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易說的沒錯,他所在的這個地方,確實就連電都不好找。
這是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外地人若是在山間迷了路,無意中轉到這裡的話,會忽然有一種誤入桃花源的感覺。
可是這裡可不如桃花源那般美好歡怡,公羊易知道,稍有不慎,在這裡怎麼丟了性命都不知道。
他坐在山崖的一塊豎立起來的怪石上,握着快沒有電的手機出神的望着崖下不遠處的這個小山村。
在這寧靜的山間,雖然是四下朗朗的白天,也一直瀰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公羊易在這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夏日的白天並不常見霧氣,不過這裡常年都繚繞着一股白紗一般的氤氳,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嵐氣了吧。
不管如何,終於找到了。希望他要尋找的人,就在這裡吧。
公羊易左腿在上右腿在下,端端正正的盤腿坐着,從丹田中調遣出真氣來抵禦山間無時不刻不存在的寒氣的侵擾。慢慢的,熱氣從他的小腹下三寸涌出,通過奇經八脈一寸寸四處擴散,充滿到他的四肢百骸。他感到一陣暖氣。
也不知道師傅怎麼樣了,有沒有找到冷柯。
公羊易的擔心有些多餘了,現在是午時,大概也就是中午十一點半的樣子。在同一時間,遠在千里之外的寒城市裡,他師傅的處境卻比他好的很多。
這是一家快餐店,老人家點了一盒子盒飯,仔仔細細的咀嚼着飯粒。
他並不是一個人,陪着他一起來用餐的當然便是馬克了。
這是馬克第一次見到公羊易的師傅,公羊佐。
在這天的上午,馬克好容易暫時忙完了手頭的公務。該走訪的走訪完畢,該寫的資料也一式兩份,並且錄入了電腦歸入刑偵檔案庫中。當然了,這些事務雖然不是很困難,可是要好好的做完也要花費不少的精力。忙完了這些,馬克累的看見牀就想躺下,看到枕頭就想抱着打盹。
不過他知道,公羊易的師傅公羊佐就在寒城市的附近等着他,他可不想放這個前輩的鴿子,何況他也不能這麼做。稍微用溫水洗把臉,換好了便裝就趕去公羊佐說好的那家快餐店赴會了。
在他到的時候,公羊佐已經點好了盒飯,一個人在那裡吃起來了。
如果不是和這個老者在電話裡已經有了溝通,公羊易對馬克大體描述了一下他的體貌特徵的話,他絕對猜測不到這個穿着一身休閒裝帶着墨鏡揹着大登山包的老人就是公羊易的師傅,公羊佐。
太詭異了,現在的出家人都是這樣嘛?
出於禮貌,跟這位前輩打過招呼之後,他並沒有把心頭的疑惑說出來,而是禮貌的寒暄,毫無營養價值的問候,然後坐下,也點了一份和公羊佐一樣的飯菜。
“你是冷柯的朋友馬克嗎。”公羊佐的盒飯都快吃完了。馬克刻意的留意了下那飯盒裡附帶的菜,還好,全是素菜。
“是的,前輩,你……”馬克一想,這麼大年紀了,還是用尊稱比較好:“您的名字叫公羊?這個姓氏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哈哈,自古以來孔子門徒都要學習四書五經,分別是《詩》、《書》、《禮》、《易》、《春秋》。而後來有一個古人寫了一本叫做《公羊傳》的書,專門註釋《春秋》,被列入春秋三傳之一。之所以如此命名,也是因爲那作者的姓就是公羊。這個姓氏可是由來已久的……”老人家細嚼慢嚥的把嘴巴里的飯消滅完畢,然後才意味深長的對馬克解釋。
“那公羊易是你的兒子嗎?”馬克覺得這麼問有點兒唐突——人家愛叫什麼名字就是什麼名字,管你什麼事。不過他還是想知道爲什麼公羊易叫公羊易。
“那小子自小的時候——那時候還不到一歲吧……他身在襁褓之中,卻被人遺棄在山中,不知道爲什麼沒有死掉。那時候可是大雪封山了,不說這能凍死人的氣溫,漫山遍野的就連吃的都少見,他卻能夠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活了下來。能被我遇到,自然也是與我有緣。”公羊易縷了一下發白的山羊鬍:“所以我就把他收養了去,養在道觀之中,每日隨我一起做早晚課,觀師默想,修習道術,靜參大道。所以某種程度上說,他是我的徒弟,更是我的兒子。所以兒子隨着老子姓,沒有啥問題吧?”
