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總是含羞帶怯的雲雪,葉蕭毫無疑問有着極大的好感,最初只是出於一種兄長對於妹妹的憐惜和愛護,但隨着彼此瞭解的加深,在雲雪表現出內心的執拗和堅強之後,在葉蕭心中,這種好感,已經蛻變爲介乎友情和愛情之間的一種朦朧感覺,直至今日,在羣山綠水之間,藍天白雲之下,暫時不必爲修煉和瑣事煩心,心防完全放開的情況下,葉蕭才真切地體會到了對雲雪的思念。
人孰無情,更何況雲雪對於的葉蕭的關心和愛慕,從不掩飾,無事的時候默默陪伴,危難之際則挺身而出,在一起的時候,葉蕭的體會還並不如何深切,一旦離開得久了,尤其是在這個清幽靜寂的日子,心中的孤寂,如同野草滋生蔓延,葉蕭前所未有地期盼能有一個人說說話的時候。
“那個傻丫頭,現在不知怎麼樣了?這段時間,她修煉得一定很苦,一年時間突破至築基中期,即使自己修煉着玄心道,又有這麼多奇遇,如今也是天靈根的資質,都這麼艱難,更何況是她?”
火鳥要用霹靂鰻的肉身煉製護甲,降魔鍾也就被放在青蛟尺中,沉在不知幾百丈深的水下,失去靜念珠的葉蕭,被玄心道勾起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情感,在天地元氣如潮水般涌入體內的同時,各種各樣的念頭,也紛至沓來。
“上次見到,沒有和她說上幾句話,就匆匆而別,宗門對她好像頗爲器重,甚至在那個早已築基的雲空之上,隱隱有將她捧做蒼月門後輩之中第一人的意思,和血影門的拓跋天,失魂海的荊紅顏,沉星谷的洛天舞一樣,也不知她現在到底在忙些什麼,承不承受得住這份壓力?”
“不過以她的性子,就算擔子再大,恐怕也會默默忍住,不會被別人看出來吧?想想自己以前,有時候還真是過分,再見面時,一定要好好地道個歉纔是!”想起兩人在禁地中經歷的種種,一絲摻雜着幾分愧疚的微笑,溢在了葉蕭嘴角。
“雖然不是有意,不過上次見面時自己的態度太過惡劣,希望她不會生氣!雲雪師妹應該不會這麼小氣……可是,可是拍賣會之後,再見面時,她並沒有和我單獨說話,莫非還是生氣了?或者是因爲……因爲雲空的關係?”關心則亂,想起在拍賣場中聽到的謠言,葉蕭的心情就一陣煩亂,就如同眼前的平靜的湖水,忽然間被人扔進了幾塊大石。
“一定就是這樣了,否則以雲雪師妹的性子,即便是自己有錯在先,也絕不會如此對我!雲空,雲空,莫非你不知道,我和雲雪師妹的關係?!”負面情緒一旦滋生,幾如同太陽被烏雲遮住,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上了一層陰影,即使是和葉蕭關係不錯的雲空,此刻也成爲被遷怒的對象。
憤怒忌恨的火焰,在葉蕭心底熊熊燃燒,玄心道引動的天地元氣更加狂暴,此地依山傍水,水元和木元十分濃厚,淡白和青綠兩色元氣,如同兩頭狂龍,爭相恐後地向葉蕭體內擠鑽,撐爆了一些細小的經脈,讓葉蕭口鼻溢血,面色平添了幾分猙獰:“整個蒼月山都知道,唯獨你不知道?雲空!雲空!你到底什麼意思?!”
經脈傳來的刺痛,讓葉蕭的心情愈加狂躁,腦海中不禁慢慢浮現出雲空露出陰狠冷笑的樣子,似乎是在嘲笑着他,使這一刻的葉蕭,完全陷入癲狂之中,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牽動,周身涌動的元氣更加雜亂狂暴,各種元氣相互糾結,碰撞,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元氣漩渦,平靜的湖面上,突然間出現數條粗大的水龍,一衝就是數丈,晶瑩的水花,在陽光下泛着七彩毫光,噼裡啪啦地落在湖面上,如同一場寶石雨,迷濛的水汽中,隱約出現一道虹橋,跨在碧水之上,藍天之下,美輪美奐。
然而葉蕭的心中,卻是一片陰暗,滿腦子迴盪的,都是雲空肆意猖狂地嘲笑聲,遺忘許久的王豪,吳飛揚,上官鴻等等和他作對過的人,都在此刻顯出影像,彷彿要落井下石,趁機報仇,這些人的影子漸漸糅合,身材高大,恍如魔神,面目卻模糊一片,吐字清楚,充滿蠱惑:“葉蕭!你天生就是個孤魂野鬼,在那個世界被人拋棄,在這個世界也是!加入我們,讓什麼自強不息統統去見鬼!殺了雲空,雲雪還是你的!殺了雲空,雲雪還是你的!”
