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闌，在無盡的長夜散盡之後，快馬加鞭也抵達了京師。在抵達紫霄殿覲見楚曦鴻的時候，即便鐵打的是很去，他也盡顯得有些疲憊了。
而楚曦鴻，也在紫霄殿之中等待了一夜的時間。本是一夜，但是這一夜對於楚曦鴻而言，卻更像是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一樣。
直到紫霄殿上的殿門被打開的時候，一道縫隙，透着天闌之光，逐漸的擴大，照應在高坐上楚曦鴻疲憊不堪的臉上。
他稍稍擡眸，望着那從外面進來的人。
他慵懶，疲憊的開口，“卓逸雲，朕等你，……很久了！”乾澀的聲音，在整個紫霄殿中迴盪着，對於面前這個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夜的人來說，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就連讓他多等一刻，都是他卓逸雲身爲臣子的錯。
卓逸雲，這個楚曦鴻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在皇陵之中的一番刺探，以及後來一路跟隨着洛宸帶着洛華朝往江南的一路，他的疲憊都只是隱藏在心中，足見此人的毅力非凡，不是常人所能比擬。
“臣不力，讓皇上久等，罪該萬死！”喚作卓逸雲的人，就連一身的夜行裝都未能夠來得及換下，就前來覲見楚曦鴻。在聽到楚曦鴻這樣的一句話之後，也毋須等待楚曦鴻發怒，便驟然跪下，鏗鏘說出這一句話，等待領罪。
楚曦鴻揮了揮手，顯得有些無力，但是卻也沒有想要讓卓逸雲起身的意思，只是問道：“朕讓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卓逸雲不敢沉吟，直接回答，“稟皇上，娘娘正如皇上所預料的一般，出宮之後，果真一路直朝皇陵而去，只是，……”卓逸雲說至此處，卻異常的停頓了下來，躊躇着接下來的話，這與他的性子，卻有不符。
“只是什麼？”楚曦鴻沒有動怒，只是沙啞的聲音變得低沉了。
在這般沉寂壓抑的景況當中，楚曦鴻的這一種耐性算是極其難得的了，也足以見得，眼前的這個卓逸雲，讓楚曦鴻抱有很大的重視程度。
想也可知，千挑萬選出來，有意將他替代清歌的，楚曦鴻自是不會輕看。
卓逸雲躊躇了許久，纔將自己在皇陵之中的所見說了出來，“據臣所打探的結果，太后母娘娘，似乎真的不在皇陵之中，就連，……就連華妃娘娘到那，也才發現這個問題！”
“什麼，似乎，……不在皇陵中？”楚曦鴻這一次，聲音卻是帶着威脅的味道了，對於卓逸雲的這一個躊躇的結果，竟然是如此，他顯得很不滿意，也毫不忌諱的讓卓逸雲知道他此時心中的怒意。
“臣一路跟隨華妃娘娘，直到僞裝成刺客進皇陵刺探，華妃娘娘所表現出來的，都是訝異，或許，太后娘娘根本就不是華妃娘娘所藏，藏太后娘娘的，說不定，真另有他人！”卓逸雲將自己的猜測大膽的說出來。
面對楚曦鴻的怒氣，他也不得不將自己的見解搬出，否則，這個聞名遐邇的暴戾君王，或許下一刻，就會當場發怒也說不定。
“難道，就連朕也猜測不到這事情的始末？”卓逸雲的話，讓楚曦鴻質疑了起來，就連自己一貫君王的威嚴，都盡情釋稀在此次的猜測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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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母后不在洛華的手中，難道……”這一次的猜測，致使得楚曦鴻驀地從高坐上騰了起來，站在那高坐的前方，極目而望，天外天色漸藍，卻無半點光芒的模樣，看樣，又會是一個陰霾的天，一如此時楚曦鴻的心。
