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楚氏早產,救星
傅明禮一把抓住李郎中的手,急切道,“李郎中,你這話什麼意思?杉兒她只是發燒……”
“我知道,可她這燒燒的不是時候啊!”李郎中嘆了口氣,看着傅明禮和楚氏,道,“你們還記得村西劉家那娃子不?那可是比杉丫頭還大上兩歲,救上來時還好好的,能說會笑的,當天晚上高燒,第三天頭上孩子就沒了……這燒我退不下去啊……”
“不!杉兒不會有事的!她福大命大!她是……”傅剪秋驀然高聲叫着,打斷李郎中的話,雙手摸着妹妹滾燙紅通的臉頰,淚水模糊了視線,似在安慰自己,又似在說服父母,堅定道,“杉兒被大伯踹到心口吐血了都沒事,只是一個高燒也肯定不會有事的!”
踹中心口?吐血?!
農家裡,打孩子是家常便飯,可就是再不懂事的人都知道打孩子挑肉厚的地方打,教育孩子爲先,打只是個手段,傅大平日看着也挺光鮮,人五人六的,怎麼對親侄女下這麼重的手?!
李郎中側眸瞧了眼內院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
傅明禮夫婦聽到大女兒的話,心揪的生疼生疼的,楚氏不顧身懷有孕就想跪在李郎中身前,李郎中忙退開一步連連擺手,“老五媳婦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李郎中,求求您想想辦法,救救我女兒!這孩子命苦,從小到大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眼瞅着分家了……”楚氏突然想起什麼,抓着傅明禮的胳膊,“對了,咱女兒肯定是被河鬼纏住了,咱們去求娘,求娘給杉兒喊魂,走,快走……”
她說着轉身就走,不管外面月到半夜,秋盡冬來,冷風嗖嗖。
傅明禮是讀書人,本不信這些,可看到妻子這番動作,竟突然覺得或許讓老人喊一喊魂女兒就能醒過來了!腳下不由跟着楚氏出了外院趁着單薄的月光去敲後院的小門。
“梆梆梆!”
手拍打木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迴盪着,沒叫醒傅老爺子和楊氏,先把內院的幾家給吵醒了。
“誰啊?這是幹啥呢?大半夜的敲啥敲?還讓不讓人睡覺啊?”最先出聲的是崔氏,披着衣服探頭看到傅明禮夫妻,哎呦一聲縮了回去,接着傅明悌夫婦、傅明孝夫婦的屋都亮了,傅明信夫婦的小跨院也有燈光亮起,不時傳來人小聲說話的聲音,不一會兒,幾家人都穿了衣服出來,看到傅明禮二人,問道,“老五,你和你媳婦這是幹什麼?”
傅明禮沒有回頭,只輕輕說了句,“杉兒高燒不退,我請娘幫忙喊魂!”
“啊!”崔氏一驚一乍,隨即掩了口低聲對自家男人道,“孩子他爹,俺咋覺得這事玄乎啊?老五這意思是不是說杉兒不行了啊?”
“我女兒不會死!她不會有事的!”楚氏猛地轉頭,瞪大通紅佈滿血絲略顯暴突的雙眼看着崔氏,“你再敢說這樣的話試試?!”
崔氏嚇的猛吞了口唾液,訕笑,“那啥,老五媳婦,俺這不是心疼孩子嗎?你別多想,千萬別多想……”
蔣氏看傅明悌,傅明悌蹙了眉頭瞧了眼後院的小門,朝蔣氏搖了搖頭,蔣氏看着後院嗤笑。
“梆梆梆!”
楚氏轉頭繼續敲門,傅明禮在一旁扶着她,邊喊,“娘,您開開門,救救我女兒您孫女吧!”
“行了,老五,不就是孩子發燒嗎?明天一早去請李郎中拿點藥……”傅明孝皺着眉頭頗不以爲然傅明禮的做法,指責道。
周氏打着哈欠附和,“是啊,娘這時候早睡下了,都趕緊回去歇了吧,這明天還有一堆的事兒呢?”
“大嫂想睡就回去,沒人攔着你!”楚氏頭也沒回,淡淡的將周氏打發了,周氏一梗,沒好氣的瞪了眼敲門的夫妻倆。
“娘,求您醒一醒,救救杉兒吧!”傅明禮又喊了一聲,這樣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夜裡傳出很遠,不知道誰家的狗汪汪叫了起來,後院的燈終於亮了。
楊氏披着衣服打開了門,一張臉黑的嚇人,“大半夜叫啥叫?叫魂吶!”
“娘,杉兒昨天落水,這會兒一直高燒,肯定是河鬼纏住了,您快去給喊喊魂……”傅明禮急切的上前扶住楊氏,就想帶着楊氏往外院去,楊氏哎呦一聲,扒住了門框。
“你幹啥幹啥?!”楊氏瞪着傅明禮,“老大,還不讓他給我鬆手!”
