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開封府達成共識,次日,開封府便斷了林沖二十脊杖,刺了面頰,配滄州牢城。
張教頭和一些相識、鄰人都到衙門前送別,林沖也知牢城營暗無天日,此去生死未卜,便寫了一紙休書,任由張氏改嫁,直讓給林沖送包裹來的張氏哭暈。
到的午後,董超、薛霸才押着林沖出城。
走了三十多裡,找了一處客店歇了。
第二日,天明便又上路。
林沖第一日剛剛吃了棒,倒也無事。
第二日時,棒瘡卻是發了,天氣又熱,出些漢,傷處便更痛了,因此走不動,吃兩個公人好一陣奚落。
當晚,三人又投一個村中客店歇了。
林沖也知路上全在董超、薛霸手裡,便拿些銀子買酒肉來給二人吃,不想卻被二人灌醉,用熱水把腳燙傷了。
林沖不敢發作,忍氣吞聲睡了。
睡到四更,董超、薛霸便把林沖弄醒,扔給林沖一雙新草鞋。
林沖雙腳被燙的全是燎泡,想找舊鞋時,早被薛霸扔了,只好穿了那紮腳的新草鞋。
沒走幾裡,林沖腳上燎泡便都被草鞋打破,鮮血淋漓,更走不動。
捱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來到一座林子邊。
董超罵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滄州怎的得到。”
薛霸卻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裡歇一歇。”
林沖早走不動了,幾次要歇息,都被董超、薛霸喝罵一陣。
聽到薛霸說要歇息,心中也開心,走到樹林邊,便靠着一棵大樹坐下。
走了一日半,路上已經沒什麼人家了。
今日又走了個大早,正是路上行人少的時候。
董超放下水火棍,倒在樹邊,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來,且睡一睡卻行。”
另一旁薛霸看路上沒有行人,便走到林沖跟前,道:“俺兩個正要睡一睡,這裡又無關鎖,只怕你走了。我們放心不下,也睡不着。”
林沖被一路打罵,也知虎落平陽被犬欺,告道:“小人是個好漢,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一旁董超也爬將起來道:“那裡信得你說。要我們心穩,須得縛一縛。”
林沖無奈道:“上下要縛便縛,小人敢道怎地。”
薛霸看林沖配合,便從腰裡解下索子來,把林沖連手帶腳和枷緊緊綁在樹上。
綁的結實了,二人便也發作起來,從地上拿起水火棍來。
林沖看二人面色不善,慌道:“上下做甚麼?”
董超道:“不是俺要結果你。自是前日來時,有那陸虞候傳着高太尉鈞旨,教我兩個到這裡結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話。便多走的幾日,也是死數。只今日就這裡,倒作成我兩個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兩個。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須精細着。明年今日,是你週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話。”
林沖掙扎了兩下,看掙不脫,連忙大叫道:“史進兄弟,救我一救。”
前日在衙門前,丈人張教頭和他說了史進會護送他去滄州。
出城後,林沖便暗暗留意,前兩日都看到史進的伴當史柱在後面跟着,只是沒看到史進。
林沖猜測史進可能被一些事情牽絆住了,因此派了伴當來護送他。
他也聽過那些押送公人半途害人的事情,有史柱跟着,心中也踏實了不少。
今天他們走的早,一路走來,雖沒看到史柱,不過史柱有馬匹代步,很快便能趕上來。
林沖也沒太在意,不想便是這個空當,性命危矣。
緊要關頭,他只能寄希望於史進那伴當及時趕來了。
他只是在史進第一次登門拜訪時見過史柱,並不知史柱名字,只能高呼史進姓名了。
“誰敢害林教頭?”
董超、薛霸看到林沖向路上呼喊,也都跟着林沖看向路上,卻不防後面林中跳出一人來,一聲大喝,直把二人嚇得一哆嗦,慌忙又轉過身來。
林沖扭頭看到是史進,也鬆了口氣,有些意外的道:“兄弟,你如何在這裡?”
史進笑道:“我看前面人煙稠密,料想他們不敢在前面動手,便徑自往前趕來,只讓史柱跟着你們。走到這裡,看這林子險惡,便在這裡等候,不想這廝們果真準備在這裡害教頭。”
東京城外人煙稠密,前兩日走的路上行商不斷。
董超、薛霸並沒發現有人跟着他們,聽得居然有人前後堵截他們,不由慌道:“你們是什麼人?意欲何爲?”
史進也不答話,對兩個手腳顫抖的公人喝道:“還不與我解開林教頭?”