馬克聽得出神。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一般成年的男人提前沒有經過準備就被困在那裡,命都很難保住。那麼那個在襁褓中的弱小存在是怎麼活過來的呢?
“後來我用圓光術神通一查,發現原來還多虧了平時山中危害一方的野狼。那時候的母狼可能正在產崽,不知道什麼原因,少了那麼幾隻。於是護子心切的母狼把這個初生的嬰孩當做了她自己的孩子,靠自己的奶去餵養他,還用自己肚子下的皮膚給他取暖,這才保住了他的小命……啊,機緣巧合啊,這人真是有仙緣啊。”
聽到這裡,馬克更是驚歎不已。多虧了母狼是把他當成孩子,要是當成難得的美味的話……這是一條連鎖反應,如果母狼的孩子沒丟,如果公羊易沒有得救,如果他馬克和冷柯沒有遇到公羊易,那……冷柯可能已經死在了林月的蠱下,而馬克也與這世界的這一面更加的無緣了!
“對了,前輩,圓光術是什麼,是怎麼查的啊?”馬克轉念一想,那圓光術能查出爲什麼公羊易沒有死,是不是還能查出些別的呢?
“這個說來話長,而且這兒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換個地方說吧。”公羊佐說。
馬克點頭默允。他的盒飯也上來了,全是素菜,也不可口,不過在飢餓的人眼裡卻是最及時的良藥。他狼吞虎嚥開始。
兩人一個上的早一個上的晚,一個吃得快一個吃得慢,倒也是同時吃完。馬克替老人家結了賬,換來那前輩的一句“福生無量天尊”,然後雙雙離開這家快餐店。
來到馬克的寢室後,老先生忽然就色變了:“馬克,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惹上了大麻煩了。”
馬克嚇了一跳,忙問這是何故。
公羊佐坐在凳子上,用衣襟擦擦手,說道:“你們市是不是前一段時間發生過兇殺案?”
“嗨……這事兒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還說寒城市總出怪事兒,也特麼不知道是誰走漏的風聲!卻是前幾天在寒江的邊上發現了一具屍體……”提起這個,馬克就來氣。
“那死者是誰?”老者問。
“說了你也不認識啊,那人叫林程山……”馬克說。
“林程山?是不是林翰學的兒子?”老頭忙問。
“啊?你怎麼知道的?”這下換馬克納悶了。
“我與林翰學可是舊交,他們的孩子我當然也認識。哎……看來鬼禽門現在開始清理門戶了!四玄老已然死了兩個,再清理下去,鬼禽門自己也將不復存在了!”
“那林翰學是鬼禽門的人,可是他的孩子不是,爲什麼要斬草除根呢?”馬克對於這件事兒很不滿,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這算是怎麼回事兒呢?
“哈哈,鬼禽門的處事風格,乾淨利落不留痕跡,肯讓他們痛快的死去已經是最大的仁慈。想要讓一個人痛苦,不管是在生前還是在生後,鬼禽門都有的是辦法。那林程山被人害死之前,被逼問出了林程海的生辰八字,於是那下手的毒士利用邪術下咒,給林程海種下了死符。”
“那怎麼辦?有解決的辦法嗎?”馬克猜得不錯,林程海的肚子疼裡面還真有問題。這一招連環計玩的真是高明。
不過這麼一說,馬克又想明白一個疑點。現在江湖上出現迷霧粉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就聽聞這迷霧粉煉製好了以後,提前藏在袖口或者物件上,讓受害人漫不經心的一聞,受害人就會百依百順,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而中了那迷霧粉的人,思維邏輯都很正常,唯獨不同的是臉色潮紅,不似常人。
前天晚上,林程山一個人在酒吧喝酒,正在悶悶不樂,有一個男子坐了過來。林程山對男人沒興趣,所以沒搭理他,可是那男人卻說了個讓人感興趣的話題,或許是最近體育比賽,也或許是不久後即將出現的金星凌日,反正兩個人聊開心了之後,碰杯喝了第一杯酒。
喝了酒,林程山就中了招。
那有些微胖的人說了幾句什麼,兩人相視而笑。然後一聲走,兩個人雙雙離開酒吧,在監控攝像中留下一對你情我願的身影,然後又在寒江留下一具屍體。
不過這些事情,公羊佐怎麼知道?莫非這個人真的是個仙人,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
馬克疑惑的看着公羊佐,後者卻笑,只說道你該知道的時候自會知道。
雖然很想多問幾句,但是冷柯執意不肯說的話,馬克只好把所有的疑惑又咽回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