傅明禮紅着眼,鬆開了手,“娘,杉兒還等着你幫她叫魂救命……”
“叫什麼魂?救誰的命?發個高燒生個病,哪就這麼嬌貴了?!”楊氏睡眠被吵,又被傅老爺子從牀上趕起來看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正一肚子火,知道只是傅雲杉發了燒就要叫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是公主命還是皇妃命?!發個高燒熬一熬過幾天就好了,叫什麼叫?不知道叫魂是要廢親人的生日嗎?”
楊氏越來越來勁兒,看着傅明禮二人大罵,“老五,爲了你閨女,你要把親孃的命都給搭進去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我咋就能養出你這麼個不孝的孽障!”
替晚輩叫魂會減少老人的壽命?
楚氏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不由微微一怔,想到牀上燒的滾燙的女兒和那個姓劉的孩子,渾身一陣虛脫,再顧不得什麼,抱着肚子跪在楊氏腳下,“娘,杉兒和前年那落水的劉家娃一樣都是高燒啊,會死人的!她是您的親孫女,您一定要救救她……我給您磕頭了,求求你……”
“嘶!”
身後幾人同時倒抽冷氣,楚氏要不提他們也想不起,那劉家娃可不就是落水後還好好的,當夜就發了高燒,吃藥一點作用都沒有,到第三天上人就沒了……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了,傅明禮紅着眼也跪在地,七尺的漢子本就身子虛弱,這兩天精神身體雙重打擊,這會兒已是滿頭的冷汗,臉色也開始不好了。
“娘,明天一早我就去鎮上找大夫,眼下求您先給杉兒叫叫魂……”
楊氏也被楚氏說的那劉家娃嚇到了,正在回神,又聽到傅明禮的話,瞪了他一眼,轉身回了後院,“不是還有三天嗎?叫什麼叫?沒見過折了孃的壽去救閨女的!你有錢明天去請大夫好了……”
“啪!”
門被關上,隱隱傳來聽不清的嘀咕,“叫魂有用,劉家娃咋還會死……”
傅明禮心涼如水,無力感瞬間蔓延,盯着被親孃關上的門久久不能回神,娘這是爲啥?爲啥就不能救救杉兒?!不管有沒有用,總要試過才知道啊!
蔣氏夫妻本是在看笑話,可看到楊氏的做派,不由相視露出一抹苦笑,說了幾句安慰的場面話,轉身回了屋。
崔氏嘰嘰喳喳說了什麼,夫妻倆誰也沒聽到,只聽得崔氏最後一句,“……好好送她走吧。”
送誰走?
楚氏瞬間回神,一把推開崔氏,起身回了外院倒座房,何氏忙跟上扶着她。
崔氏被推的一個踉蹌,啐了口,“好心沒好報!”拉着傅明忠也回了屋。
至於傅明孝夫妻早在楊氏轉身關門的時候也回了自己屋。
傅明信嘆着氣,將傅明禮從地上扶起來,“老五,娘就這樣,你別生氣,咱還是去找李郎中想想其他辦法吧。杉兒只是發燒,不是很厲害的病……對了,上次你的病據說是鎮上一個大夫推薦的府城的什麼什麼堂的……”
“四哥,我沒事,你說的對,杉兒只是發燒,不是很厲害的病!”傅明顫巍巍的任傅明信扶着回了外院倒座房。
屋內,李郎中正拿了溼帕子放在傅雲杉額頭,傅剪秋則擰着另一條溼帕子擦着傅雲杉的手和臉,看到傅明禮回來,眼中含淚帶着哭腔,“爹,杉兒還是好燙!怎麼辦……”
“哇……二、二姐……”小八抽噎着趴在傅雲杉臉頰邊,瘦瘦的小手努力的來回扇着風,試圖以這樣的方式爲傅雲杉降溫。
“我去鎮上……我現在就去鎮上找大夫……”傅明禮心疼女兒,拖着身子就想出門,被傅明信拽住,“現在鎮門都關了,別說你進不去就算你進去了,大夫也不會大半夜的跟你出診啊!”
傅明禮凝噎,“四哥……”
“等天一亮,俺就去鎮上去請大夫!杉兒命大一定能撐過去的……”傅明信只能這麼安慰着弟弟。
一整個晚上,誰也沒有睡,都靜靜守在傅雲杉身邊,帕子換了一條又一條,傅雲杉的臉卻越來越紅,那顏色到天亮的時候跟天邊的雲霞一般,紅的驚心駭魄!
傅明信不等天大亮就踏着霧氣出了傅家,等找着願意出診的大夫趕回來時,已是午時差三刻,大夫看到傅雲杉的臉色驚了一驚,“怎麼燒成這樣?”