董超看史進身材長大,又和林沖這八十萬禁軍教頭稱兄道弟,想必武藝不凡,情知不是他們二人能對付的,收起手中水火棍,衝史進做了個揖。
一邊上來給林沖解綁,一邊對史進道:“好漢恕罪,我們也是出於無奈,不得不接這差事,否則萬萬不敢害林教頭。”
史進看董超解開林沖,喝道:“若不是看你們也是被逼時,早打殺了你們了。給林教頭去了枷,滾到路邊站着去。”
“是,是。”
董超也不敢遲疑,又給林沖打開木枷,衝史進諂笑着,和薛霸走到路邊去了。
史進看二人走開,這才走到林沖跟前,看着林沖鮮血淋漓的雙腳,道:“前面離着東京近,小弟怕高俅知道時,又派人來暗害,因此沒敢現身,讓教頭受苦了。”
林沖咬牙切齒道:“今日多虧兄弟,否則我性命休矣。可恨高俅那奸賊,讓我吃這冤屈官司,還要使人來害我。”
史進道:“高俅、陸謙那等奸惡小人,一旦下手,必欲除之而後快。這兩個公人害不得教頭,只怕他們仍不肯罷休。林教頭不如先去我那裡安身,躲過高俅那廝迫害再說。”
若是林沖年少時,只怕立刻便和史進走了。
但是這三年被張氏淳淳善誘,林沖遇事也多了一些思量。
他也未見着陸謙,只是董超說是陸謙讓他們來害他。
這兩公人的話也不可盡信,說不得他們是史進買通演一場戲也未可知。
他若這裡跟着史進上了梁山,豈不冤枉。
便是史進真的如傳聞般仗義時,但這落草爲寇終究是玷辱門戶的事情。
林家雖算不得將門,但也歷代在軍中效力。
他若落草爲寇,日後怎有顏面見祖先。
高俅那廝雖然權勢大,但也有鞭長莫及的時候,到了滄州未必便沒有生路。
在牢城營中掙扎幾年,遇到大赦,他便又能還爲良民了。
到時也學王進去邊關效力,一刀一槍,說不得也能搏個封妻廕子。
不是林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乃好友陸謙的背叛讓他不敢輕信剛剛相識的史進。
何況史進出手便是一百兩黃金,若是對他沒有所圖,他也不信。
想及此,林沖抱拳道:“兄弟說的極是,只是家中歷代忠良,林沖委實不敢背忘祖訓。還望兄弟見諒。”
林沖的選擇倒也在史進意料中,他若肯落草或者逃亡,魯智深救了他時,他便走了,也不去滄州了。
佔山爲王,也只有那些只想着大碗吃酒,大塊吃肉的江湖漢子或者走投無路的人才會選擇。
但有選擇時,莫說有些出身的人了,便是普通百姓也不會選擇落草。
因此他們替天行道,殺了幾個害人大戶後,各村也只有一些揭發大戶罪狀和過不下去的百姓入夥。
史進笑道:“無妨,既然哥哥這般說,那我便送哥哥到滄州去,再回山吧。”
林沖看史進並無一絲不快,似乎真的是仗義之輩,拱手道:“大郎之恩,林沖……”
史進擺手道:“不值一提,前面三四里有個酒店,我的馬還在那裡放着。我們去那裡歇息歇息,等史柱上來,我打發他回去報個信,然後我們再上路吧。”
“好。”
林沖應了一聲,扶着地面便要站起來。
史進看林沖雙腳鮮血淋漓便道:“教頭腳上有傷,我揹你走一程吧。”
林沖連忙掙扎着站起來,道:“些許小傷,我還走得動。”
史進正要說話,便看路上一騎馬飛奔而來,正是史柱,便笑道:“好了,有代步的了。”
史柱也看到林邊站着的四人,到的跟前,勒馬跳下來,抱拳道:“史柱貪睡,被他們落遠了,請哥哥責罰。”
史進瞪了史柱一眼,道:“險些誤了事,回去再罰你。先把馬牽過來,讓林教頭騎一程。”
“是。”
史柱聽得那兩個公人似乎已經動手了,只是被史進救下了,也不由有些後怕,一臉羞愧的把馬牽到林沖跟前來。
史進對林沖道:“教頭上馬吧。”
林沖也沒客氣,衝二人抱個拳,翻身上了馬。
路邊站着的董超、薛霸看到林沖上馬,不由面面相覷。
害怕林沖走了,他們吃罪不起。想阻攔,又害怕惹惱史進、史柱,害了他們性命。
史進看二人偷眼看這邊,喝道:“要讓我們自己去滄州嗎?還不後面跟着?”
二人聽得林沖不逃,也鬆了口氣,連忙跟到後面。
走了三四里,便看到一個村口酒店。
五人進的店裡,史進、史柱、林沖坐了一桌,讓兩個公人在旁邊坐了。
史進吩咐酒保弄些酒肉麪餅來,吃了一陣,便對史柱道:“你先回去,告訴其他人,我送林教頭去滄州走一遭,完事便回去,衆人不用掛念。”
史柱眼巴巴看着史進道:“要不還是小的陪哥哥走一遭?”
史進搖頭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報信,免得他們掛念。”
“好,那哥哥保重。”
“你也保重,路上不要耽擱。馬留給林教頭,你去前面再買匹馬。”
史進丟給史柱一包銀子,打發史柱走了。
歇了一陣,四人也上路而來。
史進和林沖騎馬,董超、薛霸在後面走路。
聽得史進要一路送林沖去滄州後,二人也是暗暗叫苦。
(各路好漢,看的入眼的話,週一衝榜,藏劍拜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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