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女孩溫婉正坐在紅色棉墊上,輕輕將頭上的白帽取下,露出鬢角蒼白,整體依舊是黑色的長髮。
身前左右擺着兩盞燭火。
背後,被燭光映照得金黃的佛像威嚴而慈祥,燭火似乎隨着開門那一瞬的風微微動搖,讓那尊正對殿門的佛像,面目在陰影中輕輕搖晃。
身着米黃色長袍的女孩對他笑了笑,只是表情卻顯得有些僵硬,就彷彿很久都沒有完成過‘笑’這種表情,顯得略微有些陌生一樣。
她的身前,擺着一個長方形的木盒。
韓白衣沒有多看,面對着女孩正坐下來,因爲她屁股底下有墊子的關係,兩人的目光剛好平齊。
韓白衣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雖然表情是笑,但目光卻完全沒帶着情緒,平靜得令人有些寒意。
但聲音卻是抑揚頓挫,摻雜着軟糯甜蜜的聲線,讓她在韓白衣面前好像活了起來。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是......變若之子的其中之一。”
“是不死的求道者們做出來的,虛假的龍胤持有者。”
說到這,女孩的眼神終於有了些許波動,但也只有一瞬。
韓白衣默默的聽着。
“只不過,能成長到如今的,僅有我一人。”
“其他人,都沉睡在這裡。”
說完這句話,這個自稱虛假龍胤持有者的女孩,目光微微下垂,眼簾半覆。
她的睫毛很長,眼睛也很好看。
韓白衣先是注意到這一點,然後纔不情不願的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到地上。
‘沉睡在這裡,是指埋在這座小屋底下嗎?’
‘睡在墓地裡不瘮得慌嗎?’
韓白衣的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裡去,口中則略顯冷漠敷衍的答應。
“這樣啊......”
大概是陷入某種回憶之中,女孩低頭的時間略微有些長,但也很快反應了回來。
“不好意思,是我失禮了。”
韓白衣則全然沒有被耽誤的感覺,目光一直留戀在女孩的容貌上。
‘好像......和御子有點像呢。’
‘就好像少女時期的御子一樣。’
韓白衣在心中默默的把兩人對比着。
“閣下,是爲了斷絕龍胤纔來此仙峰寺的嗎?”
女孩的話語忽然打斷了韓白衣的思路,不過城牆拐角厚的臉皮可不是吹的,韓白衣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沒錯,爲此,我特意上山求取不死斬,拜淚。”
女孩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韓白衣腰間的黑刀:“但是,您不是已經有了黑不死斬嗎?爲什麼還要這柄紅色的呢?”
韓白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正所謂雙劍合璧,天下無敵,紅黑搭配,砍人不累。爲了打敗櫻龍,我還需要更多的助力。”
“哦......”
女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不過尋思了一會兒,女孩面上忽然浮現幾許爲難之色。
“但是......身爲不死斬的守護者,我必須保證至少有一柄不死斬還留在人世,至少有跡可循,爲後來人挑戰櫻龍提供便利。”
“並非不信任您,只是......只是,萬一兩把不死斬都遺失了,可就沒人能擊敗櫻龍了呀。”
韓白衣則大手一揮毫不在意的大包大攬道:“無事,等我回去便將紅的這柄交給我的同伴,兩人分持一柄,肯定不會全都遺失。”
聽他這麼一說,女孩纔有些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
正要打開木盒,女孩似乎發現了什麼,皺着眉擡起頭,仔仔細細的看了韓白衣兩眼。
只見她先是眉頭擰緊,而後忽然瞪大眼,看着韓白衣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櫻桃小嘴張得足有小孩拳頭那麼大。
“施主......你,你身上居然沒有龍胤之力?!”
女孩再低下頭仔細感應了一下韓白衣腰間的感受,發現這黑色的長刀確實是不死斬。
但是,不應該啊?!
假御子一臉迷惑的看看韓白衣,又看看黑刀開門,再擡頭,再低頭。
小腦袋萌萌的一點一擡一點一擡。
“這......這不應該啊?”
假御子有些迷茫,死活都想不明白。
“拔出不死斬的人,必然死亡,這明明是定律纔對......”
“爲什麼......施主竟是無事?”
韓白衣哪解釋的清楚存檔讀檔是怎麼回事,聽假御子這麼問,也只能故弄玄虛的笑笑:
“有其果,必有其因。”
“這大概就是我的緣法吧。”
“既然我能拔出黑刀開門而不死,那想來應是不死斬與我有緣,您更應該讓我嘗試一下才對。”
因爲韓白衣現在依舊是扮演的狼的角色,自然不能解釋太多,話多明顯違反人設,不如就這麼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隨便解釋兩句。
至於信不信的......她愛信不信。
聽到韓白衣這麼忽悠,假御子先是沉默着思考了一會兒,而後擡起頭,對着韓白衣煞有介事的點了點小腦袋,一副‘原來如此,之前沒有信任你是我的錯’的樣子。
韓白衣心中莫名有種愧疚感。
“有其果,必有其因。”
假御子低聲重複了一遍韓白衣的話,心中細細咀嚼,只覺其中禪意頗深——沒想到你個頭發濃密的忍者也是個高人。
“既然施主心意已決......那便請吧。”
假御子鄭重其事的打開封藏不死斬的木盒,擡起頭,與韓白衣四目相對。
韓白衣則帶着一臉‘放心我絕對不會死’的從容微笑拿起紅不死斬,輕輕抽出刀刃。
撲通。
韓白衣,卒。
這能怎麼辦,抽不死斬必死是世界法則,韓白衣這個濃眉大眼從不開掛的也沒法抵抗世界規則。
還好,他有時間線。
就在假御子一臉懵逼的看着這個一頭栽進自己膝枕中間,埋頭不起的忍者,心裡猶豫着在他天靈蓋上摸索人中的時候,韓白衣真·一臉懵逼的從假御子身上爬起來。
韓白衣掙扎着呼吸了兩口,雙手撐着軟綿綿、肉呼呼的地面想爬起來,忽然感覺有哪不太對。
擡起頭,假御子剛好低頭,兩人四目相對,一言不發。
假御子面色僵硬,正按在韓白衣天靈蓋上尋找人中的雙手收也不是,按也不是。
氣氛異常尷尬。
倏忽間,韓白衣竄起來,假御子收回手,兩人立刻恢復到剛剛那相敬如賓,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忽然,就見韓白衣面色一正,一本正經的把赤刀拜淚從刀鞘中拔出來,刀尖指着地面,動作酷酷的低沉道:
“不死斬,就由我收下了。”
“啪啪啪啪......”
假御子面無表情的拍着手以示誇獎。
場面莫名的就有些冷清。
孤零零的大殿,兩人相互表演。
饒是以韓白衣堪比城牆拐角的厚臉,也清楚的意識到了一件事。
畫風,似乎回不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