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怎麼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
武當掌門瞪大了眼睛。
做爲大派門長，他的性命修爲自然不必多說，眼界見識也遠超常人。
但李慕玄的表現實在太過‘逆天’。
爲何如此說。
須知，術士一道最講道理，其他修行者有先天得炁，有後天練炁。
可術士不論是構建奇門術法，還是陣內格局的推衍計算，每一步都要講道理，不是心念一動，想啥來啥。
而這個道理，其實就是周天變化。
如天體運行，節氣更替，八門運轉，再結合三奇六儀，陰陽五行等。
每一種變化都有規律可循。
但現在。
這個規律被對方踩在腳下瘋狂蹂躪！
這就好比春夏秋冬，突然變成冬秋夏春，完全不符合事物變化的常理！
做爲一個修習奇門數十年的老術士，武當掌門頓時有種過往認知被徹底顛覆的感覺，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
李慕玄站在中宮。
奇門格局就像是陶土一般，任其搓扁揉圓，隨意操控變化。
好似天地間主宰萬物的造化本身。
如此想着。
武當掌門站在原地呆愣良久，方纔回過神來。
隨即，他眼神複雜的望着李慕玄，“據老夫所知，諸葛家的武侯奇門也辦不到此事，你是如何辦到的？”
“先天領周天，蓋周天之變，化吾爲王。”
李慕玄的語氣平淡如水，“以我自身性命，來駕馭周天變化。”
“在這奇門局內，晚輩就是絕對的掌控者，無需踏方位，尋吉凶，事物的一切變化，完全以我的性命爲主。”
話音落下。
武當掌門的瞳孔猛地一縮。
似乎想到了什麼。
在先輩們留下的一些知識中，有關於奇門之術走到極致的記載。
雖然沒有明說是什麼樣子，只提到跟性命修行相關，但李慕玄現在的描述，卻與上面的內容相契合。
神龍負圖出洛水，綵鳳銜書碧雲裡。
因命風后演成文，遁甲奇門從此始。
奇門的極致，風后奇門！
除了這個以外。
武當掌門想不到還有第二種可能。
畢竟不管怎麼看，能做到隨心所欲的掌控局內變化，已然走到了奇門之術的極致，這不是風后奇門是什麼？
心念間。
他擡目看向這位仙苗，忍不住問道：“你是如何悟到的？”
“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爲一。”
李慕玄坦然說道：“當然，晚輩並沒有達到這一境界。”
“更無法與整個天地並生爲一。”
“只是性子天生喜靜，外加找到一些技巧法門，所以才進到這種狀態，而奇門，說白了就是既存在於現實世界，又獨立出來的一方小天地。”
“因此在性命與奇門相合後。”
“接下來就是通過撥弄體內的格局，來影響奇門局內變化。”
“如人體的二十四節脊椎骨，代表的就是一年二十四節氣，十二經脈連通臟腑代表一天十二時辰的吉衰。”
“前輩性命修行數十年，想來應該比我更懂體內的格局。”
聽到這話，武當掌門表情怪異。
雖然剛開始覺得顛覆常識，但術士嘛，沒有人比他們更懂得順應變化，墨守成規的人當不了術士。
只是李慕玄這平淡的模樣，以及那句天生喜靜讓他知道了啥叫仙苗。
尋常人要是悟出這種神乎其神之技。
不說四處找人炫耀吧。
但難免會自傲。
可自己在李慕玄的眼中，完全沒有看到半點情緒波動。
那一雙眸子，就像是水一樣平淡，若非捕捉到那細微的一縷精光，他都以爲跟尋常人無異，達到神瑩內斂之境。
當然，功差一線，就是天壤之別。
但這個年紀能到如此地步。
確實非同凡響。
只是話說回來，這種近乎仙術的奇技，對方說傳就傳？
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於是乎，武當掌門有些好奇的問道：“小友你應該明白，你這門絕技對術士來說意義非凡，就這麼傳給我武當了？”
“不是傳。”
李慕玄搖了搖頭，認真道：“這或許本就是武當傳承之一。”
“啊？”
聽到這話，武當掌門頓時一懵。
武當什麼時候有這絕技了？
我怎麼不知道？
難道自己當初接受傳承時出了差錯？
正想着。
卻見李慕玄繼續說道。
“太極勁，武當劍法，皆以自身爲根本，掌控勁炁、劍術的變化。”
“晚輩以爲，武當的奇門傳承亦是如此，但與之不同的是，掌控局內變化需要與天地並生爲一，門檻極高。”
“所以三豐祖師纔沒有傳下來。”
“而是設下考驗。”
“看後輩弟子中有誰能夠破解。”
“當然，晚輩也是機緣巧合下才悟得此法，若以常理來推，至少得太極勁或武當劍法臻至形意相合之境才能悟到。”
聞言，武當掌門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原來真是我武當的.”
