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濤謝過關之芳的盛情款待,並婉言拒絕了她們母女倆的留宿提議。他想既然父母離婚之事已經是木已成舟,而且自己也想通了,那就沒必要做縮頭烏龜,應該坦然的回家去面對。一手拉着被雨水打溼的行李箱走出了餐廳大門。此時,暴風雨已停了,馬路上的積水退去不少,但依然沒過鞋子。一陣絲絲涼風拂面吹來,寧澤濤頓時覺得十分涼爽。所有的一切都會在雨停時化爲雲煙,之前心中沉重的陰霾現在早已煙消雲散,擡頭仰望着浩瀚無際的夜空,寧澤濤相信今晚雨過之後朝陽定會在明天冉冉升起。
“咚咚咚!”敲門聲劃破了屋子裡的寂寥,正從浴室洗漱完出來的肖敏聽到敲門聲腳步一頓,心想:那個沒良心的不是跑狐狸精那裡去了嗎?怎麼捨得回來了?帶着一絲疑惑,肖敏大步來到緊閉的大門邊,透過貓眼看見寧澤濤一個人在月黑風高的大晚上筆直的站在門口,外面並沒有寧國華的身影,肖敏迅速反應過來,沒有任何遲疑,立即擰開大門。
“你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快進來吧!” 肖敏狐疑地說道。說完,示意正在發愣的寧澤濤趕緊進來。
“學校裡沒事了,我就回來了。”寧澤濤眼神躲閃,不自然的迴應一聲。對於中午回來時發現他們的秘密隻字不提。
“吃飯了嗎?”肖敏低頭看見寧澤濤手中的拉桿箱,順手拉了過來,隨即發現箱子都溼透了。肖敏側過臉仔細打量着一旁的寧澤濤,並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肖敏心裡嘀咕着,衣服是乾的,怎麼箱子是溼的呢?
“吃過了!”寧澤濤感受到肖敏對他打量的眼神,身子不自然的向沙發處走去。
寧澤濤細細的看着家裡一切擺設整齊,地板一塵不染,並沒有打鬥留下的痕跡,心想也許今天他們就是拌嘴,並沒有打架。這樣一想,便放下心來了。
四處瞅瞅,沒有發現寧國華的身影,於是,故作稀鬆平常的問道: “爸爸呢?”
“他……他出差了!”肖敏眼裡閃過一絲慌亂,趕緊別過眼,雙手緊緊捏着衣角,語氣很不自然的說道。
但她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被寧澤濤盡收眼底,他知道媽媽在說謊,沒有人比他還清楚媽媽說謊時的窘迫與不安的樣子。因爲她太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了,儘管她已年過四十了,但依舊像沒有歷經魚龍混雜的少女一樣單純而毫無心計。
像肖敏這種單純的女人,在愛她的人眼裡,男人就會認爲她純潔善良,毫無瑕疵,跟她生活在一起男人永遠都不會擔心自己整天被算計,被利用;但在不愛她的人眼裡,男人就會認爲她蠢,她枯燥無味。因爲這種女人不會違背自己的想法去費盡心思的取悅男人,男人覺得跟她生活在一起簡直就是天天喝白開水,毫無激情與浪漫。因爲這種男人骨子裡就是喜歡熱情似火的女人。
寧澤濤猜到寧國華已離家出走了。看着自己的媽媽站在眼前侷促不安眼神慌亂,心裡很不是滋味,心想,媽媽呀!爲什麼你不告訴我你和爸爸的事呢?你到底在怕什麼?怕爸爸再也不回因爲任何藉口而回到這個家?還是你怕失去我?