“如若，在皇后的手上，那就糟了！”楚曦鴻目視着前方，最後頹廢無力的坐回了高坐上，疲憊之中，帶着無盡的擔憂，喃喃的說道。
就連跪在殿下的卓逸雲，也都能從楚曦鴻的語言當中，感受到了楚曦鴻此時的震撼之意。就連他，也能夠知道，如若是太后真的淪落在長孫皇后的手中的話，會是什麼樣一個下場。
“還是，讓臣，再作刺探吧？”卓逸雲主動請纓，但是，下一瞬，他卻又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樣，也顧不得君臣之禮，驟然擡首，直視上方龍庭，“皇上，或許，太后根本不在皇后的手中！”
他的這一句話，讓楚曦鴻如夢初醒，驟然大悟。
“臣在從皇陵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幫侍衛跟隨着娘娘的車駕也一路到皇陵中刺殺，終也無果，只是，皇后如此心急，就連娘娘也等不及回宮。是否可以說明，皇后娘娘也怕華妃娘娘找到太后，進而對自己不利？”
“她的人也一路跟隨到皇陵去了！”楚曦鴻稍微安心了下來，卓逸雲的猜測不無道理，隨後，才徐徐的問道：“皇后的人刺殺到皇陵，洛華呢，可有大恙？”
“娘娘身邊有老淮王及其護衛保護，還算安然，就連臣，也未必是其對手，娘娘的安危，皇上大可放心！”卓逸雲這一番回答，可謂見解的爲洛宸的存活做了最好的掩飾。
也休怪卓逸雲，他根本不曾見過洛宸，錯以爲在皇陵之中的洛宸是楚瀚天的
侍衛，這也讓洛宸的行動，更加多了一層保障，也不至於再次遭到楚曦鴻的殺戮。
封嗣臺一役，誰都心寒。
“皇后的人既然已經追殺到了皇陵之中，只怕皇陵重地，暫時也不得安靜了！”楚曦鴻喃喃的說着，似乎在尋思着什麼。
畢竟皇陵之中所斂葬的，都是他的先輩祖先，讓皇后之人在那如此放肆，他也於心不安，也想想個辦法，將皇后一黨連根拔起，如此，便能夠很好的制止了這一場動盪。
提及皇后的時候，卓逸雲卻保持了沉默。瞬間之後，他只徐徐的道：“皇上，華妃娘娘，在老淮王的侍衛護送下，連夜，……送往江南！”
“什麼？”這一次，楚曦鴻徹底的傻眼了的感覺，更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卓逸雲的稟報，瞠大了雙眼，在這一刻，他從方纔的錯愕的神情，驟然間轉換爲一種前所未有過的震怒，就連聲音都低亢得讓人發顫。
“她居然，……在那裡！”
楚曦鴻的話，帶着莫名的肅殺之意。他知道洛華前往那個地方而去，最終所納入保護圈是誰的，而那個人，則無論是在哪個角度，都是他所忌諱的。
“看來，他是留不得了！”楚曦鴻垂首，望了一眼跪在殿下的卓逸雲，神情之中的肅殺之意依舊，只是多了一抹凜冽的冷然，“卓逸雲，朕即刻下令，命你爲前軍總帥，即刻啓程，帶上朕的聖旨去，將楚曦銘召回京師！”
召回京師！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意圖了，在卓逸雲看來，他是想將清歌召回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想要怎麼收拾，就是甕中之鱉了。
“臣遵旨！”卓逸雲自是這當中最大的受益者。
雖說他是楚曦鴻千挑萬選出來的人才，但是這些時間以來，都只是在秘密的執行着一些任務，比不得楚曦鴻現在真正下令讓他統治三軍這樣重大的職務。
“只是，華妃娘娘，如何處置？”卓逸雲有些疑惑的問。
“朕不信她不會回到宮裡來！”楚曦鴻自信滿滿，對於洛華，他倒從未擔心過，他此時唯一擔心的，便是清歌不能夠落入自己的掌中。
末了，楚曦鴻又再添加了一句，“淮王鎮守江南，勞苦功高，你在接替完他的職務之後，替朕賞賜御舊一杯，無論生死，朕都要他回京！”
