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氣息紊亂,若不想就這樣成爲神域的孤魂,就好生的去淨心池給本主呆着。”
山谷中餘音未絕,玄致遠早就消失在雲霧之中。
“小致遠,我忘了怎麼回去了,你等等我啊!”
夕顏才發現她早就忘了回淨心池的路,再說,她費了這麼大的勁,好不容易將瓊裳的魂魄護住,小致遠怎麼也沒看一眼。
等夕顏找到淨心池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血紅的夕陽,渲染西方的天空,宛若一幅唯美的畫。
玄致遠眸光清冷,卻終究掩蓋不了薄脣間的溫柔。
“小致遠,你也太不人道了。我都跟你說了我不認識路,你也不等等我。”
夕顏雙手叉腰,清秀的柳葉眉一橫。
“哦?你這不也回來了嗎。”
玄致遠佯裝驚訝的說道,還特意提高語調反問道。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夕顏翻着白眼,嘟囔着嘴。
“帶我去見你老爹,我有話對他說。”
夕顏光顧着跟玄致遠慪氣,忘了她還有正事沒做。
“要去你自己去,本主恕不奉陪。”
玄致遠一擺衣袖,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小致遠,就算有再大的深仇,他終究是你的父王。你的父王愛你就像愛這個世界一樣。”
夕顏有多麼渴望父愛,只有她自己清楚。
前世,她的父母在一次事故中雙雙身亡。
這一世,淩水寒待她無情至極。
那種久違未至的溫暖,一直都是夕顏心底小小心願。
“本主說過,本主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真不愧是父子,都倔的跟頭驢似的。
夕顏搖着頭,嘆氣的說道。
“還不走,難不成等着本主派人駕着你去。”
夕顏見玄致遠根本就沒有讓她去見聖王的意思,本打算明日自己親自去尋。
“丫頭,你可是要見我?”
金色的光芒從西方血色中破空而來,夕顏嬌俏的面容一臉欣喜。
聖王此番前來,到省得她親自去尋。
“聖王,我找到破解之法了。”
“真的”
玄致遠與聖王異口同聲的說道。
夕顏掩面而笑,心中難免感嘆,再怎麼鬧矛盾,也是父子,連說話都這麼默契。
“夕顏,本主還有事就不陪你了。”
玄致遠冰冷疏離的眸子倒映在聖主的眼中,成了一道明媚的傷痕。
“小致遠,你可不要忘了你是諸神殿聖子。”
夕顏不喜歡玄致遠的故作逃避,不喜歡他傷害一個作爲父親的心。
“那……你便說吧。”
玄致遠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卻始終揹着身子。
“若我沒才錯的話,宸熙用他最後的神力留下一個幻影,等着有一天有人能解開這個迷局。”
夕顏將她在神域之源所見的一切都一一道出。
當她說解開星宮圖的時候,玄致遠揹着的身子轉來過來,一臉錯愕的盯着她。
“你當真解開了星宮圖?”
其實,早在千年前,宸熙甘願用魂魄化爲源的時候,玄致遠便發現了星宮圖。
曾經,他也做過無數次的嘗試,卻始終中途就失敗了。
如此一來二出,玄致遠的性子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便沒有耗下去的心情。
夕顏不明所以的看着玄致遠,解了便是解了,有什麼好稀奇的。
“丫頭,你竟然僅僅只用一年的時間,便解開了神域星空圖。”
聖王歷盡歲月這麼多年,見過太多超乎尋常的事情。
卻沒料想,一個十五歲的女子,用一年的時間,解了困惱上神千年的星空圖。
“一年?不就過了一天嗎?”
夕顏不解的盯着錯愕的兩人。
“神域之源的空間時間與外界是不一樣的,外界一天,裡面便是一年。”
這樣說來,夕顏便懂了。
“宸熙的幻影之告訴我一句話‘若生蒼玄,如夢輪迴’。”
玄致遠與聖王的反應,和夕顏第一次聽見這句話的反應一樣。
恁是再聰明的人,面對無根無據的八個字都會難以理解。
“聖王,小致遠,我總覺得宸熙想要告訴我們什麼,卻總是欲言又止。”
夕顏相信宸熙定不會願意看着源枯竭,末日來臨。
不然,他也不會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可是,爲什麼他既然知道解決的辦法,卻要賣個這麼大的關子。
那就說明,有一個或許一直潛伏在他們身邊,或許一直在某個地方監視着他們的人,或者是一個比上神還要厲害的組織。
宸熙在隱瞞,他害怕被監視着他的人知道。
夕顏越想越覺得害怕。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丫頭,此話怎講?”
