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天色不算晚,都不用點燈籠,查比興便點點頭,自己下去辦事了。西山書院第一次來了這麼多的人,如何疏導是個很大的問題,萬一一個不小心擠起來,把人擠下山去摔死都有可能的。
我問衛陽:“你還想上去看什麼?”
衛陽笑了笑:“表姐,難道你不想再上去看一眼嗎?”
我和輕寒對視了一眼,也都笑了,幾個人便扶着扶手一起往上走,輕寒知道我怕高,便用一隻手牽着我讓我走在靠裡面,但是這麼旋轉的階梯一圈一圈的走下來,我還是有些頭暈了。
不知走了多久,下面鼎沸的人聲都漸漸的平息下來,我們終於走到了樓頂。
因爲是下雨天,光線不如前兩天好,但是總要比昨天晚上微弱的一盞燈光遠遠的照着強,我們走到階梯最高的地方,輕寒和衛陽和昨晚一樣,扶着扶手往前方看去。
那個暗門和昨晚一樣,赫然在目。
不過這一回,衛陽只看了一眼,眉頭就擰了起來,喃喃道:“那扇暗門,竟然是鐵築的。”
“什麼?”
我驚了一下,往他們那邊靠過去,輕寒急忙牽着我的手,我自己探身一看,果然,昨天晚上因爲光線暗淡的光線,只能勉強看清那裡有一扇暗門,上面有一個很小的,大概只有二指寬的像是鑰匙孔的地方,但現在一看之下才發現,那扇暗門竟然是鐵澆的,而且,是嵌在房頂裡面的。
這種設計——越發讓我覺得這扇暗門的不尋常了。
我疑惑的道:“這,這真的是一扇門嗎?”
輕寒也皺着眉頭看着那裡,衛陽看了半天,喃喃道:“這的確是一道暗門的樣式,可看起來不像是一扇門,更像是——”
“像是什麼?”
“像是一個機括。”
“機括?”我聽得一愣,立刻道:“就像唐家設計的機甲鳥?”
衛陽想了想,說道:“他們的機甲鳥我見過,但似乎要更精細一些。而這個機括——”
他往前看着,幾乎大半個身子都探出去了,那樣子嚇得我都不敢看了,輕寒也急忙伸手拉着他,衛陽回頭看了一眼,笑道:“放心,我自己知道。”
又看了一會兒,他回過頭來說道:“這個機括,我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唐家的手筆,但至少這樣看起來,要比那個機甲鳥龐大得多,牽連,也大得多。”
“牽連也大得多?”
我詫異的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往周圍看了一眼,這整個藏書閣,幾乎是書山書海累積起來的,如果說頭頂的那扇暗門是一個機括,一個機械發動的中心,那牽連起來,會有多大?
會是整個藏書閣嗎?
這樣一想,我自己都覺得荒謬——難不成,我們就在一個巨大的機括的肚子裡?
怎麼可能?
這不過是一個藏書閣而已啊。
在我原本已經覺得荒謬無比的時候,衛陽做了一件更荒謬的事,他試着伸手去探了一下,但那扇暗門算起來是在房頂的中央,我們站在這一角的階梯上,離得還有老遠的距離,根本不可能伸手探得到的。
他自己大概也覺得荒謬,笑了笑,然後又低頭看向下面。
這麼高,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木梯可以直接搭上來。
這樣想來,那扇暗門,那個看起來像是鑰匙孔的地方,根本沒有人可能碰到,如果是個機括的話,那也就根本啓動不了。
感覺到這一點,他自己也放棄了,輕寒說道:“至少我們現在是沒有辦法碰得到的,再說,連查比興他們都不知道。”
“那算了。”
衛陽笑着搖了搖頭,然後一招手:“咱們走吧。”
輕寒牽着我慢慢的下了樓,我終究還是不敢往外看,一邊走着,只能一邊臉朝着裡面,數着靠牆的書架和上面的書籍才能分散注意力忘記恐懼,好不容易下去了,輕寒感覺到我的掌心都是冷汗,輕聲對我道:“還好吧?”
