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隊的領導者已經不在,此地更是危險重重,不宜久留。
林程海的保鏢阿明果然無恙,見我揹着冷柯出來他大吃一驚。我想那女子已經被林程山重傷,應該已經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便讓阿明揹着冷柯回車上,我和林程山二人繼續在地穴中探索。
果然一路再也沒有遇到明面上的危險。
這地穴就像螞蟻洞一樣四通八達,不過走在其中卻並不是那麼容易迷路。雖然通道不同,但是條條大路通羅馬,那幾條甬道總是通向那幾個空室。在那幾個空室中,又相繼發現了幾尊陶象。
底座和人身都一模一樣,不過卻都是獸首,十二生肖,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
冷柯不在,我就要擔負起勘查的義務。我用隨身帶着的紙筆畫好地下通道的走向以及每一座空室的大概位置,並且標註好每個陶象的位置,便與林程山原路返回墓穴之外。
在回城區的路上,林程海看我一臉黑眼圈,冷柯也爲寶藏的事兒被那歹毒女子所害現在仍昏迷不醒。我估計他很是過意不去,便主動提出要跟我的領導談談,在工作上不要給我太大壓力。
“我跟你們公安局林局長有點交情,我跟他談談。你明天就在家裡好好休息,照顧下冷柯吧……”林程海一臉歉意的說。
我內心一暖,但是表面上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好,那就麻煩你了。”
說完我就把臉扭向冷柯,他正沉靜的睡着,似乎夢境很甜,在其中流連忘返的他不忍醒來。
冷柯,你這是怎麼了?
旋即他的手機就在這個好巧不巧的時候忽然鈴聲大作起來。來電顯示沒有預存姓名,接起來一聽,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那頭傳來這個聲音。
這一瞬,我腦中閃過好幾個假設和疑問。這個人主動打給冷柯,接通後卻主動詢問我是誰,該如何回答?
要撒謊嗎,隨意亂扯一個人名,然後說對方打錯了?
“你找誰?”停頓了幾秒,我最終還是沒有按照剛剛構想好的那樣去撒謊,因爲這並非我所長。
“哦,原來你還真不是冷柯。哈,那小子是不是出意外了?我明天中午到他家,你可別忘了替我開門啊。”
“什麼意思,什麼叫原來我還不是冷柯?”我一頭霧水。
“冷柯幾個小時前打電話過來,說他要去探一個墓穴,極有可能會遇到危險。我估摸着都這會兒了就算是盜秦始皇的大墓都該完事了,所以便打個電話問問平安,想不到他果然……”
“你到底是誰啊?”我的疑惑更甚了。
“我叫公羊易,冷柯的一個朋友。他還囑咐我,如果他遇到危險,一定要讓我轉達一句話給他朋友馬克。我想那個叫馬克的人就是你吧?冷柯現在不接電話,一定是失去意識了,能讓他把無知無覺的自己託付出來的人,想必應該是他最信任的人吧。”
冷柯,他真拿我當過命的兄弟,想想剛纔在地穴中我還那麼懷疑冷柯,不禁羞愧難當。
“什麼話……”我噎嗚道。
“每天的早上八點給中蠱的劉年喝符水,就是神龕前的那一碗。還有按時給窗臺上的花草澆水……好好的等着他甦醒,然後履行當初打賭打輸的諾言!”
我靜靜的看着他虛弱的臉龐,內心早已經波濤洶涌。鼻翼微酸,我卻佯裝笑意。
“好,我明天在冷柯家等你,你能把他救醒的對不對!?……唔,那我就放心了。哦對了……你可知道一個叫苗曦臻的下蠱高手嗎?”
我想到那殘暴的兇手既然與苗曦臻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調查的時候便應當從此人入手。中國雖然人多,可是能人就那麼幾個,說起來,他們彼此之間應該有所瞭解纔對吧。
對方沉默了一會,然後一改方纔嬉皮的語調,緩緩道:“我知道有個苗人,苗名叫卯日曦臻,不會和你說的是同一人吧?”
“苗人?說不定就是她吧。你瞭解她?跟我說說她的事情唄!”
