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眼神隨即又落在白蘞身上,白色的頭髮,長得倒是不錯,只是身上氣息有些奇怪,除了青龍的味道,剩下的淡香他思索未果,便惡劣地衝白蘞露了露口中的尖牙,顯得野性未馴。
白蘞越發覺得可怕,整個人幾乎都埋在了殷寒亭的背脊上。
殷寒亭漠然地掃了麒麟一眼,牽過白蘞的手,攬住他的肩膀至於自己的保護之下。
麒麟嗤笑了一聲,對於殷寒亭的護食表示根本不屑於顧。
殷寒亭牽着白蘞的手走到面色凝着的白澤面前道:“鳳凰他們呢?”
白澤身上竟然不像平日裡那般充盈着酒的醇香,他似乎神色間藏着一絲緊繃道:“快到了吧。”
殷寒亭點點頭。
白澤望着他身邊的白蘞,無奈地嘆氣道:“真的決定了?”
殷寒亭沉默片刻道:“他還是跟着你安全一些。”
白蘞懵懂地擡頭去看白澤,然後又攥住殷寒亭的手,小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去玩啊?”
“去玩?”
殷寒亭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站在一旁的麒麟就接過了話道:“你想去玩什麼?”他的眼裡壓着一絲嘲諷,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從今往後的每一天或許都要用性命去搏。
殷寒亭冷下臉道:“麒麟。”他的小草從未了解過如今現狀的殘酷,他也不想讓小草去了解。
不過白蘞並沒有察覺出麒麟話中諷刺的意味,他認認真真回答道:“去……嗯……去捉魚!”
麒麟神情微微一愣,他看到白澤一臉責怪地橫了他一眼,然後笑着對殷寒亭身邊的人道:“好,等會兒我帶你去。”
白蘞以爲殷寒亭也會跟着一起,高興地點頭。
趁着鳳凰還沒來,人不齊,殷寒亭拉着白蘞往河灘的邊上走去,這裡雜草蔓生,腳下坑坑窪窪,不過只要他牽住白蘞的手,白蘞就會全心全意都無比信任地跟着他,這讓原本就在刻意隱瞞今日將要分離事實的殷寒亭心中更是愧疚。
他欠了小草很多,可是現在好像已經算不清了,如果他能夠活下來,不知道小草還會不會記恨他。
“小草。”殷寒亭喚道。
“嗯!”白蘞搖搖晃晃地貼着他的手臂。
“我有話對你說……”
“我也……決定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殷寒亭頓了一下,失笑着先問道:“你決定什麼了?”
白蘞有些彆扭地揹着手,低下頭道:“我決定……不走……想和你一起。”
他說完話,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聽見男人出聲,他遲疑又忐忑地擡起頭,卻見殷寒亭滿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而後臉色迅速蒼白,閉了閉眼,聲音都帶起一絲顫抖道:“小草……”
“怎麼了?”白蘞忽然就覺得心慌起來,他們每天都可以一起吃飯,一起玩不好嗎?
殷寒亭猛地把白蘞拉入懷中,緊緊地抱着他。
這或許是他從未奢望過的、對於小草來說能夠作出的最大努力的“原諒”,可是他卻還是要把他送走。
過不了多久,鳳凰就會帶着朱雀和白虎抵達,到時白澤將帶着朱雀、白虎一同前往蓬萊。
蓬萊浮於大霧瀰漫的海中,四面環水,雖然孤立,但勝在島上有保護的禁制,白澤和蓬萊地仙也都將寸步不離地守在島上,到時候,那裡將會是避世最安全的地方。
他想讓小草也跟着一同去,即使身帶九尾狐的咒印,小草跟在他身邊還是太危險了,哪怕僅有一點點傷及到小草的可能他都不會去嘗試,更何況這是你死我亡的鬥爭。
白蘞心慌意亂地被殷寒亭抱着,殷寒亭第一次喊了他的大名兒,接着又叫了一聲“小草”,“對不起……”
白蘞登時就睜大了眼,這是什麼意思?他望着殷寒亭,而殷寒亭卻不斷地親吻着他的眉眼,直到天邊出現兩道金霞一樣的光暈,鳳凰傳來清鳴,美麗的身影最終落在河灘上。
殷寒亭停下親吻,又握着白蘞的手帶他走向人羣。
鳳凰兄妹倆身後跟着兩名少年,其中一個便是與白蘞有過一面之緣的白虎,這次他終於被鳳凰二人從窮奇身邊成功地勸了回來,其中掙扎自不用說,一路上傷心壞了,抽噎着,眼睛腫成了核桃。
鳳凰兄妹與麒麟也是幾百年未見過了,幾人一番寒暄。
等到殷寒亭牽着白蘞過來後,鳳錦心知他也要送白蘞走,便喚過兩名少年,溫聲道:“以後你們要在一起生活玩耍,大家先來認識一下,這是我們家小豬。”
奶名叫做小豬的朱雀心智要比白虎稍微成熟一些,他已經知道自己不得不跟隨白澤躲去蓬萊,也明白哭鬧並無用處,所以不作扭捏道:“我叫朱羽,我上次在白澤上仙那裡見過你。”
殷寒亭捏了捏白蘞的手,白蘞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竟然成爲了目光的焦點,頓時嚇了一大跳,想要躲進殷寒亭懷中去。
殷寒亭無奈地教他道:“你說,我是小草。”
白蘞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小草。”
麒麟見到白蘞猶如孩童一般的表現,再結合剛纔青龍壓抑着怒氣的反應,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剛要說話,就聽原本縮在一邊一聲不吭的白虎忽然道:“我見過你!你和騰蛇打過我爹爹!”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是紛紛大驚,包括殷寒亭也不知道小草和白虎之間還曾有過節。
只是現在的白蘞哪裡還記得,他搖了搖頭道:“我……我沒有。”
騰蛇不在,也不可能過來對峙,他必須要在十萬大山守着檮杌。
“小草不會說謊。”殷寒亭相信他。
白澤開口道:“很可能是在小草失去記憶之前發生的……”
殷寒亭眼神沉冷下來,問白虎少年道:“你們見面是在什麼時候?”