陰惻惻的笑，在說完這一句話的時候，毛骨悚然。
接了旨，卓逸雲退出了紫霄殿，爲自己接下來的程途做最好的準備。當出了紫霄殿的時候，他才發現，外面的天未必就比紫霄殿內要清朗，看這樣子，這抑鬱着的一場陰霾，必須等得一場瓢潑的大雨的清洗，才能天地清明。
只是，這一場大雨，須得多久，就是一個未知之數了，就好比此時京中的時局一樣。
當卓逸雲走到一處偏僻處的時候，一道身影卻擋在了他的面前，卓逸雲錯愕的看着眼前人，當看清楚了他的面目之後，他纔鬆下了一口氣。
“長孫兄，原是你呀！”他一直處於戒備之中，特別是在這宮裡，他更是時時不敢大意，但是，當他看到長孫無遜的時候，卻又放鬆了下來。
“想必，皇上應該委託你重任了吧？”長孫無遜看着卓逸雲，問道。
當時，就連長孫無遜也詫異，楚曦鴻居然會將挑選人才這麼大的事情交到他的手中，這讓長孫無遜一直到現在都不能夠明白楚曦鴻的用意何在。
只是，他既然能夠有此機會，那麼，他便要好好的利用，最起碼，現在安插在楚曦鴻身邊的，必須是要自己能夠信任得過的人，以後在朝堂之上，才能夠彼此相互依靠，這便是長孫無遜的初衷。是不過，長孫無遜只料想得到表面上的，他絕不會想到，卓逸雲與他根本就是不同性格不同立場之人。
在這座廟堂之高遠，兩人以後只能越走越遠，當然，這些爲後話。
於此時的卓逸雲而言，整個皇宮與朝堂中，也只有長孫無遜這個摯友能夠信任得過，而且這麼些年來，自己一直鬱郁不得志，空有滿腔忠烈報國，卻一直無門。
這一次，能夠有長孫無遜的提攜，在開科考場之中拔得頭籌，不至於像往年那樣被那些貪官污吏所壓迫而最終名落孫山，這些全賴長孫無遜一力承擔，才能夠使得他有出頭的一天。
“皇上授命我前往江南，替代淮王的職務，可能，明日便要啓程了！”卓逸雲如實說道，對於長孫無遜，他的心一直是抱着感激的態度。
況又今日被授以這樣重要的職務，更是一遂了他的心願，得以邊疆殺敵，這讓他至今都覺得恍如夢中。
“正如我所想，皇上也要開始動手了！”長孫無遜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而楚曦鴻的動作，對於長孫無遜來說，也算是有極大的耐性的了。“他比我想象中還要耐得住性子，居然能夠等到今日才讓你任命！”
“終歸，他也不算是一個昏庸到了極點的君主，最
起碼，在用人之前，他會先考察！”卓逸雲說道，對於這段時間一直替楚曦鴻執行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任務，這一點卓逸雲也知道，這是楚曦鴻在試探他。
也從這一點上，讓卓逸雲覺得，楚曦鴻未必就真如外界傳聞的那樣，暴戾昏庸無能，最起碼，還有識人這一點，他做得不錯。
對於楚曦鴻的評價，長孫無遜卻是報以沉默，這些些年的隱忍，他倒未曾看出楚曦鴻有多少用人之能。
“皇上之意，是讓你在江南將淮王便了結了，還是帶回來？”長孫無遜再度問，對於楚曦鴻，他倒也瞭解了幾分。既然楚曦鴻已經下令讓卓逸雲取代清歌的主帥之位，那麼對於怎麼處置清歌，他應當是有所吩咐纔對。
“賜酒一杯？！”卓逸雲對於楚曦鴻的這一點用意，終究還是抱着疑惑，“又要我將其帶回來，不論生死！”
“或許，皇上是想要你無後顧之憂的將淮王帶回來！”長孫無遜猜測着道，“皇上想要的，不是一個完整的淮王，最起碼，不能毫髮無損！”
卓逸雲也是頷首點頭，“我想來想去，也應當是如此了，皇上猜忌心性，想要將淮王先制服就必先下手段，否則到時候來到京城了，又不能拿他怎麼辦，也是空忙一場！”卓逸雲說着，卻又是停頓了一下，“但是，我一直覺得，皇上雖說是表面下旨讓我帶淮王回來，但是，我覺得，他更想要的，是取得淮王的屍體！”
長孫無遜訝異於卓逸雲的這一番話，對於這個對朝堂之事無甚瞭解的人來說，他能單從楚曦鴻的一番吩咐之下，猜測到這一點上面，算是令人吃驚的了。
