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聽無根生說還有希望。
夏柳青眼前頓時一亮,連忙詢問道:“什麼法子?”
他自幼便跟師父學戲。
師徒感情深篤。
在加入全性這件事上,師父也從來沒有逼他走這相同的路。
只是教他分辨善惡是非,然後告訴他,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不後悔,哪怕選擇爲惡也無妨。
於是乎,在外面闖蕩了一圈後。
見這世道紛亂。
善人被欺,惡人瀟灑恣意,肆無忌憚,他便心甘情願選擇爲惡。
但還沒等他把這好消息報給師父。
無根生聳了聳肩,“但既然是戲臺上的問題,那就還得在戲臺上解決。”
但這或許便是神格面具的最終歸宿。
無根生腦海中不由浮現一人。
一道平淡的聲音響起。
聞言,夏柳青露出一副沉思之色。
若是動用‘他化自在天魔咒’,進去容易出來難,甚至搞不好適得其反,加重病情,讓他變得愈發瘋魔。
一個只求真實的人。
無根生沒有賣關子,直接道:“在這湘州城內,讓老爺子唱一場大戲,至於能不能醒,願不願醒,就看老爺子自己的造化了,我也不敢打包票。”
此時,聽到無根生的辦法,夏柳青露出一臉錯愕的表情。
或許是實在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亦或是被之前那些誇這代掌門辦事靠譜的門人影響,他最終還是點頭答應。
於是乎。
師父突然就瘋了。
“不過幾年前去了燕京一趟,後面就改唱《霸王別姬》了,飾演的角色沒變,還是那霸王項羽。”
無根生拍板敲定。
“那接下來一切聽我安排。”
跟困於內景不同。
“代掌門,我沒有聽錯吧,我師父他老人家本來就是因戲瘋魔,你還讓他登臺唱戲,這病情不會加重麼?”
“那就照掌門你的意思來。”
“法子很簡單。”
“前面光顧着想辦法,忘記問了。”
“你師父唱的啥戲?”
以自身演神,以自身化神,直至最後徹底取代這尊神,可真到了那時,是自身取代神,還是神取代自身。
據說只要是全性門人找他,不管碰上什麼事,他都會盡力幫忙,而且迄今爲止,找過他後,還能找到人的,沒有一個不誇他好。
想到這。
說他是因戲瘋魔不假。
見狀,無根生點點頭,然後突然摸着後腦勺笑道。
這誰說的準?
就像內景中的虛幻和現世中的真實。
正此時。
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修行神格面具遭到反噬,被神格給同化了。
眼前老爺子的情況比較複雜。
“好,那就唱《霸王別姬》!”
“總之法子我已經說了。”
夏柳青突然這代掌門有些不靠譜。
“讓老爺子唱戲?”
但還是回答道:“早些年出演《千金記》,飾演西楚霸王一角。”
“做不做由你。”
夏柳青便想起曾聽門人提到過的新任代掌門,無根生。
那麼神格面具,就是主動選擇虛幻,讓自己相信這虛幻是真實的。
“好。”
如果說世人分不清虛實。
“.”
“可以倒可以,那誰來演虞姬?”
夏柳青問道:“你瞧我這身段,怎麼也不像演虞姬的人吧?”
“若是隨便找個尋常人來演,找也能找,但就我師父這樣子,搭戲恐怕很困難,就怕臺上發生什麼意外。”
話音落下。
無根生瞥了這小個子一眼。
知道對方是想拉他入局。
於是道:“放心,這虞姬我會親自來演,但你得給我講講戲。”
“好。”
夏柳青果斷點頭答應。
見狀,無根生繼續道:“不過光我跟老爺子兩人恐怕還不夠。”
“這幾天你先在這守着老爺子,我去城內戲班轉轉,物色些人手,順帶談談借貴寶地一用的事,既然要辦,那咱就熱熱鬧鬧的辦一場大的。”
“一切按掌門你的意思來。”
夏柳青點頭。
他也想趁這機會看看對方到底有幾斤幾兩,又是什麼樣的人。
另一邊,龍虎山匯合後。
四人沒有久留。
李慕玄和陸瑾換上便衣,一行人結伴前往湘地省會·湘州。
湘地自古便有三湘之名,分別是湘中,湘南和湘西,其中以湘西最爲神秘,因臨近桂、黔、川等地,民風民俗較重,文化上也偏原始質樸。
所以哪怕是湘地的本地人。
對湘西也不太瞭解。
不過湘西巫蠱、趕屍和落花洞女的事倒是傳遍了大江南北。
這也就導致一說起巫蠱之術,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便是湘西,但其實巫蠱在整個桂、黔、川等地都廣泛流傳。
甚至所謂的南洋十大邪術。
也是由巫蠱演變而成。
言歸正傳。
經過十餘日的長途跋涉。
仰仗北伐軍的餘威,李慕玄一行人平安順遂的來到湘州城外。
然而,幾人纔剛到城門口。
就有人找上來。
“張大爺!”