待號了脈,又看了傅雲杉的眼睛,搖頭,“這孩子不行了,你們趕緊準備後事吧,也就這兩天的功夫……”
“……”傅明禮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出不了聲,怎麼可能?他女兒昨天還笑眯了眼爲分了家開心,不顧自己剛從河裡救上來就執意請了里正他們寫分家文書,他還記得她糯糯的嗓音跟他撒嬌說她想睡覺……
“杉、杉兒啊!孃的兒……”楚氏瞪着大眼,如呆滯了一般好半響大叫一聲撲了過去,將傅雲杉狠狠摟在懷中,又怕摟緊了女兒疼,稍鬆了鬆,淚如雨下,“娘抱着你,娘知道你是家裡最勇敢的一個!上次你都吐血沒了呼吸娘抱着你你都能活過來,這次也一定可以……娘抱着你……”
“杉兒……”傅剪秋咬着脣哭的狠,哽咽不已,“都是傅三郎!都是傅三郎!是他推杉兒掉河裡的!是他……”
“二姐……嗚嗚……”小八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卻執拗的抓着傅雲杉的手搖着叫着。
傅明信夫婦都紅了眼眶,鳶尾姐妹早已哭泣着抹眼淚,傅思宗慘白着臉站在牀尾,攥緊了拳頭,眸子裡有淚模糊了視線去執著的狠狠盯着內院的方向!
王叔王嬸輕輕嘆着氣,都是紅了眼眶,王嘯兄弟倔強的抹淚,唸叨着,“杉兒不會死的……”
大夫有些不忍,卻也只得嘆了氣,收了藥箱欲走。
王叔突然想到什麼,忙拉住大夫,回頭對傅明禮道,“秀才老弟,你還記得府城救你的那位老神醫不?你這麼重的傷他都能救活,杉兒的病他也肯定能治!”
“對!對!對!”傅明禮猛然回神,一疊聲的答着,可想到此去府城最快也要四五天的路程……
王叔笑了,興奮的對大夫道,“大夫,你有沒有能續命的人蔘?我們買!”
大夫瞧着這家裡的境況,也多少明白,本不想讓他們再花這些冤枉錢的,可耐不住一家人一再的請求,只好取了自己保存的參片,吩咐他們煮了蔘湯,喂她喝。
傅雲杉昏昏沉沉的,一會兒有意識一會兒沒意識,正是昏沉着,感覺有人喂她喝湯,澀澀的讓她忍不住想吐出來,旁邊有人哭,“大夫,她喝不下去怎麼辦……”
“灌!撬開她的牙齒往裡灌!一定要讓她喝下去!”
耳邊是娘嘶啞的哀求,“杉兒,喝啊,娘想你活着……”
她眼中有淚涌出,拼命壓着那要吐的感覺,使着前世今生都未成用過的力氣狠命的吞嚥着。
“好了,終於喝下去了……只是,大夫治的是病,治不了命,這女娃現在靠參片續着命,怕撐不了幾天,你們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她聽到有人壓抑的捂嘴哭泣聲。
“大夫,你還有多少參片,我們都買了!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要救我的女兒……”是爹嘶啞的聲音。
“杉兒……老天,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無聲的啜泣是娘啊。
“哇啊……二姐……”是小八趴在她身上在哭。
“妹妹……”是哥和姐壓抑的哽咽聲。
迷糊中,聽到爹翻書箱的聲音,姐姐翻衣櫃的聲音,至於說的什麼,她沒有聽到,因爲她又昏迷了過去。
……
“嗯?”男人頎長的身影立在豐華樓二樓雅間,微眯的黑眸在聽到手下人的消息時猛一睜,十指滑過雕漆欄杆,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屬下剛看到姓王的漢子租馬車,聽他跟人聊了兩句傅二姑娘的事。”手下人摸不清主子想幹什麼,實話實說道。
男人修長的指頭輕輕敲擊着欄杆,黑眸投向雙河鋪的方向,好半天才淡淡道,“找人拿了藥去救人。”
“是。”手下人應了聲,轉身下樓。
……
雙河鋪村,傅家門口
楚氏蹙眉看着王嬸小心的將傅雲杉抱進馬車,口中盡力忍着發出輕輕的呻吟,手託着肚子卻擋不住羊水破,一滴兩滴,直到王嬸發現地上已經暈開了一大片,“天哪!棲雲姐,你這是要早產啊!”
楚氏肚裡的孩子剛八個多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纔到生產期,提前這麼多……肯定是最近這麼多事刺激的!
王嬸心疼的嘆氣,又急又忙的喊人扶着楚氏去她家,楚氏不願,王嬸瞪着滿是血絲的眼,“你瞧你那個家,除了杉兒那牀上,其他的地方還能住人嗎?你不知道生孩子坐月子要遭什麼罪嗎?你當我是妹妹就啥話也別說,咱們這麼多年的情分是當假的嗎!”