“前輩難道半點不知情嘛？”
“呃”
武當掌門擡頭看了眼天，莫名覺得自己這掌門當的有些心虧。
合着整半天，這是自家的傳承啊！
貧道居然不知道！
想到這。
他目光再次看向李慕玄，心中不由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莫非對方真是三豐祖師選中的人？
只是誤打誤撞，被左若童給捷足先登，把弟子給搶了？咳咳，算了，這話要是說出來，左老道真要殺上武當。
不過這仙苗確實不一般啊。
刨三一門的根。
正本清源。
又爲我武當新栽一顆樹，續上連自己這掌門都不曉得的奇門傳承。
隨即，武當掌門面露笑意道：“小友，能否細說下修行門檻？”
“自然可以。”
李慕玄點了點頭，“南華真人云，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唯有此三類人可與天地爲一。”
“至人的無我之境難如登天，而神人的無私之境，聖人的無慾無求，雖然同樣艱難，但總有人天生接近此狀態。”
“若是做不到三者其中之一。”
“那便很容易迷失在內景當中，沉浸在駕馭變化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聽到這話，武當掌門臉色陡然一變。
這門檻未免也太高了吧。
起步就是聖人？
哪怕自己性命雙修數十年，也不敢說達到了這一境界。
同時，倘若真修成了聖人那樣無慾無求的心態，此法有或沒有反而不重要了，任何法門在手中都能玩出花。
可話又說回來。
這.姑且稱之爲風后奇門，本來就是奇門技藝的極致。
要求高倒也很合理。
否則三豐祖師爲什麼不把它傳下來？
想到這。
武當掌門目光再次看向李慕玄，堅信這孩子就是祖師選中之人！不然爲什麼懂得比自己這掌門都多，甚至還能揣摩出祖師的意思？當然，也有可能是仙人的思路都出奇一致。
只是理解歸理解。
絕技在前。
讓他放手還是有些捨不得，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要爲武當着想。
於是，武當掌門出聲請求道：“道理老夫已經明瞭，但即便無人能修煉，還是想留下傳承，小友能否傳下這法？”
“行。”
李慕玄點了點頭。
奇門傳法就跟功法的行炁路線差不多，只要繪製陣圖就可以了。
而在看完諸葛家的藏書閣後，他經驗上或許不如沉浸此道數十年的老術士，但理論上還是勉強能湊和。
與此同時，見李慕玄答應。
武當掌門沒有贅言，立即從旁邊屋子拿來上好的宣紙和筆墨。
“小友，請。”
“嗯。”
李慕玄接過筆墨開始繪圖。
在此過程中。
武當掌門好奇的問道：“小友，你覺得武當誰可以修行此法？”
“晚輩不知，不敢妄言，但前輩您肯定不行。”
李慕玄開口，其實真要說周聖或許可以，但自己向來不喜歡干涉他人的路，誰知道不同時間能否結出正確的果。
索性放下助人情節，反正話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而此時。
聽到自己不行，武當掌門眸中閃過失望，以及幾分不甘心和憤怒。
但很快這些情緒便化作一聲嘆息。
“小友，你說的很對，於心性上來說，我私心雜念太重，身份上我乃一派之長，不可輕易涉險折損在這上面。”
“您老明白就好。”
“.”
