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哀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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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男孩見千秋遲遲沒有出聲,也不敢就此起來,巴巴地看了千秋一眼,他長得又黃又瘦,眼睛卻是大大的,充滿了惶恐
。
千秋不禁前所未有地對於自己懷疑起來,她長得有這麼恐怖?不會吧。
這時候他懷中的小白兔卻是蹦了出去,那小男孩本來要去追的,卻因爲千秋沒有說話而沒有動彈,螢衣一見小白兔溜了就趕緊去追,千秋讓那孩子起來,那孩子才慢騰騰地站起來。
“趙吉?”千秋想了想,這趙姓雖然不是大姓,可姓這個的人也很多啊,“難道是康城伯族中的?”
千秋本也是試探着問道,可聽到那小男孩的耳朵中他確實身子一顫,道:“小的,小的不敢妄自稱是康成伯家的。”
千秋一愣,“妄自”的意思就是,他應該算是的,卻是因爲某種原因而不敢,且他口中說的是康城伯家,而不是康成伯趙姓一族的,想來還是趙明初和趙寅初的兄弟?
“是趙明初趙寅初的弟弟?”
哪裡知道,她這麼一句話卻讓趙吉紅了眼睛,連忙搖頭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稱是大少爺和三少爺的的兄弟。”
哎?這麼說她是猜對了,只是趙吉的話語聽起來怎麼這麼怪異呢?看趙吉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千秋這會兒怎麼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在欺負一個小孩子似的。千秋不由苦笑着說道:“你別這個樣子啊,我沒有要欺負你的意思。”
“沒有沒有。小的不是這個意思。”
“不要自稱小的了,既然是趙明初和趙寅初的兄弟,叫我千秋就好了。”千秋聽着他一口一個小的還真是彆扭,說來這趙吉應該是康成伯的庶子了?怎麼被養成了一個超級膽小的小姑娘似的?
“小的怎麼敢,小的只是出來曬曬太陽。”他餘光看見螢衣抱着小白兔,螢衣對他笑了笑,說道:“趙公子,這小兔子很有趣啊,就是和你一樣,太瘦了。”
趙吉面上卻是一愣。他這輩子,除了服侍他的奶孃之外,第一次聽到有人喊他公子
。
“曬太陽就曬太陽吧,用不着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啊。”千秋搖了搖頭說道,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小男孩這副樣子。有葉惜京的對比在前,這小子未免爲太懦弱了一些,好歹也是康成伯的庶子啊。
螢衣抱着兔子在千秋眼前晃了晃。笑嘻嘻的說道:“小姐,我們也養一隻怎麼樣?”
趙吉一聽卻是急了,以爲千秋是看上了他的兔子,居然小聲啜泣起來。哀求道:“縣主行行好,小的只有這麼一隻兔子陪伴。不要搶走小的的兔子啊。”
“哎呀哎呀,怎麼哭起來了?”螢衣顯然也從來沒有見過趙吉這樣的公子,這說哭就哭,比小女孩還利索,倒是弄得她手足無措起來。這話是她開口的,不過是因爲見着這白毛的兔子有趣,纔對千秋有此一說,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弄哭了人家,心中着實過意不去。
顯然螢衣是個厚道人,趕緊將兔子讓趙吉懷裡一塞。說道:“我們可不會搶你的兔子,我們小姐哪裡會做這麼壞的事情啊。”
千秋撲哧一笑,擺了擺手。道:“別哭了,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多難看。”她以前最是心煩小孩子哭鬧了。今生所見且都是大家小姐公子,要麼就是服飾自己的螢衣小黛大毛,他們這些人怎麼會在她面前哭鬧呢?這會兒碰上一個趙吉,倒是讓她有些不太適應。
千秋此話一出,趙吉迅速憋住哭聲,因爲太過急促而不小心打嗝起來,這打嗝一打,是怎麼也憋不住,於是他又哭着說道:“縣主,小的憋不住。”
千秋有些不厚道地想說,這場面怎麼那麼好笑呢?
