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遊說大理寺少卿
這日,寧靜琬約大理寺少卿李檀在清心居雅間會面,寧靜琬之所以選擇在清心居,是因爲清心居也是錦繡山莊的產業,往來客人衆多,再則,熟門熟路,自然安全無虞,不用擔心會節外生枝!
李檀如約到了,在紀勤的引領下一路來到景王妃所在的雅間!
李檀心中對從來和他沒有任何接觸的景王妃爲何突然召見心懷疑慮,再則,召見的地方爲何爲何不在景王府,而在這種地方?而且暗示他是秘密召見,不得張揚,李檀心中一直疑惑重重,不過疑惑歸疑惑,景王妃召見,他不敢不來!
“微臣參見景王妃!”李檀見到寧靜琬,俯身便拜!
寧靜琬擡手製止,伸手虛扶,淡笑道:“李大人不必多禮,請坐!”
寧靜琬對紀勤使了眼色,紀勤會意,去了門外等候!
“不知王妃召微臣前來所爲何事?”李檀見紀勤出去了,開門見山道。
寧靜琬一笑,果然是剛正率直的個性,一開口就切入正題,沒有任何的繞圈子之意!
寧靜琬打量着眼前的大理寺少卿,四十多歲年紀,方正臉龐,眼底透着堅毅的目光,神情冷酷,這樣的人,真是執掌大理寺的天生人選,彷彿除了國法,不會爲任何事情所憾動!
寧靜琬微微一笑,“李大人不必心急,本宮最近遇到一些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李大人是大理寺少卿,見多識廣,相信定能爲本宮答疑解惑,所以本宮想向李大人請教一番!”
李檀當即朗聲道:“王妃有話但說無妨,只要不涉及到大理寺機密,微臣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寧靜琬一笑,不得不說,李檀真是個公私分明的官員,一開始就表明了態度,所談之事不能涉及到大理寺機密,也在變相地向她表明,就算她是景王妃,也不能令他放棄原則,放棄自己的爲官操守!
這樣的官員,無法不讓她由衷地敬佩,若是換了一般的官員,見了這個巴結景王妃討好景王爺的機會,最容易喪失的便是操守,最沒有的便是底線,可是李檀全無此意,始終不卑不亢,絲毫不因她是皇家景王妃而屈服折腰!
“李大人公正無私,一視同仁,本宮深表佩服!”寧靜琬淡淡笑道,難怪鳳君寒都拿李檀沒辦法,想方設法讓她出面遊說李檀。
鳳君寒說的對,李檀的光明磊落對付官員小貪小惡是沒問題,可是對付詭計多端老殲巨猾的大貪官,就有心無力,只能望洋興嘆!
“景王妃過譽!”李檀沉聲道,大概是因爲長期辦案鐵面無私的緣故,李檀很少笑,大多是一副冷肅的表情!
寧靜琬遞過一杯煮好的清茶,並不切入正題,“李大人公務繁忙,耽誤李大人寶貴的時間,本宮實在過意不去,且飲清茶一杯,聊表本宮存心!”
李檀接過景王妃遞過來的茶,“王妃折煞微臣了!”
寧靜琬和李檀在一片微妙的靜默中品茶,兩人良久都沒有開口,李檀在揣測景王妃今日召他前來的意思,也猜不透王妃到底要問他什麼,也不敢主動開口詢問!
寧靜琬忽不着邊際道:“不知李大人可否記得去年的江南水患?”
李檀微微一怔,江南歷年水患,淹沒萬頃良田,數萬流民流離失所,朝中官員誰不知道?
去年景王爺親自前往江南賑災,修築了穩若磐石堅不可摧的堤壩,江南水患才得以遏制,今年江南百姓纔沒有遭受洪水之災,總算是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安居樂業!
李檀道:“微臣知道!”
寧靜琬聽着李檀的輕描淡寫,不以爲意,聲音卻帶着微微的痛惜,“李大人可曾親眼見到過江南飽受水患之苦的百姓?”
李檀如實答道:“不敢欺瞞王妃,微臣蒙皇上聖恩,忝爲大理寺少卿,雖入朝以後未曾下過江南,但是微臣祖籍江南,江南入夏之後,洪水則是氾濫成災,微臣的族人亦飽受水患之苦,微臣感同身受!”
寧靜琬不動聲色道:“本宮只是有些不明白,據本宮所知,在景王爺去年去江南賑災之前,朝廷每年都會下撥鉅額的修堤賑災的銀兩,可怪就怪在,爲何絲毫不見遏制江南水患,洪水氾濫,民生凋敝,反而愈演愈烈?”
李檀摸不透景王妃的用意,只得附和道:“請王妃明察,微臣在大理寺只負責查辦要案,修堤賑災一事不在微臣管轄範圍之內,微臣實在不知如何答覆王妃,請王妃恕罪!”