公羊不說沉默了好一會兒,看樣子是在回想什麼,要不就是在思想鬥爭,思考着是要說還是不說。
最後他還是妥協了,將那苗女卯日曦臻的故事娓娓道來。隨着公羊易在電話裡那不疾不徐的講述,這個苗族女子的故事在我的眼前漸漸豐滿起來……
尋常的苗族人家原本都沒有本族的姓氏,多年以來都是以漢族的名字代替。卯姓來源於苗族的一個大家族,地處滇西之遠,不常與外通人煙。
卯木曦臻出生在楊柳繁花的初夏,當時的山寨專門爲這個精靈的出生舉行了一場篝火宴會。雖然時隔年代久遠,但是隨着公羊不說的講述,我的眼前似乎閃現着那夜山寨集會中烤羊的火光,依稀還聞到那令人嚮往的肉香。
轉眼間,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便長成了婀娜動動人的姑娘。就在這如花似玉的十四歲,她的阿媽便用紅豆在她的耳垂處搓揉,等耳朵麻木以後,用銀針穿了過去,給她打上了每個苗族女子都要有的耳洞。
“你是大人了,可以跟着寨子裡的人一起去迎賓了。”阿媽慈愛的對曦臻說。
那時候剛趕上改革開放,來寨子裡參觀的遊客絡繹不絕。十四歲的曦臻戴上銀耳環,穿上五顏六色的華服,坐在彎彎的樹脖子上吹着蘆笙。那歌聲讓每個來寨子裡參觀的客人都駐足,爭着要看看這段旋律是何等的女子才能吹奏的出來。
當他們看到曦臻之後,都呆在原地,噤若寒蟬。生怕有一絲的響動,驚走了這在樹上逗留的精靈。
樹上的伊人停下吹奏,一低頭,銀環脆響,盪漾了多少人的心笙。
而正是這一低頭,她那十四年未曾動過的心思讓她面紅耳赤。
“阿嚒,我是不是生病了,爲什麼今天我見到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小夥子,心臟就跳的好快,就像要從胸脯裡跳出來一樣啊~”曦臻坐在木馬紮上,她的阿媽幫她解下銀冠。
“傻丫頭,你有心上人啦。”阿媽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把曦臻的銀耳環也拆下來。
“呃……”曦臻臉紅到了脖子根。
看到自己女兒這樣,阿媽嘆息的搖了搖頭,她從自己的首飾盒裡拿出一包藥粉,塞到曦臻的懷裡:“丫頭,這是我孃家世代相傳的寶貝,收好它。來,現在我來教你怎麼用……”
當天晚上,曦臻一個人偷偷的鑽到了那個小夥子的帳篷裡……
那是一個旖旎的故事,不消我過多贅述,各位都能猜得到。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分離的時刻。客人們在各自的帳篷裡收拾行李和照片,就打算帶着這幾天的美好回憶離開。
而那個小夥子的帳篷裡,曦臻淚眼婆娑。
“翰學,你以後會回來的,你答應我的。可是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呢?”天真的曦臻眼角帶着淚光。
那個小夥子便是林翰學:“很快,不會超過半年!你只要好好的等我半年,我就能把你接回城市去了!”
曦臻擦乾眼淚,笑着點點頭。
其實這時候的她早就按照阿媽的囑咐,給林翰學下了情蠱。若對方半年未歸,沒有及時的喂蠱,那麼蠱蟲便會在他的內臟深處慢慢的復甦,一點一點的蝕骨穿心……
這一點,她沒有告訴他。她相信這個謊應該可以隱瞞一輩子,因爲他不會騙她。
可是誰知,他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
掐指算算,已經距離林翰學離開卯家寨子四個月了。卯木曦臻在阿媽的懷裡痛哭失聲。
“阿麼,我要去找他。”
“傻孩子,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他真的再也不回來,就會蠱發身亡吧。我不想讓他那樣痛苦,我要去救他!”
阿媽沒有說話。她知道,這種事兒阿公和寨子裡的長老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可是若是不讓這孩子去……哎,這濃情似水的天性,不也正是遺傳自阿媽麼。
思忖良久,阿媽才點點頭,不過她要求一定要陪着曦臻隨行。曦臻很愉快的答應了。
接下來的事情,想必大家也能想得到。林翰學並沒有死,想必那個癡情的女子已經找到了她心上的如意郎君,並且爲之解了蠱。
“那卯族苗姓本是滇西蠱靈的遺脈,所以其中的一舉一動都頗受術數界的關注。只是傳言後來那個小女孩爲負心漢解了蠱,爲此甚至還驚動了巡省……”
“巡省?”
“沒錯,巡省專管陰司靈異之事,若非天大的要事,否則他們輕易不會現身。巡省出馬以後,那苗族的女子便失蹤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掛了電話,我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巡省何等尊貴,怎會爲一個苗女和普通人之間的私情而現身?難道其中另有深意?
不過看看在旁邊昏迷不醒的冷柯,我忽然有一個念頭:得罪誰,也別得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