楚氏臉色蒼白,痛的抓緊了王嬸的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王嬸急的喊傅明禮抱楚氏,可看到傅明禮虛弱的身子,咬了咬牙,一把橫抱起楚氏,顛顛兒的往自己家跑去,驚的王叔跟在身後護小雞似的張着兩個胳膊支棱着。
本來是很好笑的一幕,可看在村人的眼裡卻都搖頭嘆息,不時還有人問要不要搭把手,張嬸老遠就衝了過來,咋呼着,“這是要生了嗎?熱水白布小孩的裹身被子和小衣服都準備了嗎?”
“他嬸子,你瞧這一家的,命都顧不上了,哪還有那功夫做那個……”素日與王嬸關係不錯,連帶也知曉一些楚氏婆家的事,打抱不平道。
張嬸唉了一聲,“我孃家嫂子這個月要生產我做的小被子和小衣服還沒送過去,我去拿來應應急。”一溜煙的跑了。
這邊,送了王嬸安置好楚氏,幾個交好的媳婦都自覺充當了接生婆、打雜工,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將一切都準備了妥當,傅明禮長揖大禮,“謝諸位嫂子相助。”
幾個媳婦擺了擺手,笑,“一個村的,不值當的。”
意思是說,都是一個村的,交情那麼好,只是幫點小忙,不值得你這麼大的禮。
傅明禮卻言,“再沒什麼比雪中送炭更珍貴的了,這些恩情傅明禮都記下了,以後各位嫂子家有事,傅明禮定不言拒。”
幾個媳婦哈哈笑着應了,回過身,卻唉聲嘆氣,唏噓不已。
王叔拉了王嬸,“杉丫頭的病耽誤不得,家裡的事就交給你了,有什麼事做不了主的,就去請傅秀才孃家二舅,我和傅秀才這就趕去府城找那個老神醫去!”
“你去鎮上把家裡的銀子都取了吧,帶着以免有什麼事花銀子。”王嬸點頭,囑咐着。
王叔應了,傅明禮又作揖謝王嬸,王嬸苦笑着別開了臉,“我不是爲你,我是爲我棲雲姐,你以後對她們母子好點就罷了。”
傅明禮自是滿口答應,回了傅家才發現傅雲杉已被人抱回了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正跟傅思宗說着話,傅思宗連連點頭,又作揖謝過小廝將其送出了門,才仰着笑臉對傅明禮和王叔道,“爹,王叔,這是樓公子的小廝,聽說妹妹高燒不退,特意過來給妹妹瞧病,還送了退燒的藥和一些補品。”
“是府城帶我們去找老神醫的那位樓重公子?”傅明禮驚喜道。
“正是他。”傅思宗笑着應了。
“哈哈!”王叔笑的開懷,“那指定沒錯了,樓公子派人送來的藥定是老神醫配好的,我就說杉丫頭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有貴人相助啊……”
一家人喜悅異常,看傅雲杉喝下了藥,不過一個時辰就退了燒,到晚飯時呼吸也漸平穩,臉上的潮紅也退了去,請了李郎中來看,他亦是替傅明禮一家開心,“太好了,杉兒已經沒事了!”
“李大叔,杉兒爲什麼還不醒?”傅思宗兄妹面露開心,可看着妹妹昏睡一天一夜還不醒,依舊有些捉急。
李郎中笑了笑,擺擺手,“沒事,讓她好好睡一覺,保管醒來一切都好了!”
“嘻嘻,二姐……豬豬……”小八一夜沒睡,早哭腫了眼,此刻知道傅雲杉沒事,小腦袋湊到傅雲杉臉頰邊,小手抱着她的胳膊,自言自語道,“小八陪……”
竟是閉了眼,準備睡覺的架勢。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半夜,楚氏精疲力盡生下一個女孩兒,傅家人只有何氏帶着鳶尾姐妹來瞧了,抱着孩子看了會,傅家其他人好像突然變得很忙碌,傅明悌夫婦來往鎮上跑生意;傅明孝夫婦準備進京事宜,傅明忠在一旁幫忙;崔氏則帶着七郎回了孃家;楊氏和傅琥珀更是人影都沒見。
傅明禮多少是傷心的,可二女兒死裡逃生,妻子又爲自己生下了三女兒,這份喜悅足可以壓平心底的傷,他笑着爲女兒取了幾個名字,夫妻倆最後敲定了紫菀,“菀菀清風起,茸茸麗日斜……”楚氏輕輕唸了句,摸着小女兒的腦袋,“菀兒還是姐姐的福星呢。”
傅明禮笑,“可不是嗎?”