聽着李檀無懈可擊的推托之詞,寧靜琬並不意外,淡淡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江南水患,年年修堤,卻年年決堤,周而復始,只要到了洪水氾濫的夏季,就是江南兩岸百姓的噩夢,包括李大人的親族之人也深受其害,終日食不果腹,艱難度日,朝不保夕,讓人不得不懷疑,朝廷鉅額的銀兩是否真的有用於修築堤壩,是否真的用到了災民身上?”
李檀沉默不語,在沒有摸透景王妃意圖之前,他不會輕易表態!
寧靜琬停頓了片刻,又道:“雖然修築堤壩賑濟災民一事不在大人管轄範圍之內,不過若是有人借賑災修堤的名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假公濟私,導致江南堤壩年年失修,江南百姓年年飽受水患之苦,無數百姓家破人亡,這件事…是否在李大人管轄範圍之內?”
李檀臉色一變,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措辭,“貪污國庫,中飽私囊,當然是觸犯了國法,若有確切罪證,微臣自是責無旁貸!”
寧靜琬當然知道李檀對自己的戒備,他既不是景王爺一派的,也不是慕氏一派的,一個純粹爲國法而生的人,斷然不會這般容易接受自己的建議!
鳳君寒所言果然不虛,李檀心思縝密,行事滴水不漏,讓人抓不住把柄,難怪雖是三品官員,可是在朝中有着極高的威望,和他的謹慎和正直是分不開的!
寧靜琬看着面前隨着茶水一起一伏的茶葉,慢慢在開水中暈開,臉上盪漾出一抹閒適的微笑,“如果本宮沒有理解錯的話,李大人的意思是說只要有確切罪證,就可以將貪弊之人繩之以法?”
李檀肯定地點點頭,“是,只要有鐵證,按照鳳臨律法,自是不會讓貪弊之人逍遙法外!”
寧靜琬微微一笑,窮追不捨:“若是沒有證據呢?”
李檀當即道:“如果沒有證據,則沒有法辦的理由!”
寧靜琬並不堅持,目光悠遠地看着面前的瓷杯,含義不明道:“李大人果然是朝中棟樑,襟懷坦蕩,正大光明,本宮甚爲欽佩!”
鳳君寒說的對,李檀果然是耿直的性子,眼底揉不得沙子,但是此番光明磊落的辦法也只針對君子有用,對於朝中鉅貪,你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根本就不可能拿到他們貪贓枉法的證據,那些詭計多端老殲巨猾的人,像李檀這樣一根筋的做法,人家只會在背後偷笑,就算出了事,最多給你抓幾個替死鬼,所以明知道對方貪腐,卻無計可施!
李檀看着面前年紀輕輕卻深不可測的景王妃,揣摩着她的心思,斟酌道:“王妃過譽,微臣惶恐不安!”
寧靜琬知道,一時難以說服李檀這樣光明磊落的人去用釣魚的辦法獲得罪證,也只能曲線救國,淡淡一笑,暈開了室內微微有些沉悶的氣氛,聲音輕柔,“聽聞李大人自幼飽讀詩書,對史書研習尤其深刻,本宮很想知道,李大人對岳飛與戚繼光這兩位歷史人物有何評價?”
李檀確實不知道景王妃到底目的何在,又不能不應,只得硬着頭皮道:“岳飛訓練”岳家軍“,名揚四海,威震金人,保衛大好河山,戚繼光橫掃倭寇,威名遠揚,功在社稷,他們都是保家衛國的有功之臣,爲後世敬仰,微臣心中也敬佩萬分!”
寧靜琬用茶蓋輕輕滑過杯盞,發出清越的聲音,淡淡一笑,“如果本宮沒有猜錯的話,李大人似乎更瞭解岳飛,對戚繼光此人的瞭解不如對岳飛深刻,李大人可知道,戚繼光除了橫掃倭寇之外,後來駐守明朝京北薊鎮十六載,拱衛大明都城,打得蒙古朵顏部發誓永不入侵?”
李檀微微一怔,想不到年輕的景王妃的博聞程度比他還廣,自嘲一笑,“微臣才疏學淺,讓景王妃見笑了,微臣只知道戚繼光剿滅倭寇有功,卻不知戚繼光後來還有此豐功偉績!”
寧靜琬淡淡笑道,“李大人不必自謙,大千世界,萬象皆在,人不可能什麼都知道,人的認識總是有限的,本宮也只是機緣巧合,偶聞而已,今日機會難得,本宮想請教李大人,岳飛與戚繼光,都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一個在鼎盛時被佞臣秦檜冤枉陷害致死,另外一個卻立下一個又一個爲後世敬仰的奇功,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結局卻爲何這樣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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