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的時間,我沒再輕易的讓妙言出門,也跟小福子打了個招呼,讓他找一兩個人幫我盯着玉華宮那邊。
奇怪的是,南宮離珠也就此安靜了下來。
不僅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甚至就連關於她的消息都很少,一下子她好像縮回了那個富麗堂皇的玉華宮,不過問世事了一般——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聖旨,或者皇后懿旨的作用,還是她自己就是這麼打算的,但劉漓的話,和那些話在我心上蒙上的陰影,始終沒有散去。
我希望,她沒有真的爲了妙言,爲了孩子而魔障。
開春之後,天氣的變化很大,時而溫暖,春風和煦,時而寒冷,北風凜冽,擾得人也有些心神不寧,但聽說裴元灝的事情還是辦得很順利,小福子來回我的話的時候,也經常說起査比興,他在御前行走,經常會有一些驚人之舉,搞得裴元灝焦頭爛額,但往往在焦頭爛額之後,卻會發現出一條新路來。
這個人,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
看得出來,裴元灝也很喜歡這個人,有時候到宜華宮來看妙言的時候,也會我跟說起他來。
他的心情似乎也很好,這天到宜華宮來陪着我們一起用晚飯的時候,之前因爲我勸說而延後的陪着妙言外出郊遊的事,就又被提起了。
一聽他這話,別人還好,妙言立刻眼睛都亮了。
她捧着碗看着裴元灝:“父皇,真的可以去嗎?”
這些日子,因爲裴元灝和常晴的授意,有人開始教她宮裡的禮儀和規矩,畢竟已經是十歲的大女孩了,我也沒有阻攔,所以對裴元灝的稱呼,不再像過去那樣大呼小叫的喊“爹爹”,而是跟着她的弟弟妹妹們一起學着喊“父皇”了。
裴元灝微笑着看着她:“喜歡嗎?”
她立刻睜大眼睛,鄭重的點頭。
不過,點過頭,又轉頭看向我,有些緊張,也有些小心翼翼的。
裴元灝也轉過頭來看着我。
我原本端着碗,正在加一塊春筍,擡起頭來,正對他們他們一大一小兩個人的目光,有點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皺了一下眉頭:“什麼?”
妙言望着我,又轉過頭去看裴元灝,他便笑着對我說:“可以的吧?”
我不覺好笑:“陛下你安排的事,又何必還來問我?”
他也笑着:“就是要問你啊。這些事,妙言都挺你的——朕也要聽你的。”
我輕咳了一聲,說道:“這話……陛下在這裡玩笑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要讓別人聽到了。”
他笑道:“那你準不準啊?”
“……”
我被他堵得無話可說,加上妙言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麼巴巴的望着我,拒絕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點點頭,立刻,這對父女就歡呼了起來。
我看着他們,搖了搖頭,也笑了。
|
幾天之後,找了一個天氣大好的日子,裴元灝便帶着後宮的嬪妃,和他的幾個皇子公主們出宮郊遊了。
一大早,都不用我們叫,妙言自己就乖乖的起牀了,洗臉漱口全都不用人服侍,只是梳頭的時候,她有些不安分,坐在凳子上搖搖晃晃的,素素剛剛給她梳好了兩個髻,連絲帶都還沒來得及系,她就迫不及待的要從上面跳下來。
吳嬤嬤急忙從旁邊伸手攔着她,喊着:“我的小祖宗喲,可別亂來!”
我在旁邊看着,也忍不住虎着臉:“妙言,你今天要是這麼不安分,那就不要出去了!”
她一聽,給嚇着了,急忙爬回凳子上安安靜靜的坐着,兩隻手還擺在膝蓋上,一動不敢動,素素和吳嬤嬤這才憋着笑,幫她給髮髻上妝上了兩條鵝黃色的絲帶,配上她一身月白色的短衫,非常的粉嫩漂亮。
吃過早飯,玉公公就派人來催了,我們又最後檢查了一邊,這纔出了門。
在路上,就跟常晴他們遇上了,念深今天也換了一身深綠色的勁裝,頭髮高高的束起,一看見我,就急忙跑過來給我問安:“青姨!”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微笑着說道:“太子殿下可真英氣!”
旁邊的妙言看着他,也說道:“皇兄,你好帥哦!”
念深被我們兩誇得有點臉紅了,但還是笑着捏了一下妙言的臉蛋:“妙言你也很漂亮啊。”
“是嘛!我也覺得!”