夫妻倆一臉笑意看着襁褓裡睡的沉熟的小女兒,半響,楚氏說了句,“相公,明日一早咱們就回家吧,在王家生產已經不好,總不能三日禮和坐月子都在這裡。”
“你的身子要緊,這時候還顧什麼禮?爹孃那邊我去說,你安心坐月子,千萬不要再落下病,咱們剛分了家,以後家裡的事還要你操持……”傅明禮沉默良久,拍着妻子的手沉聲安撫,“舍了這身前身後的虛名,不就是想給你們幾日開心日子,怎麼你倒計較起來這個了?這時候有什麼事比得上你的身子重要?!”
楚氏感動的點頭,“有相公這些話就夠了,我已經知足了,咱們還是回去吧,不爲我也爲幾個孩子,可不能讓他們以後也背上不孝的罪名,有些事,咱們在前面扛着就好了……”
“是,夫人說的對,都聽夫人的。”傅明禮眼瞅屋內氣氛冷窒,難得說了句幽默話,卻換來楚氏啼笑的眼淚,“說什麼胡話?”
翌日,楚氏謝絕了王嬸的挽留,執意回傅家去,氣的王嬸恨不得拿刀子剜傅明禮,傅明禮無奈苦笑,楚氏好笑,王嬸被折騰的沒了脾氣,又瞧着傅明禮蒼白的臉色和楚氏哀求的目光,只好嘆了氣,收拾了兩牀被褥和幾件厚衣服送楚氏回了傅家外院倒座房。
初冬的天還不是很冷,白日有太陽照着,屋內的空氣也不低,可倒座房的設計是房門窗櫺朝東,能見太陽的時候並不多,傅雲此刻睡的房間本是楚氏夫妻倆的房間,算是外院得陽光最多的地方。
傅雲杉昏睡未醒,楚氏更不願挪自家女兒,坐月子的房子就定在傅雲杉姐妹的屋子,傅明禮雖能下地慢行,但屁股和大腿的傷還需要靜養,就佔了新分得的那間雜物房。
王嬸和傅剪秋前前後後忙了一個時辰,總算將房子整理了出來,傅明禮一躺上牀,沒多久就睡了過去,王嬸忍不住嘆氣,唉唉了兩聲。
傅雲杉是早上被一陣叫罵吵醒的!
“楚氏,別以爲分了家你就能翻出天去!我和你爹還沒死呢!不過是要你幾包紅糖和幾個雞蛋給你妹子吃你就拉個臉不給,真以爲傅家是你當家做主了!”楊氏罵人永遠不離一個字,“孝”!似是掐準了傅明禮和楚氏這個命脈,掐起來那是穩準狠!
傅剪秋的聲音結結巴巴,帶着哭腔,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奶……總共沒……幾包糖,雞蛋還要給娘……吃,家裡的雞早上不是剛下了蛋嗎?”
“好了好了,姑母不要生氣了,秋丫頭爲她娘着想也情有可原,畢竟五表嫂這是早產,坐月子吃不好會落下病根的,琥珀身體不舒服想喝紅糖水吃雞蛋,讓我的丫頭去鎮上買就是,您別跟她計較了,啊?”楊表姑溫溫勸着楊氏,一邊指揮身邊的丫頭出去買紅糖雞蛋,一邊給了傅剪秋一記安撫的眼神。
傅剪秋知道這楊家表姑算計她的事,當下也不再出聲,任她半勸半哄的將楊氏拉回了後院,才鬆了一口氣,抹了把淚,關了外院門,回了房間。
傅雲杉無語的聽着外面鬧騰,動了動眼珠瞧着空空的房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往常放置衣櫃的地方空了,牀頭的小櫃子和爹的書箱也沒了,除了牀上的東西沒變,屋裡的大件都不見了!
傅剪秋回到屋正好對上妹妹打量房間的眼睛,驚喜的叫了聲,“杉兒,你醒了!”
不等傅雲杉開口就轉身開了門跑出去到隔壁叫着,“爹、娘,杉兒醒了,杉兒醒了!我去告訴哥和王叔王嬸去……”
不多會兒,兩家人都聚在傅雲杉的牀頭,看着她高興的笑。
傅雲杉裂開了嘴想笑才發現嘴乾裂的厲害,一動就流出了血絲,傅剪秋忙扶她起來喂她喝水,“小心點,你發高燒都昏睡五天了,再不醒,爹就要再去請李大叔了。”
“五天!”傅雲杉嗆了水,“怎麼這麼久……”
隨即想到昏沉中聽到的聲音和對話,再仔細打量着家人身上單薄的衣服和屋內蓋在自己身上僅剩的棉被,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
“杉兒,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快告訴爹……”傅明禮上前抱着女兒,眸子裡的焦灼灼疼了傅雲杉的眼,瞧着一羣人擔心關切的目光,傅雲杉哭着哽咽,臉上卻揚起了笑,“就是覺得有爹孃和家人疼好幸福!”