寧澤濤不禁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媽媽沒有告訴自己她們的事,無非就是害怕他接受不了她們離婚的事實。寧澤濤覺得他很有必要跟媽媽說說自己的想法。畢竟現在自己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自己能做出決定的。
“媽媽,坐呀!”寧澤濤拍拍身旁的沙發擠出一絲笑容,對肖敏說道。
肖敏在寧澤濤身旁落坐後,側過臉,擡眸靜靜望着身旁長得儀表堂堂的兒子,那臉型五官和神色像極了年輕時的寧國華。
往事的回憶就像是打開一張長長的書卷。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破天荒的來到一個我從來不去的公園裡閒逛,公園裡綠樹成蔭,花草樹木隨着春姑娘輕快的步伐,前仆後繼地綻放新的生命。許多的小鳥在自由自在歡樂地飛翔着,高興起來,便唱出清脆悅耳的曲子,和煦的春光吹拂着小河,河水忽然被一陣悅耳、動聽的笛聲所牽動,放眼望去,只見一位英俊瀟灑的男人,年齡大概二十多歲,正在吹奏着一首歡快的曲子。
那個帥氣的男人就是寧國華。而一個正處在花一樣季節懵懂的我對寧國華是一見傾心。頂着自己的春心蕩漾,我主動跟他打招呼,聊天。第一次聊天中,我發現器宇不凡的寧國華連言談舉止都透露出他的才氣與修養。那一次,我整顆心就徹底沉淪了。
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地在我死纏爛打緊追不放的情況下,他終於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就是我從未有過的甜蜜與幸福……
“媽媽!你在想什麼呢?”寧澤濤用手在肖敏面前晃了晃,發現她毫無反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寧澤濤突如其來的聲音喚回了肖敏飄遠的思緒,肖敏立馬回過神,瞥了一眼寧澤濤,低下頭黯淡地回了一句,“沒想什麼。”
過期的愛情,過期的承諾,過期的回憶,曾經的種種有什麼好說的呢?肖敏以爲舊時光只是感情裡殘留過半的美好回憶。然而,寧國華早就忘了以前種種的美好。
“媽媽,其實我知道你和爸爸離婚的事了。”寧澤濤最終把這件父母一直迴避他的事說出來了。說出來之後,寧澤濤倒是覺得此刻心裡沒有那麼壓抑,那麼沉重了。
聞言,肖敏一愣,隨即便一臉緊張的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今天中午我回來過,聽到你們吵架,我沒進來。”寧澤濤輕描淡寫的說。
“你今天中午回來過?”肖敏雙眸定定的望着寧澤濤,不敢置信的問道。
“嗯!你們吵架的內容我都聽到了。”寧澤濤點了點頭。
肖敏覺得太對不起自己的兒子了。由於自己婚姻的失敗,帶給了兒子一個破碎的家。
不管之前隱藏得如何好,在這一刻,肖敏強忍着堅強的內心怦然崩塌,前所未有的脆弱在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她雙手緊緊地抱住寧澤濤,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沿着臉頰流淌不止,似乎要把她一生的眼淚流淌出來,心中壓抑的太久太久了,有些話肖敏早就想告訴寧澤濤。
“對不起!兒子,媽媽對不起你!”心中有千言萬語,但說出口的卻只是‘對不起’。
“媽媽,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別哭了。”也許是受血緣關係的影響,母親的眼淚似乎也牽扯到了寧澤濤脆弱的眼腺,忽然,寧澤濤鼻子一酸,眼睛開始模糊起來了,緊接着眼淚掙扎着涌出了眼眶,他忍不住地哽咽,淚珠卻也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
過了許久,母子倆終於撫平了各自的情緒。
哭泣是情感的最好宣泄,當肖敏在寧澤濤面前肆無忌憚地流淚時,長期的精神壓力也完美地釋放了。肖敏環視了一圈大廳,最後雙眼落在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照片裡肖敏笑靨如花地依偎在寧國華的懷裡,寧國華對肖敏露出寵溺的一笑,而14歲的寧澤濤站在父母身後,微微勾起脣角,雙手搭在寧國華的肩膀上。
如今如此溫馨的場面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有些東西變質了就是變質了,不管主人是如何使出渾身解數都還原不了原先的新鮮美味。
“忠誠是婚姻關係的底線,一旦衝破,就有可能會打翻婚姻這條船。在這個花花的世界裡有太多的誘惑,如果他能做到清醒心智,就不會有今天的結局。 他迷失心智後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變化就是不再欣賞我了。具體地說就是,無視我的優點,沒有讚美,沒有表揚,更多的是挖苦和諷刺;無視我這麼多年來默默爲他所做的一切,他認爲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沒有發自內心的感恩。”肖敏雙眼定定地盯着牆壁上的照片。像是說給身旁的寧澤濤聽,但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媽媽,你以後要爲自己好好的生活。既然你們一切都結束了,那你就沒必要眷戀過去。現在沒有誰離開了誰會活不下去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用心去好好享受,你定會發現生活是多麼的美好。”
“嗯!以後我會好好體驗生活帶來的樂趣。”
“媽媽,忘了告訴你,我今天收到了上海F大的錄取通知書。”寧澤濤終於想起了還有這麼一件喜事忘記跟媽媽分享了。
“太好了!把你的錄取通知書拿給我看看。”肖敏高興地拍了拍寧澤濤的肩膀,迫不及待的要求寧澤濤把錄取通知書拿給她看看。
寧澤濤打開行李箱,從衣服底下拿出紅得耀眼的錄取通知書遞給了肖敏。肖敏激動地打開錄取通知書,一字一句的念着:
“‘寧澤濤同學,
你已被我校數學專業錄取,請於2016年9月5日至6日憑本通知書入學報到。’
兒子,你的F大夢終於實現了。媽媽真替你高興。”說完,肖敏緊緊地抱着寧澤濤,激動而愉悅的心情不言而喻。
“謝謝媽媽!這也有你的功勞。”
“呵呵!媽媽可不想搶你的功。對了,我想選個黃道吉日熱熱鬧鬧的辦一場畢業酒席。到時把咱們家所有的親戚朋友都請過來慶祝慶祝。”一談起畢業酒席肖敏便眉飛色舞。
“明天再說吧!還有一個小時就凌晨啦。我想去睡覺了。”寧澤濤打了一個哈欠,擡手看一眼手錶。起身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好!明天和你商量哦。”確實有點晚了,不過今晚肖敏是註定興奮地睡不着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