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太太很不期然的就想起當初退了阿靜親事的那家。她把範六太太拉到鋪子拐角的一邊,偷偷的問道:“阿靜原先定了娃娃親的那家,您可知道他家現在怎樣了?”
範六太太搞不清狀況,滿腹疑惑的看着馮太太,“你認識那家?”
“以前不認識,是我孃家一個侄女嫁在那人的本家。也是今年我們這些出嫁了的女兒回孃家給族長做壽的時候,閒聊聊出來的。聽說,那兩個過的可不好!”
範六太太這下子來勁了,過得不好?這纔好啊!只要聽說那人家過得不好,她就高興。
“吆!怎個不好法?”她幸災樂禍的想要知道詳情。
“哎!說起來,您家阿靜被退了這門親真是好呢!也算是逃過了一劫。那個男的不是跟他表妹成了親麼!成親之後接連生了三個丫頭,跟那男的玩在一起的公子們,就開玩笑,說他那玩意不中用,只能生女孩。哪知道那男的這麼經不住挑逗,回去就鬧着要納妾,無論如何要生兒子證明他那玩意中用。他那表妹不同意,幾個舅兄還跑來把他家打砸了一通。這好!這男的現在連家也不回了,在那種地方住了幾天,就花錢贖了一個姐兒。又在貓耳衚衕那個新建的小區買了一套房子,似乎是打定主意在那兒安家了。這都大半年了,一次家都沒回過。他舅兄們好幾次去那小區找他鬧事,結果連小區大門都進不去,他那表妹就這麼在家守着活寡呢!嘿!要我說,她也是活該,明知道表哥有親事在身,還要勾勾搭搭守不住自己,這不就遭報應了!”
範六太太感覺心情超爽,“嘿嘿!你說的都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我侄女她們妯娌幾個,還說你家阿靜命好,逃過這一劫呢!”
“哈哈!好啊!可是出了我一口惡氣。馮太太。買好了東西跟我一起走,我請你去我家鋪子吃海鮮。”
“啊!真的啊!?那——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馮太太還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口福。自家老爺就盼着休沫,只要一到休沫。範老爺就會請他們去他家的海鮮鋪子吃一頓,而且還從來不要求回請。
他們家的情況跟範家不一樣,範家即便範太太不做生意,也還有公中給月例、管吃喝穿住。而她家老爺是從貧寒農家考出來的末尾同進士,走不了門路派不了官。好在最終得了個機會進了吏部做了一個專門收拾各種檔案的書吏。成了範家六爺的同僚。但是這書吏的月俸很少,連置辦住處到養大三個孩子,還要時不時的給老家送點孝敬,根本就不夠。要不是她的嫁妝每年還能有點出息,他們家只怕都要借錢過日子了。因此,即便知道範太太家的海鮮便宜,一家五口吃一頓,正常的也就花個五六百文就足夠了。可她就這幾百文也是捨不得的,三個孩子還能被他們爹輪流帶着蹭一頓。而她就只能是聽着爺幾個說的口舌生津,過過耳福。除卻阿靜的定親宴之後。就從來沒有機會讓這嘴巴享過福。今兒終於有個機會擺在眼前,她是怎麼也不打算放棄的,本來自家老爺跟範老爺處的也很不錯滴。
看着滿滿一桌海鮮,她才知道這海鮮竟然有這麼多的吃法。爆炒的、涮鍋的、涼拌的、水煮的、生吃的、熬湯的,哎吆!娘啊!要知道範太太今天弄得這麼實在,她真應該把家裡三個小吃貨都接過來。
她正可惜着,就見範六太太又拿了兩瓶酒過來,“哎呀!範太太,您可別太客氣了。這麼多的菜已經很讓您很破費了,還弄酒做什麼?快快收起來!”
範六太太把兩個半斤裝的白瓷酒瓶子往桌上一放:“馮太太!放心喝。這是我大女婿每年給他老丈人送過來的好酒。反正都是自家喝,不賣錢。你甭客氣!我已經讓人過去接你家三個孩子去了,我們一邊喝酒一邊等他們來。”
“是您女婿送來的酒啊!那我得嚐嚐。我家老爺說,喝了您家女婿送來的酒之後。別的酒他都不想喝了。”馮太太死盯着那白的反光的酒瓶子,似乎能看出花來。
她喝下兩杯酒,臉就開始發燒。一手掰着蝦姑的外殼,一邊說着閒話:“聽我家老爺說,他們上官要提升您家老爺,您家老爺死活不幹!”