“傻孩子!”傅明禮笑着將她摟入懷中,拍着女兒軟軟的身子,心裡滿足異常。
一屋子的人都高興的笑着,
傅雲杉乖順的將頭埋在家人看不到的地方,任淚肆流,小小的拳頭攥着棉布靛青被子,暗暗發誓:父母家人傾家蕩產也不放棄的溫暖,她必牢牢護住,誰若敢犯,她定化爲羅剎,誅神滅佛!
得知楚氏早產生了個妹妹,今日便是三日洗禮,她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小妹妹,剛興奮的想下牀,突然想到自己還在生病,剛出生的孩子抵抗力弱,萬一過了病氣給她就不好了!
“算了,等我病好了再去看小妹吧,反正她也不會跑掉。”
衆人見她吭哧半天又不去了,不覺好笑。
因爲做三日洗禮,傅家幾房人倒是都到齊了,雖有些懶散,但該有的禮節都不敢少。
楚氏孃家人在近午時纔到,來的是楚氏的娘玉氏和兩個嫂子,傅剪秋急匆匆的去竈屋燒水,被傅琥珀趕了出來,說分家了竈屋不給他們用。
楊表姑在後院扶着丫頭的手散步,恰好瞧見,上前拉了傅琥珀勸,“表妹,今天可是你小侄女的洗禮日,一會兒還會有很多人來賀喜,沒有茶水待客,你爹孃可會被人看下去的……”
傅琥珀想了想,瞪了傅剪秋一眼,氣呼呼的走了。
傅剪秋道了謝,拿瓢舀了水到小鍋裡開始點火燒,楊表姑微微蹙眉,卻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擡手招了丫頭搬來凳子紆尊坐到傅剪秋身邊,笑着開口道,“剪秋啊,你爹和你妹妹的病怎麼樣了?”
“李大叔說爹的病還要養上幾個月才能好,妹妹已經沒有大礙了,多休息幾天就好。”傅剪秋思籌着伸手不打笑臉人,簡單說了兩句。
楊表姑唏噓,“唉,你說你爹好好的秀才就這麼沒了,真是可惜!聽說杉兒給你哥配了藥在治五石散,這以後也要不少銀子吧?”
“……”傅剪秋低頭燒火,沒有吭聲。
楊表姑也不在意,“你娘又剛生了孩子,這往後的日子你們一家可怎麼過啊?表姑這心裡都替你們着急,要是你們家有人能掙錢就好了……”
“……”傅剪秋又怎麼不知道家裡困難,爹爹沒了功名教不了書就沒有收入,身子不好又幹不得農活,哥的毒癮雖然有了一些好轉,可單那些藥就要幾十上百兩銀子,他們家現在爲了給爹治病給杉兒買參片已經家徒四壁,以後怎麼負擔的起……
別開頭,抹去眼中的淚,傅剪秋低聲道,“謝謝表姑關心。”
“先前的事是表姑不好,不應該瞞着你們,不過表姑這心真是爲你家着想,咱們女人啊,嫁給誰都是嫁,如果能幫家裡生活的更好一些,對方是誰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不是嗎?”楊表姑語重心長的摸着傅剪秋的頭,“雖說老爺年紀大一些,但對家裡妻妾都很好,絕不會虧了誰。你若是願意跟表姑去府原,表姑就拿四百兩私房出來給你家還債可好?以後府裡發的月俸銀子你也可以寄給家裡,生了兒子說不定母憑子貴做個二夫人,到時候拉扯你家裡人一把還不是順手的事兒嗎……”
傅剪秋聽的發愣,四百兩銀子?!差不多可以還爹看病的錢了,剩下的也能給家裡留一點,月俸銀子她也可以寄給家裡讓家裡生活的更好……
楊表姑拍了拍她的手,眉間露出笑意,示意自己的丫頭添柴,將傅剪秋拉到一旁,又添了把火,“老爺在府原是一城的縣丞,若有他在咱們清河鎮老爺面前說上幾句,說不定你爹的秀才功名還能回來,到時候家裡……”
傅剪秋眼睛一亮,爹的功名恢復了家裡就不愁了,到時候……到時候……
“那我還能回家來嗎?”
“當然可以,生了兒子,你是去是留,都隨你的意!”楊表姑笑的慈愛,心裡卻得意的笑開了花。
傅剪秋盯着竈膛裡的火半響,將自己的脣咬出了血絲才扯了一抹笑,道,“好,我跟表姑去府原。”
“唉,好姑娘,你爹孃知道你的孝順一定會很高興……”
“不!不要讓我爹孃知道,等我們走了,再告訴他們……”傅剪秋知道,爹孃有多疼他們兄妹幾個,縱是要飯也絕不會鬆口答應讓她去做別人的妾房,若是讓他們知道……她們是絕走不成的!
