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百姓安靜下來,史進便道:“要上山的人都去收拾細軟吧,有老小的都搬了,免得被做公的拿了。其餘百姓也都回去吧,打攪了。”
“是,頭領。”
“多謝梁山好漢爲我們除了一大害。”
“多謝梁山好漢爲我們除害。”
聽着村中百姓七嘴八舌的迴應,史進笑着拱拱手,又轉身看着鄭家老小。
鄭家有五子,殺了長子,還有四個,史進答應讓鄭榮有後,倒是不曾食言,其實他當初也就沒想過要殺人滿門。
鄭家老小看到史進看着他們,都害怕的低下頭。
鄭榮和長子被殺,二子、三子也因爲欺壓村人被杖責了二十,只有四子、五子年幼,雖有些搗蛋的事情,但是還不到杖責的年齡,被史進教訓了幾句。
有三個虐待下人的婦人也被杖責了十下,除了之前和鄭榮長子私通的小妾外,還有一個給鄭榮出主意逼害其他女子的小妾也被史進貶做山妓。
他們如何能不怕史進。
“今天鄭家流的血也不少了,我希望你們都記住今天。誰若是再敢做惡事,你們的父兄便是榜樣。”
史進又告誡了鄭家衆人兩句,這才和衆人又回了鄭家院子。
沒多大功夫,阮小五便帶着一隊水軍護送六十輛馬車而來。
這也是衆人在聚義廳商議細節時,朱武補充的,鄉下大戶每年收租子都能收到大量糧食,秋後糧價較低,鄉下大戶一般不會馬上出售,村中未必就能找到那麼多車馬來運糧。
有傷亡時,也能用馬車拉運。
阮小五一行人是四更天上路的。
即使加上鄭家的十幾輛車子,最後也只拉了七百石糧食,有幾輛車子拉了要入夥的老小。
鄭莊二百三十多戶,最後願意入夥的也不過十幾戶,其中丁壯二十多個。
雖然村中百姓都喊他們好漢,但也改變不了他們強盜的身份,不到萬不得已,尋常百姓都不願落草爲寇。
投靠他們的,除了兩戶有血海深仇的,還有七八戶是管不住自家後生的,剩下幾戶多半是實在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寒冬臘月都沒有棉衣穿,家中存糧也見底,纔想上山搏一條生路。
等到梁山衆人出了村子許久,鄭家纔敢派人去縣裡報官。
鄆城縣派的一指揮兵馬拖拖拉拉的趕來時,梁山兵馬早沒了影子,這些兵馬佯裝追了幾裡,便都退回縣衙了。
鄭家的人也不敢再在村中住,沒兩天便舉家搬到鄆城縣了,只留下一個管家打理村中土地。
鄆城縣知縣也不隱瞞,次日便把此案報到濟州。
濟州知州看了鄆城縣公文,忍不住罵道:“不想這些殺不死的強盜還是做出來了。”
他還想着再熬兩個月,他就可以升遷到其他地方了,不想梁山強盜終究沒讓他美夢成真。
這些天他也收到兩處州府公文,要求他緝捕劫掠他們治下寺廟,最後逃進梁山水泊的賊人。
那些寺廟被劫掠後,自然少不得報官。
有那無用的做公的,自然也有幹事的,史進大隊人馬的痕跡又不好掩藏,有兩處州府的公人便沿着蹤跡追到梁山水泊來了,確定史進一夥人在梁山落草後,便回去稟告了,因此有了給濟州的公文。
不過濟州知州也浸淫官場多年,尤其梁山水泊縱橫八百里,通着數處州府,他自不乏推脫之詞,並不承認那夥賊人在濟州管下。
現在梁山強盜殺害鄉紳,又有苦主申訴,他若是再裝聾作啞,苦主告到提刑司、京城去時,他少不得要被責罰。
濟州知州也不敢怠慢,讓人招來團練使黃安。
黃安到的府衙,見過禮,問道:“不知相公招我來,所爲何事?”