白虎愣了一下,見他神情嚴肅,心中有些害怕,就連剛纔因爲白蘞而生出的怒氣也不由地減去不少,他認真地回憶了一番道:“就是揚州發大水,百里之內的村鎮幾乎都被淹沒的那天,差不多半個月前。”
殷寒亭臉色瞬間慘白,會不會……就是他從龍珠那裡感覺到小草遭遇了威脅的那一天?後來他尋着龍珠的氣息去找小草,卻一路跟到了十萬大山之中,騰蛇的老巢。
而他在與騰蛇爭鬥中發現騰蛇已經恢復了神智,反而是小草出現了騰蛇當年的病症。
騰蛇當年不知爲何突然神智不清,說不定,是和窮奇有關……
其他人聽得雲裡霧裡,殷寒亭卻是很快從中尋出了蛛絲馬跡,他冷冷問道:“你知道窮奇在哪兒?”
白虎最聽不得身邊的仙君們提這個名字,他登時就戒備起來道:“你要找我爹爹?不行的!他……他,反正我不會告訴你他在哪兒!”
殷寒亭頓時蹙眉。
凰繡趕忙伸手拍了拍白虎的肩膀道:“不得如此莽撞,再說龍君也無意傷……你爹爹,倒是你,往後要和小草和睦相處。”
白虎大概心裡還憋着氣,滿臉通紅地不吭聲。
殷寒亭抿脣,心知鳳凰兄妹肯定知曉窮奇下落,否則也不可能把白虎從窮奇身邊帶回來,他需要去見窮奇一面,只是小草……要不要帶小草一起?
朱雀見白蘞好奇地打量着他,他就湊過去道:“你也要和我們一起去蓬萊嗎?”
“蓬萊?”白蘞呆呆重複道。
殷寒亭抓着白蘞的手緊了緊,不過最後還是放鬆下來,如果小草和他一起深入內陸去到窮奇的巢穴,其中危險自不必說,他不是鳳凰兄妹還可以分出一人來照料,小草……還是和白澤一同前去避世爲好。
白澤看了看天色道:“可以啓程了。”
鳳錦和凰繡在來的路上就把該交代的都和白虎與朱雀兩名少年交代清楚了,現下還特意提點道:“小草他生病了,不再記得以前的事,你們要多多照顧他。”
朱雀答應了,白虎猶猶豫豫地也點點頭。
另一邊,完全跟不上狀況的麒麟疑惑地問白澤道:“青龍的人是怎麼回事?怎麼感覺和當初的騰蛇……”
白澤眼神沉重,沒有否認。
麒麟啞然,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青龍爲了一個人而露出那樣痛楚的眼神,像是要把他身上的血肉剝離開……
殷寒亭摟着懵懵懂懂的白蘞,半晌還是下定決心道:“小草,我不能和你一起去蓬萊,但是我會讓白澤陪你去……玩水,吃好吃的,等到你在那裡玩夠一個月,就可以回來了,到時候……”他頓了頓,“到時候我去接你,好嗎?”爲了小草,他會珍惜自己這條命的。
白蘞愣愣地轉過頭去看了看殷寒亭口中的白澤,白澤對他露出善意的微笑,然而他卻猛地反應過來,殷寒亭口中的意思是說……他一個人去蓬萊,他……不和他一起……
不和他一起……
那麼他做下的決定都是沒有意義的……
因爲……殷寒亭……
“你不要我了……”白蘞瞬間紅了眼眶,帶着哭腔道。
“怎麼會不要你!”殷寒亭慌了手腳,心疼得連摸到眼淚的手指都跟着絞痛起來,“我會去接你的,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