“做不好的話，會落得個世人唾罵的下場！”長孫無遜接過卓逸雲的話，說出了卓逸雲此時心中的擔憂，“但是，君命，又不可違！”
“我想問下，淮王爲人如何，處事，又如何？”卓逸雲認真的問，對於他來說，他沒有見過清歌，也不知道清歌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纔會使得楚曦鴻如此的忌憚於這樣一個王爺。
但是，他卻只認準一點，這個淮王楚曦銘，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否則，楚曦鴻不會這麼處心積慮，甚至不惜在這等烽火連天的年月，選擇在這個時候將淮王剷除，此時，正是用人之際。
楚曦鴻會下此手段，證明此人，定然有讓皇帝爲之忌憚的東西或者才能。
“等到你見到淮王的那一刻，你就會明白，爲何皇上會這麼忌憚於他了！”長孫無遜也不知道卓逸雲問這句話的用意究竟何在，只是按照自己所知的這樣說出。
於他而言，楚曦鴻會忌憚清歌的原因，無異於清歌的身世以及他的長相。但是，於卓逸雲而言，卻未必能夠使他信服，他相信，楚曦鴻會這麼下定決心的解決掉楚曦銘，定然其中有他的道理。
但是，長孫無遜既然這樣說了，卓逸雲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心中卻在不斷的盤桓着接下來的事情。
他伸出手，摸了摸袖子之中暗藏着的楚曦鴻的那一張聖旨，楚曦鴻也算是夠意思了，除卻了將主帥之位與他之外，還親自派了五百名親信跟隨於他。
爲的就是怕在與淮王交接的時候，在邊關如若有什麼動亂的話，卓逸雲孤掌難鳴。
但是，於楚曦鴻而言，這樣做的背後，其實還有着另外一個意圖，那便是能夠讓這個卓逸雲很好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再怎麼說，卓逸雲都是長孫無遜挑選出來的，他不得不防。
“太后一事，恐怕也未必有那麼簡單！”卓逸雲又言道，對於長孫無遜而言，他也算是知無不言了，“在皇陵之處，我沒有見到太后的蹤影，華妃娘娘，也未必能夠知道太后的下落！”
“什麼！”長孫無遜在聽聞到這件事的時候的反應，倒是和楚曦鴻一樣如出一轍。“難道，在姐姐的手中？”長孫無遜開始擔憂了起來。
他又問卓逸雲，“皇上呢，知道這件事麼？”
卓逸雲頷首，“正是皇上命我去追蹤華妃娘娘的下落的！”
“壞了！”長孫無遜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了起來，“如若是，太后真的在姐姐的手裡，接下來，皇上的目標，就肯定會放在姐姐的身上，那個時候，皇上再出手的話，就未必能像對待洛華一般仁慈了！”
一想到楚曦鴻將目光放在姐姐的身上的時候，長孫無遜渾身忽然覺得一陣陣的寒意躥升，他一直覺得，姐姐最大的愚蠢，便是想要掌控整個後宮，甚至於，想要將太后一併剷除。
這可是觸碰到了皇上的逆鱗啊！
“謝過了，我先告辭！”長孫無遜得知了這個消息，他再如何不苟同姐姐，但是畢竟也無法坐視不理，他只能夠謝過卓逸雲之後，朝着長孫紫凰的宮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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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逸雲看着長孫無遜遠去的背影，對於這個人，他始終有一種隔着一層霧的感覺，而目前，也只能夠走一步是一步，畢竟兩人，沒有任何的衝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