範六太太陶醉的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說道:“我家老爺每天除了早晨不喝酒,中午、晚上都要喝一頓,一頓還不能少於二兩。就他這樣的,怎能去管別人?不過,我家老爺說了,你家小張這次八、九不離十的能上去。要是真上了,你哪怕是借錢也要好好招待那些同僚們,要不然你家老爺以後的工作也不好做。”
馮太太一下子僵住了,怪不得她家老爺這些天,天天都是笑眯眯、樂呵呵的,走路都帶飄得。原來有這麼大的一件喜事藏在心裡,他還真能裝啊!
“承蒙您的吉言,要是我家老爺真能得個官做做,不管這官多小,我都會在您這兒請他們一頓。”
“行!菜錢要不了多少錢,我就不說什麼打折的話!真正的大頭是酒,那天的酒我幫你包了。我家女婿每年送來的酒多得很,我們自家根本喝不完,還有好些都放在酒窖裡。我給你每桌配四瓶酒,算做我們夫妻送給你們的賀禮。你也別嫌棄我沒花銀子正正規規的買東西送給你們!”
聽着這意思,老爺要升做官身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馮太太忽然之間感覺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釋放着喜悅的心情。她哪裡還顧得別的,連忙搖頭:“範太太!要是我家老爺真能升上去,得個官做做,那也是範老爺幫忙說情的緣故。這就是天大的人情,我們怎麼還會怪您這些有的沒的?!”
半瓶酒沒喝到,三個小吃貨就被接了過來。三個小傢伙看到滿桌的海鮮,比跟着爹來的時候,還要豐盛,都“哇哇哇!”的喊叫起來。範六太太笑着讓他們坐好,趕緊開吃。
晚上回到家的範六太太又跟自家老爺聊起阿靜以前的娃娃親:“真沒想到,報應來的這麼快!那窯子裡的姐兒,根本就是不能生養的,還要花錢買回去。我看他們家要男孩怕是沒希望了!你看我們家阿靜,那兒子一個接着一個生,真是給我們老範家爭氣呢!”
“行了!老扯着那些舊事不放幹嘛?!我已經跟上面打過招呼,要請一個半月的假,上面也同意了。你趕緊把東西都準備好,等我這邊把手裡的事情交代一下,說走就走。幾個鋪子可都交代好了?你讓二嫂多過去幫我們看着,一定要給掌櫃和賬房交代清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大嫂和其他幾個插手鋪子的事。你可知道?”
二房和六房的生意,每月的純利已經達到五千多兩。但是爲了不讓別人眼紅,他們一直對外聲稱只有一千兩左右。誰知,就這樣,還是叫其他幾房都眼紅的要滴血,吵着鬧着逼的二房和六房每房每月拿出五百兩銀子給公中做家用。這要是給大嫂她們得了底,將要鬧成什麼樣,都不敢想象。
“我知道!當初墨書婆家死逼着墨書帶着她男人要進我們這一房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猜到大房的心思。他們糊弄墨書說是想進女婿家,墨書跟阿靜都沒有想到這一點。倒是大女婿一下子就想到了,還特地寫信提醒我們。後來,看大嫂想方設法的往我身邊塞人,那意圖可是明擺在面上了。哼!要不是老太爺還在世,我跟二嫂早就提出分家了。我們起早貪黑,辛辛苦苦掙來的銀子,憑什麼就這麼給了他們?”
“哎!算了,再熬幾年吧!這是我們的家規,誰也逃不了。除了實實在在寫在嫁妝單子裡的產業不用拿出來,凡是在這邊的產業,都必須上交一半利潤給公中。我們範家其實還算好的,還讓我們留下一半收入作爲私產。有些規矩還要苛刻的人家,子孫們所有收入都要上交給公中,他們的當家人是不允許下輩們有個人私產的。一經發現輕則跪祠堂,重則趕出家族。”
範六太太嚇了一跳,還有這樣不講理的家規?她原來的家庭也不是什麼大家世族,自是沒有這些嚴苛近乎不講理的家規存在。後來,大房幾個鬧着要二房和六房交出一半收益給公中做家用,因爲老太爺發話了,她沒敢吵着鬧着問理由,就乖乖的給了。只是每次拿出銀子的時候,心疼的不行了,纔會在心裡恨恨的問:“爲什麼?爲什麼?”
今天還真是老爺說了家規,她才知道自己是必須要給的。要是按照自己的實際收入,這給的還算少了。怪不得大嫂想方設法的要打探自己和二嫂的生意狀況和實際收入呢!
範六太太一想到一家好幾口要走這麼久,感覺有些不踏實。不過想想自家現在的掌櫃和賬房,全是女婿那邊聘用過來的自家人,這提着的心很快就放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