聖王額頭輕皺,千年來,他一直關注的事情是如何來保證源不枯竭,卻沒有想過其他。
夕顏將自己的推斷,羅列出來,推理有根有據,聖王也不得不感嘆夕顏的睿智。
“如此說來,我們現在別無選擇,丫頭,你能不能……”
餘下的話一直停在聖王的嘴邊,他也覺得這樣對待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甚是殘忍。
“聖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等八星成軌,我肉體重生,我便下界去尋找地獄之匙,打開地獄之門。”
夕顏漸漸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或許是聖王如父親一樣慈愛的眼光,或許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責任。
“好孩子,諸神殿欠你太多。”
聖王溫暖寬大的手掌,附在夕顏光潔的額頭上。
從掌心傳來的溫暖,貫徹夕顏身體的每一根神經。
“小致遠,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聖王走後,額頭的溫暖久久未散。
玄致遠的氣息也變得溫和起來。
“說”
“你當初,是不是想假借我之手,毀掉蒼玄大陸,從而得到魔神伏依殘留在蒼玄的魔靈之力。”
其實,夕顏有時候也希望自己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的如此通透。
有時候,越是清醒反而越痛苦。
“是”
玄致遠完全可以否定,可是他卻不能去欺騙。
“好,我知道了。”
一顆晶瑩的淚滴懸掛在夕顏宛若紅色寶石的眼眸。
身爲邪星不是她選的,千年前的聖王,千年後的小致遠。
他們,都至她凌夕顏於何地。
“丫頭,是諸神殿對不起你,你若想要什麼,本王會好好補償你。”
聖王面露愧色,寬大溫暖的手掌輕輕的拍了拍夕顏削瘦的肩膀。
夕顏撇身躲開,紅色的瞳孔暈開痛苦之色。
“你們是上神,聖潔善良,光芒萬丈,受世人敬仰。而我,不過是生生世世被詛咒禁錮的邪星。讓我來揹負你們的罪惡,多麼好的一步棋啊!”
淨心池的上空,不知何處飄起了宛若柳絮的白雪。
飄零的雪白,落在夕顏的紅衣上。
如一朵又一朵盛開的櫻花,靜寂的在冰冷的空氣中呼吸。
“夕顏,本主自知罪孽深重,待你尋到源,本主自會爲你正名。”
一瓣晶瑩的雪花,落在玄致遠如舞蝶輕顫的睫毛上,誰也沒有察覺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懊悔。
夕顏嬌豔的脣,散發着淡漠疏離的氣息。
什麼正名?什麼補償?
有些錯誤,一旦造成就再也沒有挽回的可能。
就像是,你明明對他恨入骨髓,又怎能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三日後,八星成軌。肉體重生,我便前往蒼玄,爲神域尋找源。此後,我跟諸神殿永不相欠。”
夕顏冷漠決斷的語氣在冷冽的空氣中迴盪,玄致遠聽見傷口撕裂的聲音。
從未有過的疼痛,就是是知曉瓊裳肉身被毀的時候,他的心裡也只有憤怒。
紫色瑰麗的雙眸,一直盯着那抹紅色的倩影,直到它沉入淨心池的池底。
白雪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玄致遠沒有用術法將冰冷的雪隔開。
飄飛的雪花,輕觸他的肩膀,親吻着他那如紫色寶石的雙眸,撫摸過他俊美的面容。
卻無法癒合,那道裂開的傷痕。
“致遠,是父王的錯。你爲何不對她說出事實。”
那場以蒼玄爲原罪存在,要將蒼玄毀滅的戰爭,的確是聖王下過的命令。
“不,我曾經的確想假借她之手。”
諸神殿不惜出動全部力量前往圍剿蒼玄大陸,當玄致遠率領十萬光明騎士團抵達蒼玄大陸,發現蒼玄大陸蘊藏着龐大的魔力,想要將其毀滅,只會是落下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結果。
夕顏的出現,讓猶豫不決的玄致遠想出了一個一石二鳥的計謀。
“父王,你說他會原諒我嗎?”
那句父王,觸動了聖王心底隱蔽的角落。
聖王倍感欣慰,自從那個小丫頭在致遠的世界中出現。
玄致遠超乎意料的在改變。
“會的,她會明白諸神殿所有上神的心。”
簌簌飄零的白雪,整整下了三天還未停。
夕顏從池底潛出來的時候,耀眼的白色刺痛眼眸。
池邊,佇立着一個修長的身影。
安靜的氣息,就如他那如泉水清澈的雙眸。
金色的光暈,在他身後冉冉升起。
好一個,俯視蒼生的神明。
夕顏的目光落在堆積在他蒼白色衣袍上的白雪上,他究竟在這站了多久。
或者,從未離開過。
“你醒了,還有一個時辰八星成軌,我們這便動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