說着,她牽着裙襬轉了個圈,正好常晴也走過來,聽她這樣自賣自誇,忍不住笑了起來。
念深牽着她,我陪着常晴,一行人說說笑笑的走到了南宮門,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裡候着了,馬車也早就停在了門口,所有的人一看到常晴過來,都紛紛向她跪下行禮。
常晴點了點頭,讓大家起身,又向周圍看了看,問道:“皇上呢?”
玉公公急忙上前,說道:“皇上一大早就到御書房處理公務,這一會,怕是要過來了。”
常晴點點頭,說道:“皇上的政事要緊,別催,咱們在這裡等等也沒什麼。”
“是。”
於是,大家就在這裡等着。
沒一會兒,裴元灝終於到了。
遠遠的看見他走過來,身後還跟着査比興和小福子他們,看樣子是從御書房出來就直接過來了,臉上還帶着一點笑,大家向他跪拜行禮的時候,他也微笑着說道:“是朕來遲了,你們都起來吧。”
大家這才紛紛起身。
裴元灝看了宮門外一眼,然後又轉頭對着我們:“腳站疼了吧?”
我低着頭,沒說話,旁邊的常晴微笑着:“輕盈倒沒說什麼,只是幾個小的,都鬧翻天了。”
裴元灝笑了起來,又逗了一下妙言他們,直到這個時候,玉公公才上前,催促着該動身了。
裴元灝點點頭,又往外看了一眼。
我看着他這樣,像是在等什麼東西,但也沒問,倒是旁邊的査比興上前一步,輕聲說道:“陛下放心去玩兒吧。”
這話說得,好像皇帝成了小孩子了,裴元灝又好氣又好笑,卻也不好說他什麼,只說道:“若到了,你要立刻快馬送過來。”
“是。”
……
果然,他是真的在等什麼。
他轉過頭來,目光也正對上了我,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說,便揮了揮手:“走吧。”
說完,便上了馬車。
既然是帶着那麼多嬪妃和皇子公主出行,自然是帝后同乘一輛,我帶着妙言上了另一輛馬車,剛剛把妙言託上去,就看到査比興走到我身邊,微笑着朝我擠擠眼:“大小姐。”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也覺得好笑:“怎麼?”
“大小姐今天……可要好好玩啊。”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嘿嘿。”
我知道這個人雖然不正經,但話不會白說,想起剛剛裴元灝跟他說的話,便低聲問道:“你們在等什麼?”
他挑着眉毛看我:“你猜。”
“……”
若不是眼下那麼多人,我只怕真都要發火了。
正要斥他兩句,一擡頭,就看到後面的一輛馬車,南宮離珠正走過去,一擡眼,那雙幽幽的明眸也對上了我的眼睛。
我下意識的皺了一下眉頭,査比興也回頭看了一眼,頓時笑了起來,扶着我上了馬車,放下簾子的時候,他又笑着說道:“大小姐,好好玩吧。”
說完,簾子便晃晃悠悠的垂了下來。
聽着外面一聲號令,車隊便開始朝前逝去。
我抱着妙言坐在車廂裡——雖然以妙言公主的身份,出行也不能單獨的擁有一輛馬車,加上我,在宮裡還什麼都不是,這完全不合制,不過他們還是這麼做了,我倒也不給自己找苦吃,這個時候,兩個人坐在安靜車廂裡,倒讓我更有了一點空間去想。
裴元灝在等什麼?
我只知道這陣子他的政令頒佈得很多,每天都聽說有許多旨意往四處發,驛道上的馬蹄大概都沒停過。
不過,他發佈給別人,卻不知道有什麼人,會給他消息。
妙言對於今天的出行相當興奮,但也怕自己出格了我會生氣,所以儘量安靜的坐在我身邊,只不時的撩起一線簾子往外看。
馬車走了許久,眼看着我們已經出了城門,遠遠的,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妙言正往外看着,突然,她說道:“娘,那是什麼?”
嗯?
我愣了一下,還沒起身過去,就聽見前面一聲號令,馬車停了下來。
外面的車隊,也都停了下來。
我急忙挪到窗邊,也撩起簾子往外看去,就看到我們行進的官道上,有一騎人馬已經走到了皇帝的車駕前,一看就發現,是傳遞訊息的驛馬,大概是沒有想到會遇上聖駕,那人也嚇了一跳,停下馬之後急忙滾下地跪拜,裴元灝不知在車裡說了什麼,就看見小福子走過去,跟那人說了一句話。
那人急忙從背後的揹着的包筒裡拿出一樣東西,畢恭畢敬的捧着。
小福子接過來,轉身奉到窗邊,裴元灝從車裡伸出一隻手,將東西拿了進去。
我立刻明白了,那就是他今天一直在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