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紫凰從來雷厲風行,她想要做的事情斷然不會往後延一日。法事第二天就在皇宮裡浩浩蕩蕩的展開,正好是中元節前後,她也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理由,所以避開了宮中所有的閒言碎語。只有她知道,她只是爲了求一個心安。當一個人壞事做盡的時候,就會害怕報應的到來。
法事就開在御花園,如此乏味無聊的法事,楚曦鴻竟然出席了。他懶懶地靠在龍椅上,看着這場大戲的上演。宮中所有人,此刻都在御花園聚集。就連侍衛和丫鬟都沒有落下。長孫紫凰想把法事做大,來彌補心中的心虛,楚曦鴻就所幸在此基礎上推波助瀾,搞得人盡皆知。
那薩滿法師,穿着黑色的斗篷,在御花園的中間,跳着沒有人看得懂的舞蹈,口中也喃喃說着沒有人聽得懂的話語。倒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人是長孫紫凰親自找來的,所以她可以確定這個法師沒有問題。清淺坐在長孫紫凰的身邊,臉色卻有些蒼白,她似乎腸胃有些不好,隱隱還乾嘔了兩下。
她只覺得長孫紫凰如此耗心耗力準備一場法事,實在是有些不單純。而且這事情,越想越覺得蹊蹺。但她說不上奇怪在什麼地方。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簾,已經兩個月沒有見到長孫無遜了。她有好多事情要同他說,那些話憋在心裡,都快要將她逼瘋了。
相思是一回事情,有事情同長孫無遜說,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她心亂如麻,自然沒有辦法將注意力集中放在這場可有可無的法事上。反正,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來自於心的選擇,無論是害人,還是救人,她都覺得問心無愧。
不過,那日,她看到的洛華,究竟是人還是鬼呢?她仿若還活着,可同長孫無遜口中的洛華,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別,隱隱竟然有些不像了。
她搖頭,也變得有些不大確定了起來。
但,她可以肯定,她定然是見過洛華了,不管是人,是鬼,那晚,都不是夢。
御花園的法事非常熱鬧,以至於沒有人注意到,華清殿裡突然走出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洛華一襲長裙嫋嫋,倒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打聽到長孫紫凰將所有人都帶去了御花園,她便知道,今日是自己行動最好的機會了。她知道自己同長孫紫凰的較量,註定是一場硬仗,她不能一直躲在暗處。
憑着長孫紫凰的聰明,總有一日,會發現自己的行蹤。而且,用不了多少的時間。她只能趁着現在
,削減長孫紫凰的勢力,掌握事態的主動權。
她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裝,閃身進了楚曦鴻最常進出的宮殿。
大殿十分安靜,看來果真所有人都去了御花園,是以這裡安靜得離奇。洛華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時不時打量大殿的裝飾物,彷彿想從中窺伺出什麼蛛絲馬跡一般。
她清楚自己到這裡的目的。她之前弄出那麼大的動靜,就是爲了今日的到來。突然,洛華卻是猛然一下,將眼睛瞪大。她竟然看到了一道青銅烙鐵打造的黑紅色令牌停在桌子上。
赦殺令。她在密道中讀到過。這是長孫紫凰手中最讓人望而卻步的籌碼,這也是楚曦鴻犧牲自己女兒性命,才換來的東西。
如此寶貝,的確是她此行的目的。只是她沒有想到,楚曦鴻竟然會將這麼重要的一個物件擺在這麼一個明顯的位置,她本以爲自己需要花費好大的力氣,沒有想到只一眼,就發現了它。
這令牌的質地非常特別,做工也是精緻到了極致,所以眼前這一枚,根本不可能是仿製的。
洛華將令牌拿在手上,她從來就不質疑它的真假,她只是奇怪,它爲什麼會放在如此顯眼的位置,就好像,是專程讓她發現的一般。
她身子猛然一顫,似乎明白了這其中的用意。
她握着令牌的手,微微顫了顫,給了自己一個淺淡的苦笑,她本以爲自己纔是操縱一切的人,用一招調虎離山,讓所有人都蒙在了鼓裡。可其實到頭來,她還是一枚可笑可憐的棋子。
這令牌,是楚曦鴻留給自己的。他的用意也非常明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長孫紫凰。除掉他在宮中唯一的後顧之憂。
好一招借刀殺人,他借得可真漂亮。
就好像她明明已經知曉他所有的打算,但也只能一步步走入那個已經編織好的漁網當中。她同長孫紫凰,不過是互相爭鬥的鶴蚌,而楚曦鴻,纔是那精明的漁夫。
他果然厲害,精明地一切都算計好了。她緩緩閉上眼睛,她爲什麼會覺得失望,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從來都是無情的君王。
洛華握着赦殺令,彷彿看到了那個夭折的孩子。她將手放置在心上,分明可以感覺那跳動的一處,在滴血一般。於楚曦鴻,她真的已經死心了。
心如死灰的死心。
嘴角最後劃過一抹蒼然的悽笑,她將令牌放進了袖中,分明只是小小的一塊,
全額覺得分外沉重。
她知道赦殺令的口號,手中也有了赦殺令,所以長孫紫凰手中最好的武器,已經變成了她的籌碼。這是一股很好的力量,她一定要小心地利用。或許除掉長孫紫凰之後,它會成爲自己的一道保命符。
亦或是,楚曦鴻的一道催命符。
在他無情的利用和一次次的重傷之下,她竟然起了殺心。既然這個男人已經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剝離了,爲什麼她不能讓他嚐點苦頭呢?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瘋狂到了極致,可倘若沒有仇恨,她還有活下去的理由嗎?她不是想報復,而是除了報復之外,她沒有別的選擇了。
赦殺令是一道雙刃劍,它不聽從於長孫紫凰,它從來只跟着有令牌和有口號的人,但洛華沒有同他們接觸過,所以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股力量。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駕馭。
她將赦殺令放好,就快步離開了大殿,只最後看了那處一眼,端坐在大殿正中的龍椅,那處高位,便是她同楚曦鴻所有隔閡的開始。她記得她帶給自己的痛,卻也記得他的好他的深情。
悄然一笑,果然,她是這世上,最糾結的人了。
從來感情這事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可倘若想快刀斬亂麻的話,怕也是沒有辦法做到乾乾淨淨。
斬斷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如何斬盡心中的各種愁傷。
終了,她從華清殿的密道,離開了這個無法再愛,只有恨意的皇宮。
“皇上,你似乎有心事?”長孫紫凰瞧得楚曦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於是輕聲問出。楚曦鴻看了她一眼,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洛華應該已經得手了吧,雖然他不知道洛華用什麼方式讓長孫紫凰舉辦了一場法事,但這定然是她的主意。他h知道她想要什麼東西。那危險得甚至可以顛覆朝綱的赦殺令,倘若她想要的話,他自然乾脆地奉上,纔不管會不會江山傾覆,社稷崩壞。
他也承認,自己這一招借刀殺人,用洛華的手,除掉礙眼的長孫紫凰。他這樣做,是爲了讓洛華可以手刃仇人。當然,也只有在長孫紫凰徹底失勢之後,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將洛華迎回皇宮。
那時,無論她是人還是鬼,都將成爲他的皇后,同他一道,睥睨天下,享受四海八荒的朝拜。江山在握,美女在側。
只是這根本不是洛華的初衷,不過是君王強加給她的意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