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樑皇宮,鳳鳴宮
承明皇后扭曲的臉孔,沒了往日的端莊與嫺靜,她眼中的不可置信,指着站在面前的皇甫雲鶴,指上套着鑲嵌着各色寶石的護甲,在空中微微顫抖着。
“太子便眼睜睜的看着赤衣衛帶走你的親舅舅?”她以國母之尊,不失威儀,儘量壓低聲音,可語中的艱澀透露出她正壓着暴怒。
皇甫雲鶴早知會有這樣的狂風暴雨,面色頗爲平靜。雖然沒從慕之楓那探到消息,他畢竟是一國太子,自然還會有探知的途徑。
“母后,舅舅此次犯了父皇大忌,兒臣實在無能爲力。”
“好個無能爲力?你當母后是瞎的?無能爲力便能爲了那個賤丫頭掌你舅舅的嘴?!”
承明皇后寬袖一揮,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將案上的一干物什盡數揮落。
稀里嘩啦的聲音,茶杯、玻盤碎了一地。驚得殿內的丫頭嬤嬤俱都跪地告罪。
皇甫雲鶴眯了眼睛,雖然知道母后一向護短,卻不知她能爲了母家如此失儀,不免也有幾分怒意。
“母后息怒!”
“息怒?!你舅舅進了赤衣衛,你讓我怎麼息怒?!”承明皇后越說越氣,頭上珠釵亂晃。
皇甫雲鶴面對她的指責低頭不語。他是明正言順的太子,可在母后眼裡,他不過是她爲了母家能夠一直在玉樑光耀門楣的棋子。
他甚至懷疑,趙家的千秋榮耀,在她心裡是否比他這個兒子還要重要。
“母后,舅舅會有今日,難道不是您的縱容所致?”
“你?!”承明皇后來到皇甫雲鶴近前,手臂高高揚在空中,半晌卻終於沒有落下。
“若沒有趙家,你以爲你這太子之位是從何而來?”她有些疲憊地落下了手,怔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到底是何事,講來容我想想可有轉還的餘地。”
她到底縱橫後宮多年,剛剛雖然有些亂了分寸,一番暴怒之下,還是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母家要保,自己的兒子又是未來她的依靠,甚至是整個趙家的依靠。若讓他因此對自己母家生了恨,她最終還是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壓下了剛剛的怒火,承明皇后嘆了一口氣:“太子,過來。”她柔聲向着皇甫雲鶴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可她卻不知她剛剛那句話已經犯了太子的大忌,縱使太子不會有所行動,但已在心中種下了一粒種子。
皇甫雲鶴遲疑了一下,還是踱步過去,承明皇后拉了他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側目着他,又細細理了他的衣領,撫平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
“是母后心急了。”
皇甫雲鶴的臉色也有幾分緩和:“母后,是皇兒無能,保不了舅舅。”
“不怪你,你那舅舅一貫不成器,你且說說,母后再想法向你父皇求情。”
皇甫雲鶴這纔將堂上之事,以及他後續又探得消息一一向承明皇后道來。原來那朱映雪便是南臨人稱血娘子的頭號江湖女賊,一向神出鬼沒,下手狠毒。
與她同時落入赤衣衛手中的還有池雙雙、邢山、文旬,四人在南臨人稱踏血尋黴,殺人越貨,綁架勒索無所不爲,日前市面上多家商鋪被劫就是他們勾結了山裡一夥強盜乾的。
“可此次被劫掠的商鋪以你舅舅的產業最多,他難不成夥同江洋大盜盜自家財產不成?”承明皇后道出此邏輯不通之處。
皇甫雲鶴搖搖頭道:“若單單只是殺人劫財,赤衣衛還不至於插手,最爲嚴重的是,江湖傳言這四人已被南臨朝廷收買,淪爲南臨朝廷的鷹犬。”
“你父皇懷疑你舅舅會勾結南臨人?”承明皇后覺得這種說法甚爲可笑。卻也知道事關謀逆,已是觸了承明帝的底限。可她也深知趙鴻平時確實荒唐,可她是玉樑皇后,是他的親姐,勾結南臨對他有什麼好處?
“如今南臨大軍已在邊境集結,恐怕來者不善。此番看南臨使者來訪時的態度也可窺見南臨皇帝的野心!”
“可你舅舅不可能勾結外人來害自己的親姐!”承明皇后急急表白心跡。
“此等微妙的時刻,舅舅跟南臨人扯上關係,也不怪父皇會懷疑。”皇甫雲鶴安慰自己的母后道。
“你舅舅定是被奸人所害,是沈靈溪那個賤婢,我要去找你父皇說明白,他一定會相信的。”承明皇后一聽趙鴻牽涉的是叛國之罪,不免又急迫了起來。
“母后,是舅舅先到大理寺誣告沈家五小姐,他若不是糊里糊塗地將血娘子買入府中,怎麼會惹上這等事?”皇甫雲鶴不相皇后將罪責全部推到沈靈溪身上。
“沒錯,血娘子怎麼會找上你舅舅,這一定是沈靈溪預謀的!我要去見你父皇!”
“母后,難道你忘了,父皇首先是君,然後纔是父、夫!”
皇甫雲鶴的低吼讓承明皇后有幾分動容。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事關叛國謀逆,一個君王對此等事是絕不會辜息的,一般都會抱着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人的原則。
“難道,就要母后眼睜睜看着你舅舅死在赤衣衛的大牢裡?”承明皇后的聲音尖利起來。
皇甫雲鶴嘆了口氣:“此事恐怕要去求慕之楓!”
“他?!”承明皇后緊鎖雙眉。慕之楓本是她最得意的駙馬人選,可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容嵐一片癡心,還是爲了那個相府的醜丫頭,她對他已是厭惡之極。
如今聽皇甫雲鶴提起要去向他求救,心中極是不情願。
“就算我肯去求,他也未必會肯。”承明皇后深深地嘆了口氣。
“讓兒臣去吧。他與此事牽涉頗多,據說那些江洋大盜被捕時他也在場,兒臣總覺得他沒那麼簡單。”皇甫雲鶴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承明皇后垂眸半晌才點點頭,也只有一試了:“此人若是能成爲你的妹夫,對你日後登基大有利處!”
皇甫雲鶴看着自己天真的母親,她這是想讓自己用駙馬之位,甚至許他高官厚祿來換取支援,可是,慕之楓真的是一個能依附在人後之人嗎?他的母后未免將他想得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