“小的是日日盼,夜夜盼,總算可把您給盼回來了!”
李慕玄循聲看過去,只見一個身材廋似排骨,鑲着兩顆大金牙的中年男人,滿臉熱情諂媚的迎了上來。
此人他在路上聽張之維提起過。
江湖諢號·大金牙。
出身倒鬥世家,但到了他這一代,便沒有再親自下過墓。
而是轉行做起了古董商人的勾當。
在行內人脈極廣。
湘地、燕京、川地、秦地都有鋪子夥計,甚至跟洋人還做過不少生意,算是鑽錢眼裡的人,有錢啥事都肯幹。
心念間。
張之維的聲音響起。
“別瞎套近乎啊,有事說事。”
“這二位是?”
大金牙沒有回答,而是問起身旁一言不發的李慕玄。
走南闖北這麼長時間,他自忖識人無數,而直覺告訴他,相比於這位張大爺,眼前這小哥似乎更加危險。
“我兄弟半仙李,還有智多星。”
張之維沒有過多介紹。
“半仙李?”
大金牙低頭沉思,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道上誰有這名號。
非要硬說的話。
之前他在燕京時,倒是聽說白雲觀出了個李半仙,小仙人。
據說看相算命,治病救人的本事非常靈驗,不少達官貴人想見他一面都要提前預約,但近來好像是閉關去了。
不過這樣仙兒般的人物,會跟兩個獐頭鼠目,賊眉鼠眼的土夫子玩一起?
那得多自甘墮落啊!
況且,圖啥呢?
盜墓賺的錢確實不少。
但在人家眼裡,可能也就幾天的香火罷了,壓根不值一提。
所以面前這位半仙李,多半跟江湖上那些卜卦算命的野茅山差不多,頂着個半仙、瞎子的名號來忽悠百姓。
不過話雖如此。
就這氣度。
還是得小心提防一手。
至於旁邊叫智多星的小孩,眼瞅着挺貴氣,但一看就沒啥腦子。
畢竟有腦子的誰會起這外號走江湖。
思索間。
張之維的聲音響起。
“大金牙,再不說事我們可走了。”“別呀。”
大金牙笑着擋在幾人前頭,然後道:“我寄的信您應該收到了吧。”
“嗯,小棧的人轉交給我了。”
張之維點點頭。
“是這樣的。”
大金牙笑道:“這幾天,我已經跟洋人和那夥蠱師談好了。”
“只要您答應把那批貨出手,錢的方面都好商量,另外之前那批同您一起下墓的土夫子也可一併放走。”
“我要是不答應呢?”
張之維咧嘴笑道:“伱是知道的,我們跟那夥土夫子不是一路人。”
“是殺是放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嘿嘿.”
大金牙依舊滿臉笑意,只是少了幾分諂媚之色。
“您先別急着回答,咱們出來倒鬥摸金,無非是求一個財字,貨賣給誰不是賣呢?何必把話說得這麼死。”
“這樣,我來組個局。”
“您跟買家坐在一塊好好聊聊,說不定這筆生意就談攏了。”
大金牙開口。
他覺得這些人就是待價而沽。
畢竟幹摸金這行。
有貨不出。
難不成自己放屋裡欣賞?
況且就算自己收藏,那麼多的貨,你愣是一件也不往外倒騰是吧?
“那也行。”
此時,聽到組局,張之維點了點頭。
他正想找機會見見這羣人。
尤其是那夥蠱師。
他這趟過來就是因爲在信裡,對方放話說不回來就放蠱殺人。
誠然,那夥土夫子有一大半都死有餘辜,但這不還有一小半麼,總歸得試着挽救,當然,沒救成也無所謂。
只是這夥蠱師得把命留下。
而此時。
見張之維點頭答應。
大金牙沒有半點耽擱的意思,立即帶幾人朝城內走去。
“幾位請跟我來,買家馬上就到。”
一行人當即擡步跟上。
至於是否有詐。
這點張之維和李慕玄早在路上,就設想過可能。
最後得出結論,兩人分開可能會出事,但聚在一起的話,就算有陷阱,也可以在殺完人後淡定從容的離開。
就如此。
在大金牙的帶領下,幾人來到一處三層高的戲樓。
剛一踏進門。
就聽到幾句婉轉的戲詞。
“大王,今日出戰,勝負如何?”
