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門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沙發上吃白薯,於是酸溜溜的問:“晚飯吃的愉快吧?”
“愉快,他還給我買了白薯呢。”
朝顏故意裝作很開心的樣子,看到林悅生眉頭蹩起來,她不知道有多痛快。
“呵,幼稚。”林悅生沒好氣的冷笑一聲。
“是啊,他是幼稚,可他這幼稚的舉動就能溫暖我的心!”
“一個白薯就能收買你,真是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可以搞定。”
朝顏咬了咬脣,轉頭諷刺道:“你現在是不是挺後悔,中午應該讓李達去買白薯而不是買玫瑰,這樣就可以很容易的把我搞定,不過可惜了,你壓根就不知道我喜歡吃白薯,所以也不會有這樣的用心!”
林悅生不再說話,而是沉默的看着她把手裡的白薯全部吃完,然後,轉身進了浴室。
朝顏起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從挎包裡取出一個錦盒,那裡正赫然躺着一份沒有送出去的生日禮物。
她不是準備把禮物重新送出去,在她看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如果沒有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送到那個人手中,那麼,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她現在準備毀了它,既然是她親手做的,那麼,就由她自己親手毀掉。
她拿着錦盒悄悄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手裡拿了一塊打火機,找了一塊僻靜的地方,把那一份凝聚了濃厚感情和期待的竹簡情書攤平放在地上,啪一聲,按亮了火機。
橘紅色的火焰在漆黑的夜晚像幽靈一樣飄動,朝顏凝視着這一簇火苗,有些於心不忍。
想到手上那些傷,還有心裡的那道傷,最終,她還是把火苗移向了竹簡。
……
林悅生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見朝顏不在房間,他疑惑的去書房看了看,也沒有她的人,繼而他又下了樓,客廳還是沒人,最後他在一堆燃燒的火苗中,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她。
他向那堆火走近,漸漸的可以看清她的表情,在火苗的背後,那是一張憂傷的臉,被火光映照的紅透透,還有一雙眼睛,空洞的望着地上燃燒的東西,像是燒了什麼明明很重要卻不得不消失的東西。
不知爲什麼,林悅生突然就覺得心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很痛的感覺。
“燒什麼呢?”
他突然蹲在她旁邊問。
朝顏一直沉浸在悲傷中,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他突然這麼一說話,驚得她趕緊把還沒有燒完的竹簡往火堆中間推了推。
“沒什麼。”
她越是掩飾,林悅生就越是好奇,他伸手從火堆裡撈起一小塊竹篾,朝顏去搶,他往身後一藏,質問她:“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
“不管你的事,還我!”
林悅生往後退了幾步,走到有亮光的地方,仔細往上面一瞅,被燒掉的地方不知寫的是什麼,但有一句話很清楚的保留着:“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爲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
他愣住了,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心裡特別不舒服。
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是高興,又好像是傷心。
“這是什麼東西?”
林悅生轉過頭問身後的朝顏,她木然的望着他,談談的說:“我的心意,別人不珍惜的東西。”
他以爲朝顏指的是姜騰宇,因爲這個東西他從來沒見過,那就不是給他的。
“纔出去吃了頓晚飯,回來就燒這個,那傢伙讓你傷心了?”
朝顏憤憤的瞪向他,罵了句:“你去死!”
她頭也不迴轉身就走,眼淚很快就溼了眼角,她從來不明白林悅生對她的感情,可她以爲他至少是明白的。
林悅生追了上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怎麼現在對我這個態度?”他有些失落。
“先想想你是怎麼對我的!”
朝顏掙脫他的手,蹬蹬的跑上樓,砰一聲關了房門,或許是因爲太氣憤,關門的聲音很大,驚醒了林夫人,她惱火的衝出來咆哮道:“大半夜的折騰什麼?有本事就把老公的心管住,沒本事就別鬧!”
說完,她罵罵咧咧的回了房間,朝顏靠在門邊,眼淚終於剋制不住。
林悅生推開房門,見她坐在地上,臉埋在手臂彎裡,肩膀輕輕聳動,他的心莫名的就鈍痛了一下。
“起來。”
他伸手拉她,朝顏不讓他拉,他於是就蹲在她面前,語重心長的說:“我又沒怪你,你哭什麼?”
這話說的她火冒三丈,擡起滿是淚水的臉,她用力一推,把蹲在地上的林悅生推到了地板上。
“你是豬嗎?你不是豬!豬都比你有腦子!”
她伸出兩個手掌,讓林悅生看他的手指:“你仔細看清楚了,爲了給你準備一份生日禮物,我的手成了什麼樣子?你不明白就算了,也請你不要拿話來傷我!”
憤怒的起身,她對着呆愣的林悅生又說:“還有,你沒有理由怪我,就算我是因爲姜騰宇,你也沒有,借你以前說過一句話,欲責他人,先思已過!”
她把自己關進了浴室,林悅生隔着房門問她:“你弄什麼把手指弄傷的?”
