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雅在心底輕輕嘆息,笑道,“那就不打擾仙子休息了。”
妙音仙子道,“諸位好好休息吧。”
殷彼諾帶着衆人走到偏殿中,走近一個房間。
燃起燭燈,房間豁然一亮。衆人的眼前皆是一暗。
因爲年久無人住,這些房間雖然物品規整,卻爬滿了灰塵和蜘蛛網。
洛溟挑眉,瞪着殷彼諾,“你們就這樣招待客人?”
殷彼諾無辜道,“這裡已經五百年沒有來過客人了。有地方住就很不錯了。”
唐夜雅轉身打量着房間,放出靈力,房間立刻變得一塵不染。
她轉頭看向洛溟,“這房間不錯,是吧?”
洛溟哼了一下,沒有做聲。
殷彼諾一一安排衆人住下,最後是唐夜雅和楚風瑾的房間。
“你們住這裡吧。今天,謝謝你。”殷彼諾感激地向着唐夜雅鞠了一躬,轉身準備離開。
“且慢。”唐夜雅叫住殷彼諾,走到她身前,將房門關好。
“你願意給我們講講你家主人的故事麼?”唐夜雅直視殷彼諾的眼睛。
殷彼諾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眼神遊移,心中猶豫不定。
唐夜雅豎起三指,“我發誓,一定會保守這個秘密。”
殷彼諾思量了半晌,在唐夜雅和楚風瑾的眼中看到了一種讓人溫暖的情緒。
“好吧。”殷彼諾深深嘆氣,把這個故事娓娓道來。
五百年前,張平揚與妙音仙子是世人羨慕的恩愛眷侶。
張平揚是煉丹宗師,妙音仙子是第一琴女。
張平揚一心煉丹,將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煉丹上,而疏於修煉,一直沒有突破飛昇期。
妙音仙子卻根骨奇佳,修煉神速,早已是飛昇期的修爲。
大乘期的元壽上限是一千年,飛昇期則是一千五百年。
眼看着張平揚的元壽將盡,妙音仙子心中着急,一面幫他尋找可以延長壽命的辦法,一面勸他抓緊時間修煉。
可是,張平揚卻攬着妙音仙子的身子,說道,“人生在世,有專注之事,有可愛之人,我已經無憾了。與其花費時間閉門修煉,還不如把剩下的時間用來煉丹、陪你。”
妙音仙子不悅,“爲什麼‘煉丹’要排在‘陪我’前面?”
張平揚低笑,“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吃丹藥的醋?”
妙音仙子聽到張平揚的“這種時候”,心中不由悲傷,“平揚,你不要放棄希望。修仙講究機緣,說不定,機緣一到,你就會突破飛昇期了。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相伴。”
張平揚仰望天空的雲朵,自知天賦並不算高,能一路修煉到大乘期,已經算是佔盡了機緣。
他輕輕地笑了,緊緊地擁着妙音仙子,卻沉默不語。
剩下的日子裡,張平揚除了煉丹,就是陪着妙音仙子游山玩水。
名山大川、大漠荒原,只要是妙音仙子想去的地方,他們都走了個遍。
可是,張平揚一回到平陽城,就一頭扎進煉丹室,幾個月都不見蹤影。
妙音仙子擔心,就問藥童,“平揚最近在做什麼?”
藥童回答道,“師父說要在元壽將盡前,煉出一味丹藥。”
妙音仙子不解,心中也氣憤,“什麼丹藥如此重要,他竟要把最後的生命都耗在這上面?”
藥童也納悶,“師父說是十分重要的藥,若是有生之年不能煉出,只會帶着遺憾離去。”
張平揚曾對妙音仙子說自己已經無憾,卻還是因爲不能煉出一位丹藥,而抱憾終身。
妙音仙子忽然明白,對這個煉丹的癡人來說,無論她們的情誼再濃,她都比不得煉丹重要!
面對煉丹室的緊閉大門,妙音仙子默默流淚。
好不容易等到張平揚從煉丹室出來,已經是第二年的春天。
張平揚的元壽所剩無幾。
妙音仙子約張平揚在院內賞月,飲酒。
幾杯酒下肚,妙音仙子看着清幽的月光,提議道,“平揚,你煉丹的這段時間,我寫了一首《靈丹韻》。今天就彈給你聽,可好?”
張平揚看着眸光漣瀲的妻子,點頭笑道,“好呀。”
能在有生之年,再聽一回愛人的琴曲,張平揚死而無憾!
妙音仙子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
張平揚則取出一粒丹藥,溶在了妙音仙子的酒中。
妙音仙子取出藍色古琴,在清幽的月光下,爲心愛的人,彈了一曲《靈丹韻》。
這是一首非比尋常的曲子,在這首曲子中,張平揚不僅聽出了妙音仙子對自己的真摯情誼,還聽得體內靈力充沛,隱隱要晉階。
他驚訝地看着妙音仙子,忽然明白了,她將自己的修爲寄託在這首樂曲中,慢慢渡給了他。
“傻瓜!快停住!”張平揚忍不住低呼。
妙音仙子笑着,琴音卻未停,隨着修爲的退化,她剩餘的元壽也越來越少。
汗珠沾滿她的額頭,白髮漸漸爬上她的頭。
“停下!快停下!”張平揚冒着晉階時走火入魔的風險,跑到妙音仙子身邊,雙手將她牢牢環住,不讓她的手再去碰觸琴。
妙音仙子不敢掙扎,擔心張平揚的出手阻止會引發走火入魔,“我不彈了。你快安心晉階。”
張平揚卻緊緊抱着她,喉嚨哽咽着,“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
張平揚溫熱的淚水滴在妙音仙子的脖頸上,妙音仙子淡淡地笑着,“我已經渡給你五百年的修爲,你有足夠的時間和修爲去煉丹了。”
張平揚搖頭,“你不懂!你不懂!若是沒有你,我煉丹有何用!”
妙音仙子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柔聲道,“平揚,快點安心打坐。”
張平揚心痛地點頭,靜靜地接受這些來自愛人的修爲。
妙音仙子的身子越來越虛弱,感覺死神一點點的鄰近。
她的手伸向酒杯,執起來,看着心愛的男人,“爲那些曾經溫暖過你我的歲月,幹!”
“不要喝!”張平揚哭喊。
妙音仙子的袖袍遮住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不——!”張平揚痛哭失聲。
妙音仙子覺得頭暈乎乎的,就倒在一旁。
源源不斷的靈力不斷在張平揚的體內轉化爲修爲,他抱起妙音仙子的身子,泣不成聲。
她喝下的,是他用最後的生命爲她煉出的丹藥——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