“槍挑了漢營數員上將,怎奈敵衆我寡,難以取勝。此乃天亡我楚,非戰之罪也。”
“.”
“你們喜歡在戲樓談生意麼?”
張之維一臉奇怪。
“這不是怕幾位等的煩悶,所以纔將地方選在這兒麼。”
大金牙笑着道:“況且這人越多,越安全,您看這戲樓內,少說得上百號人,其中不少更是本地的豪強商賈。”
“誰敢在這亂動手啊?”
聽到這話,張之維也就沒再說啥。
他倒希望不安全。
如此一來。
等會掀桌子的時候也更方便。
心念間。
幾人在大金牙的帶領下,來到二樓一處正對着戲臺的大廂房。
“把最好糕點、茶水端來。”大金牙開口吩咐,順帶指着戲臺笑道:“這戲乃是大師梅先生代表劇目。”
“用燕京那邊的話來講,算是當下最流行的劇目了。”
“而臺上這位虞姬。”
“也是近來聲名鵲起的角兒。”
“嗯。”
張之維淡淡的點了點頭。
梅先生他聽過。
門內一些喜歡戲曲的師兄,偶爾聚在一起時會聊到此人。
不過他對戲曲沒太大感覺,平日在山上除了修煉,就是喝茶,或者找人聊聊天,閒來無事纔會跟着學唱兩句。
但看樣子。
李道友似乎對戲曲很感興趣。
目光一直就沒挪開過。
與此同時,李慕玄看着臺上的虞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雖說無根生這人,出現在哪,穿什麼衣服都不足爲奇,但突然跑到戲臺上,還被自己碰上,實在有些太巧了。
至於對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李慕玄不太清楚。
不過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衝自己或者張之維來的。
十有八九是哪位全性又有夢想。
但既然碰到了。
擇日不如撞日,等下或可找他幫忙,看看刷逆生熟練度這套能否行得通。
另一邊。
臺上的無根生在注意到李慕玄後,整個人頓時懵了。
甚至就連戲詞都差點唱錯來。
他就納了悶。
這傢伙莫非盯上了自己?
自己明明都已經儘量躲開對方了。
結果竟然還是碰到。
簡直孽緣!
不過話雖如此,他也明白,對方這趟應該不是專程來找自己。
就是不曉得哪個倒黴蛋被這傢伙給惦記上了,同時他旁邊那個大長臉,爲何讓自己嗅到一絲同類味道?
莫非也是天生靈根?
還是其他情況?
但不管咋說,物以類聚,能跟李慕玄玩一塊,肯定不是啥好玩意。
希望他們要做的事別連累到我。
思索間。
外面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緊接着。
一道囂張的聲音響起。
“給你們三分鐘,統統給我滾出戲樓,否則格殺勿論!”
話音剛落。
一陣整齊無比的踏步聲傳來。
只見一羣手持步槍的士兵從外面走進,迅速將整座戲樓上下三層圍的水泄不通,尤其是李慕玄所在的包廂,門口更是站在十名士兵,將槍頭對準他們。
看到這一幕。
戲樓內的人也不是什麼二傻子。
知道肯定有大事發生。
雖然很想看熱鬧,但縣官不如現管,人家手裡有兵有槍還是早點離開爲妙。
無根生也想趁機跟着一塊開溜。
可還沒他行動。
砰的一聲!
一顆子彈射在他腳下不遠處。
“老子讓你們停了麼?”
“接着奏樂,接着唱,要是唱錯一句,老子直接斃了你們!”
說話間,一個身穿士官制服,三十歲左右,面相兇狠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六名身穿斗笠,看不清容貌的人。
一行人徑直走上二樓。
士官男人目光看向廂房內的李慕玄、張之維等人,態度桀驁無比。
“老子要的東西帶來了麼?”
見狀,無根生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這人誰啊?不要命了,惹自己也就算了,但面前這位動起手來。
可是真不把人當人。
比他這個全性還要像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