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言站在墨家的大廳裡,一直一直地看着。
他看着陌沄昔從樓梯上走下,看着陌沄昔挽起墨朗白的手臂,看着陌沄昔因墨朗白的話而紅起的眼眶,看着她最後跟他擁抱在一起的模樣。沈濯言不知道,一直以來,陌沄昔是以怎樣的目光看着自己的。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來,當他將計就計擁住許少菁的時候,陌沄昔蒼白的臉龐。原來,看着自己愛的人擁抱在別人的懷裡,是一件這麼殘忍又痛苦的事情啊。沈濯言自嘲地輕笑一聲,把杯中的白蘭地一飲而盡。
陌沄昔也在跟墨朗白結束了那個擁抱之後,轉頭的瞬間,看到了沈濯言。她看到沈濯言站在那裡脣角輕勾着。一直以來,陌沄昔都認爲沈濯言笑起來很好看。像琥珀一樣深珀色的眼睛,嘴角彎成一個柔和的弧度。陌沄昔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看着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時間,似乎在瞬間就停住了。然後,被無限地放慢,放慢。
直到陌沄昔的腰被身邊的墨朗白扣住。“沄昔,來看看我送你的第二份禮物。”
陌沄昔眨了眨眼睛,在瞬間回過神來,她點了點頭,不再去看沈濯言,而是跟墨朗白一起走出大廳。然後,陌沄昔看見不遠處的草坪上,停着一架小型的直升飛機。陌沄昔有些疑惑的看向墨朗白。然後,她聽到墨朗白的聲音。“這就是我送你的第二份禮物,沄昔。從今以後,不管是城中還是美國,你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陌沄昔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仔細看的時候才發現,飛機的尾端印着一個巨大的花體m。墨朗白輕笑着說道。“至於它的名字,你可以自己取。”
陌沄昔想了想,搖了搖頭。“舅舅,這份禮物太大了。我不能收。”
“我猜到你會這麼說。”墨朗白一點兒也沒因爲陌沄昔的拒絕而驚訝。“沄昔,今天不止是你回墨家的日子,也同樣是你的生日。二十一年以來,我都沒有爲你過過生日,今天也不過是爲了彌補一下以前的遺憾。如果你擔心這個東西太過貴重的話,我可以把它的價格如實的告訴你,如何?”
其實那駕小型的直升機,對於陌沄昔來說,並不會太貴。就只憑她現在的身價,如果想要的話,自己就能買得起。可是,自己買和收下別人送的,就完全是兩回事了。雖然說送她禮物的人是墨朗白,但陌沄昔總是覺得彆扭。她可以接受墨朗白爲她置辦衣物,可以接受墨朗白對她毫不吝嗇的關心,可以接受墨朗白對她安排的一切,讓她能夠接受的所有改變。但是,今天的禮物卻讓陌沄昔有些不知所措。
也許,是因爲有太多人在的關係。也許,是因爲陌沄昔本身已經因爲接受的太多,而心有虧欠。總之,在瞬間,陌沄昔就沉默下來。她沒有再說話,而墨朗白也沒有再逼她。
“沒關係,等你想接受的時候,舅舅再把它送給你。”墨朗白什麼都沒說,一句責怪的話也沒有。卻讓陌沄昔的心裡更加的難過。他幾乎從不對她發火。她在這麼多人面前駁了他的面子,他也沒有一點兒惱意。
“舅舅。”陌沄昔彎起脣角,她不想讓墨朗白下不來臺,更何況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從來沒有人送過我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只是覺得很驚訝。我很喜歡,謝謝舅舅。”然後,墨朗白有些許驚訝地看着陌沄昔,半晌,才擡起手,輕輕的碰觸了一下陌沄昔的臉頰。“傻瓜。”
陌沄昔知道,墨朗白對她所做的一切,在別人的眼睛裡,或許是對她的補償,也或者是對她的*溺。但是,陌沄昔卻清楚的明白着,墨朗白爲她做的這一切,都只是對她的縱容。
如果今天她拒絕了,墨朗白也依然就是像現在這樣,擡起手輕輕刮一下她的臉,無聲地念一句:傻瓜。因爲,這就是墨朗白對她的縱容。
可是,這樣的縱容,這樣的感情,陌沄昔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迴應。
陌沄昔努力的回想着,她是怎樣不再愛陸錦年,轉而愛上沈濯言的。最後,她想的頭都痛了,纔想起來,原來她不愛陸錦年,是因爲她真的死了,真的絕望了的時候,才徹底放棄了的。想起了這件事的陌沄昔,不由得想要嘲笑自己,不撞南牆心不死,其實說的就是她這種人吧?