小黛眼疾手快,趕緊過來給趙吉順一順氣,一下一下小力地給趙吉拍打後背,又將自己的手絹拿出來給趙吉擦眼淚。
過了一會兒,趙吉雖然沒有止住打嗝,卻好了一些,說道:“我……我沒事……了……了。”
“怎麼說哭起來就哭起來了呢?”螢衣也被趙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照顧千秋這樣的主子久了,她是忘記這世界上有一種少爺會哭且膽子極小的。
終於,趙吉順過氣來,通紅着眼給千秋告罪,千秋見他禮數繁雜,作爲一個男孩子如此怯懦,心中卻是不喜歡的
。
“哎,我們家小姐和趙大少爺趙三少爺很熟哦,我們小姐人很好的,你不要哭啊。”螢衣給千秋發了一張好人卡。
趙吉目光怯怯地看了一眼千秋,見千秋果然不動怒,也沒有想要懲罰他的意思,才稍微收斂一點,小聲說道:“小的,是被打發了出府回老宅的。”
這趙家的本家就是在海州相鄰的豫州,因而和千秋幾個也是順路的,不過這打發回老宅是怎麼回事?這庶子雖然不讓人待見吧,可到底是康成伯家的庶子。康成伯背後有個趙賢妃,趙家在奉昌城的位子那是妥妥的,隨便拎出來一個庶子也比四五品官員的嫡子有看頭啊,可是輪到了趙吉身上,千秋總覺得他有種奴顏婢膝的感覺。
芽衣這時候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在將軍府以前也是伶俐的,消息來得快,便走過來和千秋低語了一會兒,原來這趙吉是康城伯家的五少爺,卻和別的庶子不同,她的母親乃是丫鬟出身,康成伯玩了一陣子之後就給玩膩了,就給忘在了身後,也沒有給擡身份,他母親可能平時做丫鬟的時候人緣不怎麼好,卻以爲可以一朝飛上枝頭做鳳凰,其他的幾房,不僅僅是妾室看不慣,連大丫環也看不順眼,結果沒有做成姨娘,還過得極其心酸。生下了趙吉之後,她覺得這等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便勾引了一個小廝連夜私奔了。這下子趙吉的身份可謂不明不白了,有閒言碎語說趙吉根本就不是康成伯的兒子。康成伯哪裡有空來理會一個庶子,且那女人的做法是個男人都忍受不了,康成伯被他娘氣個半死,也就愈加不待見趙吉。趙吉空有着庶子的名分,卻是下人的命,府裡頭是個人都能欺負他,反正康成伯又不會過問。
也就是因爲這樣,趙吉纔會養成了如此的性格啊。千秋心中嘆道,上一輩的事情也不能如此降罪到了孩子身上,不過趙吉不自強,那說什麼也沒有用。千秋雖然同情,卻不會胡亂出手幫助,那畢竟是人家的人生。
千秋再看趙吉,趙吉卻是低着頭躲閃着千秋的目光,千秋嘆了一口氣,道:“那小白兔,你怎麼弄來的?”
“是奶孃給我的。”這句話倒是回答得很利索,他緊緊抱着小白兔,顯得極其珍視。
千秋心中莫名被他的目光牽動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她,死了?”
趙吉的身子一顫,緩緩點了點頭,眼中又盈滿了淚水
。千秋怕他又哭起來,便連忙打住。好在這回趙吉沒有說哭就哭,似乎提到那位奶孃的時候就會稍微堅強一些。
說道這種事情大家都會顧忌一下的,小黛在一旁同情地看着她,螢衣柔聲說道:“那你之前怎麼沒有出來見我們家小姐?”她說的是在奉昌城外她們與這個商隊碰面的事情。
“小的身份卑微,怎麼敢來面見縣主啊。”趙吉垮下了肩膀,說道。
按照康成伯對他的態度看,趙吉絕對不可能是因爲康成伯和沐王爺打了聲招呼而給送商隊的。這會兒曹謹進來了,見院子裡幾個人都圍着趙吉,不禁疑惑起來。
千秋對着曹謹問道:“魯林他們都好了?”
“屬下就是在驛館外看了一下,他們在買水和食物,往碼頭那邊走呢。”
蝶衣跟在曹謹後頭,給螢衣幾個帶了了小玩意兒,有糖葫蘆也有面人。千秋可不喜歡甜膩的糖葫蘆,便直接賞給了芽衣吃,芽衣雖然過了小孩子的年紀了,不過對於那東西也是歡喜的,便謝過拿着吃了。
一旁的趙吉反而被冷落了下來,千秋捏着手中多餘的一隻麪人,似乎是一隻小老虎的模樣,說道:“要不要?”
趙吉看了千秋一眼,想要伸出手卻是剋制着。千秋看着他眼神中的渴望,但是他的行動卻是不敢有所表示,心中對於他又是同情又是悲哀。
千秋將東西扔在地上,淡淡道:“太醜了。”
蝶衣看着微微驚訝,千秋一直都是一個溫和有禮的孩子,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舉動,就算是不喜歡她買的也不需要扔啊。小黛看了看地上被扔下的小老虎麪人,不禁心中一動。
千秋看了蝶衣一眼,道:“回屋子裡吧,這太陽似乎太小了一些。”
蝶衣幾個雖然有些鬧不太明白,卻也照着千秋的話做了,等幾個人散去了之後,趙吉終於動了動,過去蹲下來,將那小老虎的麪人小心翼翼地撿起來,然後將上面的的塵土都撣了乾淨,又吹了吹,嘴角彎了彎,眼中卻是又紅了紅。
千秋站在窗口,看着這一幕,心中一股子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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