濟州知州道:“昨日梁山那夥賊人打了鄆城縣管下的一個村坊,還殺害了一個鄉紳,那夥賊人恐怕要大弄了,我們還須儘早剿滅了他們纔好。”
黃安聽得知州這般說,也知道躲不過了,點頭道:“相公說的是,這些時日,我對麾下將官也都熟悉了。相公一聲令下,我便出兵剿滅他們。”
濟州知州看黃安有了一點武將的樣子,也稍稍放心了一些,笑道:“有將軍鎮守本州,何懼那些盜匪。不知將軍要帶多少兵馬?”
黃安想了想,道:“賊人雖然沒了水泊地利,但是還有梁山地勢,這些日子,他們又修建了關隘,也不可小覷。爲保一戰功成,我帶三營兵馬吧。”
濟州知州點頭道:“好,那我便祝將軍馬到功成。”
兩人又商議了一陣,黃安便告辭而去。
再說史進等人離了鄭莊,一路無話。
從冰面過了水泊,早到金沙灘上。
今年天氣格外冷,莫說梁山水泊了,便是太湖都凍了一尺多厚,上面可以行車了。
也因爲天寒的厲害,水泊附近熬不下去的漁夫多來梁山入夥。
朱武、阮小二、張青、孫二孃四人都在金沙灘迎接。
上的山寨,一夥人便直奔食堂。
看到食堂早已準備好的一桌桌酒肉,剛剛入夥的人也都直呼來對地方了。
這頓酒吃的時間並不長,因爲並非休假時間,雖然有慶賀之意,但是每人也不過兩碗酒,只是菜餚要豐盛了許多。
只有剛剛入夥的人分例酒食是酒管夠、肉管飽。
吃過飯,衆人便往聚義廳而來,等着分金銀。
從鄭莊搬來的一箱箱錢物都放在替天行道的旗幟下,分完之後才能入庫。
一隊隊兵馬從食堂出來,便在演武場上列隊,等着分金銀。
史進和衆頭領進了聚義廳,便道:“我想和大夥再商議一下分金銀的法子。”
其他人聽到史進有話說,便都看過去。
“我等衆人在此聚義,是爲了快活,不怕官司,不怕官,大碗吃酒、大塊吃肉;更是爲了替天行道。如今大夥也算衣食不愁了,那我們在替天行道上是不是應該更進一步呢?”
朱武還在思考史進的話,阮小七性直,已經道:“哥哥是要說分錢糧給貧苦百姓的事吧?”
史進點頭道:“我們要做替天行道的好漢,何爲道?替天下百姓主持公道,殺貪官劣紳,讓天下百姓可以過的更好,這是道。但是有些百姓眼前的難關就熬不過去,便說今冬的嚴寒,也不知多少人會被凍死。
我們爲民除害,也得來很多金銀,說穿了,這些金銀不是大戶的,而是他們搜刮的百姓血汗。我們拿着他們的血汗大碗吃酒、大塊吃肉,卻讓他們忍餓挨凍,不是好漢的行徑。當然也不能全分給他們,我們要打造兵甲,兄弟們也要有好酒好肉吃,纔有力氣繼續替天行道。”
阮小七叫道:“我有些銀子吃酒便夠了,再多了也無用,哥哥說如何分就如何分。”
楊春點頭道:“哥哥說的有理,我們吃肉,總也要給百姓分些油水。”
陳達道:“哥哥說甚便是甚。”
其他幾人也都表示支持。
史進點頭道:“我想拿三成出來,在水泊外救濟百姓。入庫四成,大夥分三成。衆兄弟覺得如何?”
阮小七笑道:“哥哥覺得好便好,反正沒了銀子時,哥哥會送來。”
“哈哈。”
衆人看阮小七這副無賴嘴臉,也不由大笑起來。
史進看沒人反對,笑道:“好,我梁山好漢便是要有這般心胸,才能讓百姓心甘情願的叫我們好漢。”
阮小七笑道:“哥哥說的是,今早在鄭莊砍了鄭榮那廝時,聽着百姓們的叫好聲,當真比吃了一碗好酒還要暢快。”
陳達笑道:“你這活閻羅是因爲收了一條人命快活吧?”