永遠也學不會放棄,不真的到了最絕望的關頭,不管心裡再怎樣的失落,不管再委屈再痛苦,也都始終有那麼一個希望的小火苗,在她的內心深處,絕不放棄的燃燒着。
在離開了沈濯言的這一年裡,在跟墨朗白朝夕相處的這一年裡,陌沄昔幾乎以爲她已經可以做到了。她也終於能放得下,她也終於可以把心裡的那個小火苗熄滅,然後丟棄。她無數次地想要試着去接受,試着想要讓自己的情感重新開始,可是每一次都無疾而終。最後,她甚至想着,既然不能再轟轟烈烈地以愛情的形式愛一場,那麼就這樣吧。
可是,原本她以爲自己已經成功放棄了對沈濯言的愛。她以爲自己已經把墨朗白的存在,當成了自己生活的習慣。直到沈濯言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他的出現,在瞬間就勾勒出所有的回憶和過往的點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讓陌沄昔敗得潰不成軍。
那個時候,陌沄昔終於知道,原來沈濯言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她在這場名曰愛情的遊戲裡,輸的一敗塗地。
其實,誰不想有一個自己愛着,又同時愛着自己的人呢?誰不想有這樣一個人,可以守在自己的身邊,從此以後相伴一生,共處白頭呢?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明明是那樣簡單的心願,現實卻非要把它生生的拆斥在兩個人的身上。
陌沄昔不懂,這究竟是上天對她的眷顧,還是對她的懲罰?
整場晚會,陌沄昔都是主角。從此以後,她在別人的眼中,都會是墨家的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墨家的女主人。因爲只有她是被墨朗白親口承認了的墨家人,也只有她有資格站在墨朗白的身邊。從此以後,陌沄昔這個名字,就已經完完全全的和墨朗白綁在了一起。
陌沄昔明白,這算是墨朗白給她的承諾,也同樣是他所傳達的信息。他等不下去了。或者說,是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可是對此,陌沄昔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從太久之前開始,她就太想有一個家。有一個可以依靠,可以信賴,可以放心擁抱的家人。而憑心而論,陌沄昔也沒有辦法去拒絕這樣的安排。
墨朗白已經爲她做的太多太多。如果回到墨家,從此把這個名字,把自己跟他綁在一起,可以讓他安心一些,少一些憂心和痛苦,那麼陌沄昔也不會去拒絕。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有多痛苦,陌沄昔知道。可是,她卻無力讓墨朗白承擔跟她一樣的痛苦。她不是聖母,不是所有人的感情都要去迴應,卻絕不能狠下心來對墨朗白的真心置之不理。因爲,他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如果在生死一線上,陌沄昔可以毫不猶豫地去爲他擋子彈的地步。
但是有些話,卻不必說出口。因爲聰明如她,她知道,墨朗白也都懂的。
“沄昔。”墨朗白的聲音拉回了陌沄昔的沉思。陌沄昔應聲轉過頭去看着他。“怎麼了,舅舅?”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墨朗白一面說着,眉頭微微的蹙起。
陌沄昔擡起手撫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沒有啊,我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陌沄昔說着,還勾起脣來笑了笑。
墨朗白聽到她這麼說,也沒有再強調。只是,越過陌沄昔的肩膀,墨朗白看到她的身後不遠處站在那裡的沈濯言,一個人沉悶地喝着酒。
一時間,墨朗白的脣角抿成一條直線。似乎,他已經明白了陌沄昔不在狀態的原因。最後,卻也只是,動了動嘴脣。“如果不舒服,就早點兒去休息。反正是自家宴會,該宣佈的事情也已經宣佈完了。嗯?”
陌沄昔無聲地點點頭。眸光卻暗淡下去。
誰能來告訴她,究竟該怎樣做,才能讓自己在這種痛苦的旋渦裡掙脫出來?才能不必在面對沈濯言的時候傷心,才能在不必面的墨朗白的時候自責?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擺脫這樣的困境?這時,陌沄昔才明白,什麼叫不知所謂的人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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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的時候……我也跟沄昔一樣糾結。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棄中……求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