“殺了雲空!”一聲厲吼,驀地從葉蕭口中發出,五臟中正在急促旋轉的靈力,突地溢出絲絲灰色的氣流,陰冷潮溼,冰寒肅殺,凝聚在了丹田之中,與此同時,腦海出現的那尊魔神,也漸漸有了眉目,依稀就是葉蕭的模樣。
陰寒的氣息,從葉蕭的身體散發出來,剎那之間,周身幾丈方圓之內,生機全無,如毯的綠草紛紛枯敗焦黃,卻依舊保持原樣,如同被凍住一樣,一隻野兔剛剛闖進這裡,就忽然栽倒在地,羣身僵硬,一縷灰氣,從口鼻間冒了出來,樹枝毫無徵兆地跌落在地,摔成粉碎的冰渣,離葉蕭稍近些的湖水,也結出一層淡淡的冰晶,透着詭異的灰色,絲絲縷縷地灰氣,從湖中、樹上、地下匯聚成一團,纏繞在了葉蕭身體表面。
湖對面的焦溝和阿秀,因爲功力不足,晨霧也還未盡散,只看得到這邊濃霧乍起,卻感應不到天地元氣強烈而不正常的波動,依舊興高采烈地搭建着自己的茅舍,數百丈水下的青蛟尺,卻猛然晃動起來,降魔鍾自動發出一聲清鳴,破船而出,青蛟尺的禁制也不能阻其分毫。
“葉蕭這個小子,在上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降魔鍾自鳴,莫非竟是走火入魔,心魔入侵?!上次這小子神念透支,降魔鍾也沒有這麼大反應啊!”正在以元離命火爲護甲烙印禁制的火鳥,剛剛進入緊要關頭,驀地一驚,匆匆將事情交給了蛟魂,便遁入了降魔鍾裡,青蛟尺這類的法器,只能護持肉身,增加戰鬥力,對修煉上的事情,卻是沒有半點用處。
湖水碰到降魔鍾散發的黃光,便自行向兩邊翻卷,形成丈許寬的通道,降魔鍾穿出通道,便貼水飛行,鐘口直接罩住了葉蕭的身體,鍾內翁鳴不停,禪唱陣陣,道道金光自行沒入葉蕭體內,彷彿是要驅散那層灰氣一般。
灰氣和金光交織,彷彿生死大敵,在葉蕭體外糾纏翻滾,明顯可以看出,金光終究還是更盛一籌,已將葉蕭整個染成了金人,然而灰氣卻也甚爲詭異頑強,生生的抵擋了盞茶功夫之後,依舊沒有消散,彷彿具有靈性一般,來了招金蟬脫殼,突然紛紛鑽進了葉蕭的身體,和丹田中那道灰色氣流融合在了一起。
“好濃烈的陰冷氣息,簡直令人絕望,生不出半點求生的念頭,連本鳥都受到了影響!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葉蕭這小子引來心魔,幾乎泯滅神智?”降魔鍾內,火鳥突然打了個激靈,以它的見識眼光,自然可以看出葉蕭這是典型的走火入魔。
“這小子修煉的邪門**,究竟是誰所創?非道非魔,受情緒影響,自行運轉,簡直有違天道!若不是這小子有降魔鍾這種佛門法器,可以鎮壓邪魂、慾念,那走火入魔,簡直是一定的事情!”
修士修煉,功力激增固然是好事,然而心境也必須跟得上,否則就有走火入魔之虞,這也是大多數修行者在閉關苦修之前,都要準備許多清靈爽神靈藥的緣故,葉蕭此前也曾擔憂自己修爲進展過快,卻一直沒有什麼大事,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降魔鐘的妙用了。
灰氣進入丹田,和那股灰色氣流融合之後,降魔鍾也就突然縮小,化作黃光,沒入葉蕭的身體,周圍陰冷肅殺的氣息也一掃而空,重又變得溫暖如春,微風一吹,點點黃葉枯草漫天飛舞,除了一片荒蕪的空地,此處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然而葉蕭的體內,此刻卻依舊在發生着神奇的變化。
融合了體外那些灰氣之後,比先前壯大了一些的灰色氣流,彷彿一條剛剛吞食過的大蛇,急於運動消化,沿着葉蕭體內的經脈遊走起來,似乎和五臟中的靈力天生親近,每過一處,都留下一絲纏繞其上,等到遊走一個周天,重新回到丹田時,五團靈力,都已被串聯起來了。
這下子,灰色氣流就彷彿找到了依仗,悍然向原本佔據在丹田中的那團靈力發起進攻,猛地一下就包裹上去,似乎要將它全部吞噬,不料原本的那團靈力,卻是經過元離命火淬鍊的,吞噬的和能力,遠比它強,這一下簡直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反而被迅速地同化了。
不過灰色氣流卻連着五臟中靈力,在數量上佔據了些許優勢,雖然不足以反敗爲勝,卻維持了不上不下的局面,漸漸地,就在葉蕭的丹田中,形成一團灰白兩色的奇異晶體,灰色和白色兩種氣流,透過晶體,在五臟以及經脈之間,形成大小兩個周天,一灰一白,彷彿兩條靈蛇,互不干擾,自行運轉,蔚然成趣。
“大難不死,反而晉升築基期大圓滿!天啊,這小子究竟是個什麼怪物?!”與此同時,降魔鍾內的火鳥,正在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