了。
冷陽,憑空消失了!
看到這一幕,冷柯便知道大事不妙。他大步流星又快跑幾步,趕回了馬克他們身邊。
見到冷柯回來,馬克心中的主心骨又歸位了。
他問冷柯:“你,爲什麼會對你爸動手?”
冷柯冷靜的說:“他不是我爸。”
馬克奇怪的問:“你從哪看出來的?那個人的長相,不明明是你爸嗎?”
冷柯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句話有時候並不正確,甚至需要完全顛倒過來。沒錯,我父親他確實喜歡用火柴點菸,可是他從來都沒有在我面前抽過煙!剛纔我故意抖摟出這一點,卻沒有被他所糾正,我就知道他絕對不是我父親!”
朗朗夜空之上,傳來一句話。這句話的聲音,和剛纔冷陽的聲音一模一樣:“哈哈,說得好。冷柯,你果然冰雪聰明。不愧是我坐下第一玄老冷陽的親傳嫡系。我剛纔對你說的很明白了,爲什麼你不和你父親一樣,入我鬼禽門呢?”
冷柯大聲回道:“我父親,他後來不是也離開了嗎?”
卻再也沒人回答冷柯的質問。
張雲一手握着短刀,另一隻手藏在衣服下,緊緊的握着獵槍。他努力的用他超人的耳力去分辨聲音的來源,可是他發現這根本就是徒勞無功。
他緊張兮兮的問這夥人中看起來最爲明白的冷柯:“剛纔那個拿燈籠的人,怎麼一下子就消失了?”
冷柯看着剛纔那個假的冷陽所站的地方,燈籠掉在地上,而人卻不見了。
他忽然想明白了點什麼。把目光投向一直沒有講話的公羊易,後者回給他一個一樣的表情。
“鬼禽六甲奇門術!”他們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
這火紅的燈籠,顏色爲紅色,而且又主要是由火來使其成物,所以它在五行之爲火屬性。在這奇門遁甲裡,火爲景門,代表的都是虛幻的東西。
原來那鬼禽門的門主,利用鬼禽六甲奇門術,調遣景門的力量,製造了一起迷惑了衆人,甚至包括公羊易這麼一個靈體的迷局。
好厲害的手段!若不是冷柯性情堅毅,聰明睿智,早就讓那鬼禽門的門主得手了!
“我算是知道,爲什麼我的部下一個接一個的全都擺在你的手下,你還真是個不容小瞧的敵人!”那聲音又傳了過來。
和剛纔一樣,張雲還是分辨不出來聲音的方向。彷彿四面八方都是聲源一般。
冷柯說:“別找了,我們自從步入這鬼鎮的時候起,就已經走進了鬼禽門所設立的鬼禽奇門六甲術陣法,陣中之人,根本看不到陣外之人的情況……除非破陣而去!”
公羊易卻潑了一盆冷水:“這奇門遁甲的陣法,運用得當,那可是有鬼神莫測之機,包藏禍福之力。怎麼是那麼容易就能破解的了的?”
馬克則搶着說道:“那我們就要在這裡等死嗎?”
冷柯說:“辦法當然是有的。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鎖,就絕對也會有鑰匙。沒有例外。”
馬克繼續悲觀,他說:“那關鍵是,我們能找到那個鑰匙嗎?”
公羊易說:“當然能!!”
冷柯接着說:“只需要找出陣法中的開休生三吉門,就能破陣而出了!”
奇門遁甲中,景門所謂的門位是休門。這一景門爲勞累,這一休門爲休閒。一火一水,陰陽相隔。
冷柯大聲說:“快,我們幾個回頭走,便可破這鬼禽奇門六甲術!!”
馬克和張雲很信服冷柯的話,都依言行事了。
他們現在也不管地上歪歪扭扭的倒在那裡的燈籠了,一個負責斷後,一個負責引路,三人就如此向後面那個休門的方向退過去。
雖然在緩緩的向着休門走去,可是不舒服的感覺仍舊在困擾着他們。
過了幾分鐘,他們才發現,爲什麼會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了。
還是那種氣息,詭異中帶着陰毒,這種似曾相識的氣息,讓馬克陷入到回憶之中。很快,他反應了過來。
“陳康!”他大呼。
在他們的前方,又出現一個人。
這個人有些臃腫,卻全然不像是尋崖子那樣胖的人。這個人的胖只能說是稍稍的有點兒發福。
不用說,肯定是陳康無疑了。
陳康坐在一個木凳子上,手裡拿着一盆子血,撒到地上
他說:“怎麼了,想走嗎,爲什麼不多玩會?”
冷柯說:“讓開。”
陳康回答:“沒關係,就算我走了,我佈下守護鬼將也不會輕易讓你穿過三吉門!”
原來這陳康,就是用來封鎖開休生三吉門,以斷絕他們的退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