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可能不可能,首先去接受調查。”竹聖元說道。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在毀了你的家,你幹緝毒警察,本來就很少回家了,現在你還要把你老婆和兒子,往牢房裡面送,你是不是個傻.逼!”副隊長一着急,髒字都爆出來了。
竹聖元說:貪污受賄、挪用公款,我都能接受——可是我接受不了毒品犯罪……毒品每年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家庭家破人亡?我們緝毒大隊,一個禮拜前,剛剛犧牲了三名戰友!如果我因爲他們是我的老婆和兒子,我就不對他們採取措施!我怎麼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我怎麼對得起那些破碎的家庭!給我銬人,別廢話!
副隊長不動,說:要銬你去銬,我不去。
“我去就我去。”竹聖元說完,帶着銬子,他親自給五歲的兒子和老婆,帶上了手銬,把他們押回了公安局。
一個星期之後,事情調查清楚了,原來,竹聖元的老婆,真的沒有參與販毒,她是被她弟弟騙過來的,說來雲南旅遊,同時也被她弟弟利用着當探測器,通過夢嘎隆眉來了解竹聖元的動向。
不過竹聖元實在是職業,他的動向,不會和任何一個人說起。
夢嘎隆眉毫不知情,自然不觸犯法律。
她的兒子竹原當時才五歲,更不可能觸犯法律了。
他們被無罪釋放了。
在他們出獄的那一刻,竹聖元捧着鮮花,在看守所的門口等着他老婆和孩子。
夢嘎隆眉冰冷的看着竹聖元:我們離婚吧?
“爲什麼?”
“日子過不下去了。”夢噶隆眉說:我無法跟一個親手把兒子和老婆送進監獄裡的人一起生活。
“這是工作,也是法律程序。”竹聖元說。
夢噶隆眉又說:就算這些我不計較,我可是親眼看到你開槍打死我弟弟的……你認爲我們以後,還能在一起生活嗎?
竹聖元嘆了口氣,把鮮花扔到了垃圾桶裡,說:離婚,我同意!但是,原原給我。
“原原給你?”夢嘎隆眉戳着竹聖元的心臟說:你捫心自問,你當緝毒警察,你回過幾次家?我和你離婚,原原歸你,你照顧得過來嗎?
竹聖元撇了撇嘴,又嘆了一口氣,說:這樣吧,你離婚我沒意見,我也知道我們走不到一起去了,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家人一起出去玩一次——我請三天假。
“去哪兒?”
“北京**。”竹聖元說。
那一次遊玩之後,夢嘎隆眉和竹聖元離婚了,夢嘎隆眉的老家在內蒙古,她帶着兒子竹原回了內蒙古生活,從此,竹聖元就一心撲在了事業上。
直到這一次……
夢嘎隆眉說,曾經竹聖元跟她說,等他老了,不幹警察了,就和兒子、和她一起,騎着馬,橫跨西林草原——隻身打馬過草原!
現在……這個夢,實現不了了。
我嘆了口氣,其實這人生,有時候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夢噶隆眉和竹聖元后來都沒有再婚,說明兩人都在乎對方,還深愛着對方——但是卻因爲一個不爭氣的小舅子,兩人回不到以前了。
夢嘎隆眉問我:竹聖元的屍體在哪兒?她想去先把他的身子擦乾淨。
我把夢嘎隆眉帶上了貨車,打開了棺材,她拿着一個小桶和一個手帕,一邊流着淚,一邊小心翼翼的爲竹聖元的屍體擦着身子。
在她給竹聖元擦身子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件事——夢嘎隆眉回家的時候,問我要竹聖元的電話號碼。
她當時還說:竹聖元,你當年不救我弟弟,但是這次,你不能不就你兒子啊!
夢噶隆眉還不知道竹聖元死了……估計是要依靠竹聖元的權力,救他兒子。
他兒子怎麼了?
我問夢嘎隆眉:你兒子出事了?
“出大事了。”夢嘎隆眉說到了兒子,猛的停住了手,看着我:不過沒用了……我兒子殺人了……估計是死罪。
“你兒子殺誰了?”我說:你兒子不是大學還沒畢業嗎?
夢嘎隆眉說他兒子殺了他的同學……一口氣殺了四個同學,她今天去市裡,就是爲了這件事過去的。
她說她想通了——這犯罪的都是咎由自取,當年她弟弟就是,沒想到她兒子也步了她弟弟的後塵。
我問夢嘎隆眉:你兒子怎麼殺的人?