“好好好!不讓他們知道,等走了表姑再派人送信給他們,唉,苦了你了……”楊表姑眉眼嘴角都是笑,卻故作傷悲的拿帕子抹着淚。
外院,看過睡着的傅雲杉,楚家幾人坐進了楚氏的月子屋,玉氏拉着女兒的手打量,上了年紀的臉上帶着時間的滄桑,眸子裡滿是心疼的淚花,“我的兒,怎麼這麼消瘦,這是吃了多少苦啊?”
楚氏也紅了眼,叫着,“娘。”
一旁,楚家大嫂李氏安慰道,“娘,妹妹在坐月子,可是哭不得的。”
“是啊,娘,您快別傷心了,妹妹和妹夫既然分出來了,那以後都是好日子!您這麼一哭,惹的其他孩子都要跟着哭了。”二嫂方氏也開解道。
玉氏擦了擦眼淚,“對對,你兩個嫂子說的對,是娘不好,不該惹你哭,快別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
“妹子,這是家裡拿的一些吃的,這銀子你收好,好好給自己和幾個孩子補補身子,以後啊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管他們那些人去死!”方氏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掏出來,有兩隻老母雞,幾斤獐子肉,幾十個雞蛋和幾尺青色棉布和一封二十兩的銀子。
將銀子塞到楚氏手裡,又拎着老母雞笑,“這可是大嫂餵了兩年的老母雞,燉湯最是補身子,一聽說你生了,趕着大哥幫她抓雞,就大哥那個書生樣,倆人差點把咱家房子給掀了……”
“他二嬸兒,咱在家不是說好不提這個嗎?”李氏臉有些不自在的瞅了楚氏一眼,尷尬笑了笑。
楚氏感動笑着道,“讓嫂子破費了。”
“妹妹說哪裡話,都是自家人,再說這雞養來就是吃的……”李氏瞬間釋然,慢慢放開了和楚氏方氏討論着孩子。
玉氏也在一旁笑着看她們說,不多會兒,傅明禮拜見了岳母,玉氏如每一個希望女兒幸福的母親一樣對女婿說教了一番,傅明禮一直恭敬聽着,沒有一絲厭煩。
玉氏嘆了口氣,女婿爲人處事都是好的,可她這做母親的心總覺得虧欠了女兒和兒子們,說了幾句也不說了,擺擺手讓傅明禮起身,“你身子骨也不好,去歇着吧,到了這裡咱們不講那些虛的,去吧。”
“是,岳母放心,以後明禮一定會好好照顧棲雲和孩子們。”傅明禮施了一禮,退出房間。
“我瞅着妹夫這身子好的挺快,這府城的大夫可真是神醫!”方氏笑着問楚氏。
楚氏點了點頭,也露出笑容,“聽說是救過杉兒的一位公子介紹的,說起來,這位樓公子可真是我們家的貴人,先後救了杉兒兩次,又救了我家相公,都說銀子好還恩情難還,這救命之恩我們可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那平時就多送點咱農家的特產,多少是咱們的一片心意。”李氏笑着出主意。
“我看行!”幾人互視笑出了聲。
“五嫂,要開始做飯了,娘讓我來問一聲,親家太太有什麼忌口的嗎?”傅明義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傳出老遠,引的幾個結伴而來送禮的婦人都瞧了過來。
方氏撇了撇嘴,“就知道吆喝,怎不說上次害妹夫傷重時,我來雙河鋪那麼些天,也沒見半個傅家人來請我吃飯,今兒是知道有人來送禮,巴巴的喊着讓人知道她是多好客呢吧!呸!”
“他二嬸,小心被人聽見,妹妹以後還要在這裡過日子呢。”李氏拉了拉方氏的衣服。
方氏嘆了口氣,“我要不是怕妹妹以後日子不好過,我早把傅家給翻個個兒了,就他們那羣人跟小雞子似的哪個能吃得了我一鞭子?!”
“虧你還記得你妹妹要過日子!”玉氏笑着嗔罵了二兒媳婦一句,吩咐道,“行了,把咱們帶來的肉和雞蛋分一半送到廚房去。”
方氏極不情願的伸手將肉拽成兩段,比劃了比劃挑出小的那一半,又撿了十幾個雞蛋,哼哼唧唧的出了門,惹的玉氏搖頭好笑。
洗禮的日子,楊氏再不歡喜也得擠出笑容來招呼村裡的長輩,洗禮日不帶客,村裡的婦人來看過楚氏笑說幾句也就都回了家,等婆子幫紫菀洗了身子裹上小被褥,這洗禮算是結束了,只等吃過午飯,收了洗禮錢,婆子離開,纔算沒事了。
午飯是楊氏安排的,六菜一湯,也算豐盛,只是吃飯的時候發生了一段小插曲,婆子說這女娃是個福星,定會爲傅家帶來福運,楊氏瞪了婆子一眼,崔氏嘀咕了句一個賠錢的女娃還帶來什麼福運?