阮小七搖頭道:“若是廝殺一陣,殺的一個硬漢,那也快活。殺那般一個豬狗,有何快活。”
衆人說笑了幾句,朱武問道:“不知哥哥準備如何給百姓發錢糧?”
史進道:“我想把此事交給張青、孫二孃,具體一個人給多少錢糧,大夥可以商議商議,還要防止附近村中搗子、閒漢多領錢糧。”
孫二孃殺氣十足的道:“我夫妻每日便在酒店,若有那不長眼的閒漢,少不得料理了他們。”
史進搖頭道:“財帛動人心,不可妄殺,便是發現多領的人,不給他便是。”
張青也無奈的看着自己渾家道:“這本是一件積功德的事,莫再添罪業。”
阮小七笑道:“我覺得張青哥哥叫帶發僧比那菜園子好,只是不曾唸經。”
陳達笑道:“僧人須沒有渾家。”
阮小七卻是覺得自己給張青想的諢號很合適,笑道:“怎地沒有,那些禿驢慣會哄騙婦人,暗地裡還不知養了多少婦人呢。”
難不成魯智深不做花和尚,張青卻成了帶發僧?
還好沒讓張青叫花和尚。
史進聽着阮小七給張青新取的諢號也覺有些好笑,不過張青倒是真有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苗頭。
若是沒有孫二孃這個殺神,說不得張青還真出家做僧人去了。
孫二孃笑道:“他若真做和尚時,我也清淨。”
張青也不惱,笑道:“衆兄弟在一起正快活,我做什麼和尚。咱們還是商議商議一個人發多少錢糧吧。”
朱武盤算道:“一個壯丁農閒時,一日一升米足矣,一家五口的話,有老有小,吃三四升糧食總是有的。發的多了,我們也救濟不到太多人,發的少了,又不中用。每人發五斗,該夠吃十天半月了。冬衣便貴了,差些的也要七八百文。”
史進點頭道:“那便每人發糧五斗,錢一貫。”
衆人商議了一會,錢糧司的小頭目便進來報,所有錢物都清點出來了。
其實稍微費時間的便是從鄭家府庫拿的一些雜物折錢,金銀都是整錠的,清點起來極爲容易。
衆人昨夜的收穫一共是折錢五萬一千多貫,拿三成出來救濟百姓,入庫四成,衆人均分三成。下山的人拿一份,沒下山的則拿同樣身份下山的人的八成。
阮氏三雄上山後,山寨又收攏了不少人,分錢的人已經達到六百多人,這還是老小隻管衣食,不分錢。
雖然如此,每個下山的嘍囉也能分到二十多貫,史進等幾個下山的頭領則是每人一百多貫。沒下山的人是他們的八成,相差倒也不大。
錢糧司的人計算出每人分的數目後,衆頭領便從聚義廳出來。
看到衆頭領出來,演武場的嘍囉們也都看過來。
史進朗聲道:“昨夜隨我下山的兄弟也都知道了,我想拿一部分錢糧救濟窮苦百姓。剛纔我和衆位頭領商議了一下,今後,我們拿三成錢糧出來救濟百姓,四成入庫,我們分三成。大夥也不用擔心分的少,昨夜下山的每個孩兒可以拿到二十貫錢,夥長三十貫,隊正六十貫,沒下山的人拿八成。今夜換一撥人下山,明日我們再分錢。相信過幾天,大夥便都不用愁沒錢娶渾家了。”
宋風奢靡,婚嫁的費用十分驚人,便是鄉間成親,少也要幾十貫,因此很多人過了三十都未必能娶到渾家。
司馬光編纂的婚儀中,便認爲按古禮,男不過三十,女不過二十,過則爲失時了。
山寨嘍囉原本還以爲他們又會像以前一樣,一個月也分不到幾貫錢,不過他們也做不了主,山寨事務向來都是頭領商議的。聽到還能分二十貫錢,衆人便都放心了。
史進慷慨仗義,總不會虧待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