“是不是我不告訴你,你就不知道我的手指受傷了?”
短暫的沉默,他嘆口氣:“就是你燒的那個東西嗎?那個竹籤?”
“那不是竹籤,是竹簡情書!”
林悅生似乎在思考竹簡情書是什麼東西,過了一會,他柔聲問:“是你自己親手製作,準備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朝顏冷哼一聲,反問他:“你爲什麼不知道我的手受傷了?”
他沒有吭聲,她又道:“那是因爲你沒有牽我的手,所以你不知道。”
“你出來說話。”林悅生敲了敲浴室的門。
朝顏像是沒聽到般,一個人待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出來了,她平靜的躺在牀上,林悅生從身後圈住她,沒說什麼,就那樣靜靜的抱着。
半夜,朝顏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掌輕輕的拽了過去,先是放在他的手心裡暖着,然後又往上擡,最後放在了他的脣邊,他輕輕的,溫柔的,細細的親吻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十根手指全都仔細的吻了一遍。
她在黑暗中感受着林悅生的吻,其實在他手伸過來的瞬間,她就醒了,自從那一晚,林悅生接個電話走了以後,她每個夜晚都過的如此敏感。
沈芊雪的相約一直困擾着朝顏,以至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猜測着她爲什麼要約自己,又到底想說些什麼?
朝顏其實是不想去的,因爲她知道,去了也只是聽一些讓她傷心的話而已,沈芊雪不知道她跟林悅生的關係,所以一定會像那晚在歐陽楓家一樣,抱着林悅生的胳膊,撒嬌着讓他陪去她散步,然後又問一些關於她們過去美好的回憶……
想到這些,她就覺得頭痛,自然心更痛。
可是不去也不行,昨晚已經答應了,她能明白被人放鴿子的苦惱。
她顧朝顏可不像某些人一樣,不守信用!
下了班她直接打車去了別墅,林悅生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看着空蕩蕩的位子,他嘆口氣,以爲她又去找姜騰宇了。
在路上,朝顏回撥了個電話給沈芊雪,告訴她自己已經來了。
她下了車,遠遠的看到沈芊雪站在別墅門前向她揮舞雙臂,臉上的笑容像花朵一樣美豔動人。
“朝顏,謝謝你能過來。”
“不用,找我有事嗎?”
她站在沈芊雪對面,盯着她的眼睛,輕聲問。
“你還沒吃飯吧,剛好我也沒吃,我帶你去一家海鮮館,就在前面不遠處,我們邊走邊聊怎麼樣?”
朝顏點點頭。
兩人沿着海灘往前走,沈芊雪今天話似乎並不多,她一直低頭看着腳下踩過的沙坑,雙手顯得有些無措。
“今晚林總不來陪你嗎?”
朝顏假裝隨意的問,並且稱呼林悅生林總,話一出口,她在心裡自嘲,顧朝顏你真沒用,連你也不忍心傷害身邊的這個女人,林悅生又怎麼忍心傷害的了?
“他最近挺忙的,不過每天都會打兩個電話給我。”
沈芊雪輕聲回答,頭一直是垂着的。
“哦……”
朝顏沒接着問,她覺得如果接着問下去,就等於是自虐了。
到了海鮮館,沈芊雪問她喜歡吃什麼,朝顏隨意答:“螃蟹吧。”
“好的。”
芊雪跟服務生點了螃蟹,並且囑咐少放些辣椒。
“對了,你吃不吃螃蟹啊?你要不喜歡吃可以點些別的,不用依附我的喜好。”
朝顏趕緊對她說,沈芊雪搖搖頭,笑着說:“沒關係,我也喜歡吃。”
這話說完她又加了句:“不過你們林總不喜歡吃,他吃海鮮就過敏。”
“呵呵,真的啊?這個我都不知道。”
朝顏覺得自己笑的真假,林悅生是她老公,兩人同桌吃了半年的飯,她可能會不知道嗎?
“你不知道的還多呢,他這個人呀,讓我說一天也說不完。”
沈芊雪臉上甜美的笑容,刺的朝顏很不舒服,她故意岔開話題:“這家海鮮館生意還挺好,這麼多客人。”
“是啊,我前兩天總纏着悅生帶我來這,每次都是他看着我吃,特沒勁。”
“……”
朝顏覺得很無語,她岔開話題就是爲了逃避林悅生,可是沈芊雪繞來繞去還是圍着他繞。
幸好服務生及時把螃蟹送了過來,整整一斤,半個小時搞定。
其實朝顏並沒有吃多少,一直是沈芊雪在吃,她好像爲了發泄什麼,一隻接一隻的吃進嘴裡,連骨頭都沒有吐。
“沒想到你這麼能吃還這麼瘦。”
朝顏笑着調侃,沈芊雪一邊用紙巾擦手上的油污,一這淡笑:“是啊,我很能吃的,以前悅生就常說我是吃貨。”
“我們走吧。”
朝顏站了起來,她不想在這裡,繼續聽沈芊雪說她的老公,她卻只能裝成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