玉氏和方氏不願意了!
玉氏還好說,忍着氣問楊氏是她女兒在婆家不侍候公婆了還是做家事不用心還是對待妯娌侄子侄女不好惹她聽到這話要瞪那婆子?
楊氏被噎的說不出話,又顧忌傅老爺子的臉面不敢撒潑,一張臉憋的通紅,好半響,才訕笑着支吾了句,“我是瞪我家三媳婦,不會說話!”說完,又狠狠瞪了崔氏一眼。
崔氏覺得被冤枉了,“娘,你咋能這樣說俺,這話可說你剛做飯時說的,二嫂也可以作證的,咋俺嘀咕了句就是俺不會說話了……”
“還不給我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還嫌丟人不夠啊?”楊氏怒視崔氏,心下恨不得張口罵死這個蠢的,沒看到現在是什麼情況嗎?淨添亂!
方氏扯下腰間的鞭子,“啪”拍在飯桌上,看着崔氏似笑非笑,“喲,三嫂子,這誰不知道老太太爲人厚道,對幾個媳婦都好的沒話說,你這麼編排老太太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可怎麼好……”
“俺咋編排了?!俺就嘀咕了句娘說過的話……”崔氏瞅着楊氏一雙秋後算賬的眼神和桌上火紅的鞭子,敢怒不敢言,憋屈的作小心狀,“是俺不會說話,這總行了吧?”
方氏哼了一聲,斜睨了眼楊氏,收回了桌上的鞭子,“禍從口出,三嫂子還是多注意的好。”
崔氏氣的喘着粗氣,卻再不敢開口,婆子笑呵呵的似乎沒受影響,吃完了飯就離開了。
傅雲杉醒來正好外婆和兩個舅媽來看她,準備看了她就往回趕,山路不好走,太晚出發天黑之前到不了家,看到外孫女醒過來,玉氏終於鬆了最後一口氣,“好了,外婆還以爲這次也見不到外婆的乖囡囡呢。”
“外婆!大舅媽!二舅媽!”傅雲杉驚喜的打着招呼,一把抱着玉氏,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外婆和舅媽這就要回去嗎?”
她的印象裡,打小外婆就很疼她們兄妹,每次見到都很捨不得。
“是啊,再不走,天黑就到不了家了,現在天冷了,晚上溼氣重,對你外婆身子不好。”方氏在一旁道。
傅雲杉忙穿了自己的小襖,套上薄棉褲,“我去送外婆和舅媽。”
“你這剛醒過來,還是好好……”玉氏忙按住她,傅雲杉笑着搖頭,“我現在覺得身子好狠多了,李大叔也說我的燒退了就沒事了,還讓我出去透透氣,不要老躺在牀上呢!我好久沒見外婆了,想跟外婆多呆一會兒……”
“這孩子……”玉氏欣慰的摟着自家外孫女,替她穿上鞋,牽着一道出了門,楚氏要送,李氏勸了讓她好好養身子,以後機會多的是,楚氏盈着淚送母親和兩個嫂子出了院門。
送走了外婆和舅媽三個人,傅雲杉拐道去了王家看救回來的男人,她昏迷了這麼些天,不知道那男人救活沒有。
王嬸帶她去了男人的屋,拉了她小聲說,“你這身子怎麼樣?都好了嗎?”
“都好了,你看,能蹦能跳呢!”傅雲杉笑嘻嘻的湊到王嬸身邊,問,“王嬸,他怎麼樣了?”
王嬸瞅了眼男人一眼,低聲說,“當天晚上就醒了,身體造好了就是不走,一句話也不說,一屋子的冷氣,害的我在家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哈哈,我來說,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許是救命恩人這四個字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冷着臉轉頭看向傅雲杉的方向,喉結動了動,說了句,“是你救的我?我是誰?”
好狗血!失憶了!
傅雲杉腦海中瞬間涌現這三個字,扶了扶額,鄭重的對男人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是我在山上救的,或許山上有線速也不一定,你可以自己去查一查。”
男人垂眸,看了她好一會兒,起身下牀,出門,一個縱身,身影已在幾丈之外,傅雲杉瞪圓了眼珠,傳說中的輕功!她突然有些後悔剛纔說的有些僵硬了,這樣一個失去記憶的高手,她應該想方設法留下來啊,即使學不了武功也可以當個免費保鏢之類的啊,等以後她賺了很多銀子後,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事……
好吧,她想的有點遠了!
垂着肩膀跟王嬸打了招呼轉身回家,卻不想家裡還有一件大事等着她!
“爹、娘,女兒不孝女兒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跟表姑一起離開爹孃去府原,這裡是四百兩銀子,爹孃拿去還錢吧!不要來找女兒,就當……女兒死了吧!剪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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