武當掌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其實這一句，孩子你大可不必接過話茬，顯得老夫很沒用的樣子。
不過他還是挺感謝李慕玄的。
一語點醒夢中人。
就在剛剛，他其實是想暗地裡嘗試，或者看一眼陣圖長啥樣。
但如此來看的話，只要自己心存渴望之念，就斷無可能掌握此法，而心無所求，這法子對自己可有可無。
難怪三豐祖師當年不傳。
妥妥的雞肋啊。
但有總比沒有強，哪怕雞肋食之無味，那也是肉啊。
正想着。
李慕玄的聲音再次響起。
“前輩，武當派乃是道門，奇門之術終究是一門技藝罷了。”
“性命方爲通天大道，待門內弟子循序漸進，修達無慾無求之境，再授此法也不晚，畢竟武當也不靠此法通天。”
“小友說的是。”
武當掌門點了點頭，無慾無求自己做不到，但這點定力他自忖還是有的。
至於李慕玄是不是在故意騙他。
完全沒這必要。
給了陣圖又做這種事，將希望完全寄託在自己不會偷看或者傳給弟子身上，一旦敗露，將得罪整個武當派。
而且這已經不是蠢不蠢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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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這樣做，性命上的功夫就壞了，跟自絕前路沒什麼區別。
就如此。
待到李慕玄完全繪製好陣圖後。
武當掌門深吸口氣。
忍住沒有偷看。
並將陣圖捲起來用束帶縛住，而且還在上面加了禁制術，然後放在金殿供奉着的真武大帝像的屁股底下。
接着朝真武大帝躬身作揖。
像是在請求寬恕。
最後，武當掌門那矮小的身軀走到李慕玄面前，
桃木劍和奇門的事，人家幫自己解決了，現在該輪到自己幫這孩子解決事情了，一來一回關係可不就拉近了。
隨即，武當掌門笑道：“孩子，你來我武當想要知道什麼？”
“敢問前輩，通天之路該如何走？”
李慕玄沒有拐彎抹角。
雖然已經有陽神法，但多瞭解其他門派之法也好印證一二。
畢竟對於仙人和成仙之法，各派一直都有不同的觀念，如自家就是通天徹地，當然，結果上或許是達不到的。
不過哪怕是聚則成形，散則成氣。
在尋常人眼裡那也是仙了。
只是能騙世人，卻騙不了自己，成仙成的也不是世人眼中的仙。
而此時，聽到此問，武當掌門低頭沉思，儘可能在允許範疇說道：“欲求仙道，先全人道，這便是通天之路。”
“全人道？”
聞言，李慕玄眼中閃過幾分好奇。
人道這個概念太寬泛，可以理解成何爲人，也可以是自身性命達到某種狀態，如長生不死，心性虛無等等。
“前輩可否細說？”
聽到這話，武當掌門沒有直接回答，轉而開口說道。
“孩子，伱可知我武當派，爲什麼跟其他玄門不同，以武學入道，與山下世俗牽扯頗深？”
“煉己於塵俗，積鉛於市廛。”
李慕玄直接答道。
“沒錯，就是煉己。”
武當掌門點了點頭，跟仙苗講道就是方便，隨後繼續說道：“煉己乃是自然清靜之法，煉己純熟則一塵不染，萬慮俱忘，絲毫無掛，心無一物。”
“永作他鄉之客，終無退悔之心！”
“通天之路由此而始！”
說到這。
他看向李慕玄的臉上露出笑意。
“其實多餘的道理，想來你應該也聽得多了，不用老夫贅言。”
“這個你自己拿去看吧。”
話音落下。
武當掌門直接從袖子中，取出一本冊子扔給李慕玄。
“此乃我武當的通天之法，你能通過三豐祖師的考驗，算我武當的自家人，這法子你是看也好，練也罷，都由你。”
武當掌門面帶和藹笑意的說着。
原本他是準備談道理。
但想到剛纔奇門傳承的事，覺得以自己的理論水平，可能唬不住這仙苗。
索性來點實在的。
你三一門缺通天之法是吧？
貧道上來就給！
雖然不至於讓這仙苗改換門庭，但多認個祖師還是沒問題吧？
而此時，李慕玄接過冊子不由愣神，饒是他學過不少門派之法，但像武當這麼直爽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想到這。
他低頭看向冊子，只見上面寫着幾個大字【純陽無極功】。
隨後，武當掌門的聲音響起。
“白雲觀煉養陽神，我武當派煉養體魄，由丹功入手，成就純陽之體，跟你們三一門半數功力都落在逆生狀態上不同，這可是實打實的淬鍊體魄。”
“.”
李慕玄一時有些語塞。
其實這祖師吧。
未必不能再多個三豐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