“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問夢嘎隆眉。
夢噶隆眉說她真的不知道,因爲死者的屍體,他沒有看到——都被學校給快速火化了。
我一聽,覺得這事不對勁起來了,我就問夢嘎隆眉,說你兒子平常是個什麼個性啊。
夢嘎隆眉說他兒子其實腦子有點問題——小時候,有一次在草原上騎馬,她兒子墜馬了,摔到了腦袋——沒傷到智力,但是——從此落下了一個留口水的毛病,看上去有點像傻子,但其實不是。
他兒子竹原,因爲這個毛病,經常被同學欺負。
夢噶隆眉對我說:你也知道……家庭教育對一個小孩的性格成長是很關鍵的,他五歲時候,爸爸就不在身邊了,所以他的身體裡,總是少了一種勇敢的基因,他被同學欺負,就挨別人的欺負,他同學就越喜歡欺負他,也經常打他!
她說她今天去學校裡瞭解的情況就是——竹原昨天在畫室裡面,被四個同學合夥給打了……然後,他這次可能是被欺負得過頭了——晚上報復那幾個同學,把四個同學都給殺了。
我搖了搖頭,說這事不簡單……從校方那麼快的把四名死者的屍體給火化掉就知道,這事,絕對不簡單。
學校裡,像是要隱瞞什麼。
我對夢嘎隆眉說:這事……估計裡頭有蹊蹺,你先別急,我找個人過來幫你分析一下。
我跳下了大貨車,走進了屋子裡,把陳詞給喊了出來。
我讓陳詞來分析一下這個事。
我和陳詞站在大貨車下面,陳詞聽了夢嘎隆眉的講述後,對夢嘎隆眉說:你兒子不可能殺人的。
“啊?”夢嘎隆眉問我。
陳詞說:你兒子摔傷了腦子後,喜歡留口水,其實是摔壞了腦子裡面的一個功能區——這個功能區,叫“m”功能區,也叫馬蹄蓮功能區,這個功能區最大的作用,就是大腦保護機制的開關,人的大腦如何保護自己?就是撒謊。
“你兒子是一個不會撒謊的人。”陳詞說。
夢嘎隆眉連忙點頭,說他兒子特別誠實。
陳詞說:這種不撒謊的人,報復心幾乎是沒有的——誠實的人沒有報復心,因爲他們不懂得藏住心裡的憤怒——所以我告訴你,你兒子如果殺人,就是衝動殺人,也就是被欺負的時候,奮起反擊,當場把那四個同學給弄死!而不是背後偷偷的殺人。
“從心理學分析,那半夜殺了那四個同學的人,不是你兒子。”陳詞如此說:不過,這是心理學的推論,這個推論,還沒有得到大量的實驗來證明,所以,不能作爲有力的證據,但我知道,你兒子是被冤枉的。
夢嘎隆眉一聽,立馬站起了身,說她要去救她兒子。
我則笑了笑,說道:嫂子放心吧,你在這兒陪着老竹,這事,我們幾個人來辦。
我從校方的事總結,肯定是校方想隱藏什麼,陳詞從心理學分析,也推斷出那四個人不是竹原殺的。
我們是竹聖元的兄弟,現在竹聖元死了,我還能看着竹聖元的兒子,受這種無妄之災嗎?
不可能!
我、馮春生、金小四和陳詞幾個人,連夜去了赤峰市,李公子因爲眼疾,行動不便,我們沒讓她出門。
我們搭老鄉的拖拉機到了林西縣,然後又直接打出租車,去了赤峰。
到了赤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我們現在賓館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開始準備去辦事,這擺明了,竹原是被冤枉的,我們這幾個叔叔輩的,能不管?
出發之前,我已經跟夢嘎隆眉打聽好了——原來啊,竹原唸的,其實不是大學,有點像“成人教育”。
其實竹原人很聰明,學習也專心,成績很好,高考只要不出意外,至少考個一本,結果,在考試的時候,旁邊一個學生,覺得竹原好欺負,直接抓過了竹原的卷子抄,竹原忍住了,沒敢聲張,但這一幕,卻被省裡的巡考員抓到了,直接把竹原和另外那學生被上報了名單。
高考作弊的處罰是,當年高考計零分,然後連續取消往後三年的高考資格,不過,那抄襲的學生,家裡有門路,上下打點了一陣,全然沒事,但竹原是真的被取消了三年的高考資格。
竹原考大學是沒戲了,她媽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這年頭不是遊戲公司超級吃香嗎?遊戲公司有一個職位,叫“原畫師”,畫人物,畫景色的,是門硬手藝,工資也高,她媽就把他送到了赤峰市裡的一家“美術學院”學習畫畫,那美術學院,專門和深圳的遊戲公司對口,畢業了,工作好找得很。
竹原真的去學畫畫了,他對畫畫也特別感興趣。
我在坐車去赤峰市公安局之前,還專門問了出租車司機——美術學院的風氣怎麼樣?
那出租車司機一聽,立馬笑道:你們說的是赤峰的天遊美術學院吧?風氣挺一般的,打架挺多的。
“就是那個地方,校園暴力挺狠的?”我問出租車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