“還好。”
我苦笑着,自己擦了擦鼻尖的汗,解釋道:“我平時不那麼怕高的。”
他笑道:“我知道,這個藏書閣和別的高樓不一樣,別說你了,我走上去往下看,都是一頭冷汗。”
說着,他伸手撥了一下我額前被汗水浸溼的頭髮,道:“走吧,回去了。”
我們便一起走了出去,雖然藏書閣裡已經沒什麼人了,但外面的那些人還沒能完全下山,山道上仍然能看到擠得慢慢的,數不清的油紙傘碰撞着,乍一看,倒像是山上展開了無數的花朵,被雨浸潤着,格外的好看。
只是,這樣的美景之下,不知道還隱藏了多少危險。
我們看了一會兒,便轉身朝着居所走去,就在我踏上長廊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
雨霧繚繞,那座高大巍峨的藏書閣在煙雨中若隱若現。
輕寒原本要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卻感覺我站在那裡不動,回過頭來看着我:“嗯?”
“……”
我仍舊看着藏書閣。
輕寒拉了一下我的手:“輕盈,你怎麼了?”
見我一直看着藏書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走到我身邊,也看着前方,眉心微蹙:“怎麼了?”
“……”
周圍的人還是很多,大家排着隊沿着不算寬大的山徑下山,至少都還要小半個時辰才能把這些人全都疏散,我回頭笑了笑:“沒事,先回去吧,我有點餓了。先回去吃飯。”
他感覺到我欲言又止,但沒有更多的追問,陪着我一起回去了。
等到回去吃了飯,他才問道:“你剛剛到底在看什麼?”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沉聲問道:“你知道,藏書閣有多高嗎?”
“多高?”
他頓了一下,搖頭:“不知道。你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
“那你剛剛在看什麼?”
“雖然我不知道藏書閣有多高,但是我剛剛從裡面的樓頂往下走,大概的測了一下高度,我發現,藏書閣的內部,和外部的高度,並不一致。”
“什麼?”
他精神一凜,睜大眼睛看着我:“真的嗎?”
我放下碗筷,擡起兩手一高一矮的比劃了一下:“從我們看到的樓頂,到我們現在看到的外面的那個樓頂,中間至少差了四、五丈的距離。”
“四、五丈?”他擡起頭來看了一下我們這間房子的房頂,至少也不過兩丈,這樣一算,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可是一個很大的空間!”
我沉聲道:“我現在不知道的是,這個多出來的空間,是本身這座閣樓上面就有這麼反覆的設計,還是——有人刻意留出來的。”
輕寒的眉頭也擰了起來,他突然說道:“你記不記得,剛剛你表弟看到樓頂的那扇暗門的時候說,那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個機括。”
“……嗯。”
“如果,那座閣樓裡真的留下了那麼大的一個空間,那可能,那個機括,真的是通往一個特殊空間的暗門。”
“……”
我頓時不說話了,輕寒的氣息也變得沉重了起來,他喃喃自語道:“中間差了四、五丈的距離,而且按照樓頂的大小,那也會是個非常的龐大的密室。”
我皺着眉頭,低聲說道:“我現在不明白的是,那裡是書院的藏書閣,雖然藏了很多藏書,但畢竟是一個人來人往,很普通的地方,怎麼會有一間密室?而且,如果真的是密室,查比興他們人人都知道,所有的學生也都看到過,甚至他們每天都會進去看書,如果有人要進入那個密室,且不說他怎麼打開機括,他也不可能躲過這些人的視線啊。”
“……”
“總不可能,幾十年來都沒有人進入過。”
“……”
“那那個密室,修來做什麼呢?”
“……”
輕寒沉默了許久,他兩隻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看得出十個指頭交纏得緊緊的,如同此刻我們兩個人的心緒一般,他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要弄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密室,如果真的有,那那個密室,是裝什麼的。”
我擡起頭來看着他。
他說道:“現在有那麼多人齊聚西山書院,甚至可以說,整個西川精英盡出,而這場論道,也是決定西川未來走向的關鍵。如果那個密室只是子虛烏有,只是那個閣樓本身落差的一部分,那一切都好;但萬一,那個密室裡放着什麼——”
我下意識的道:“會放着什麼?”
“……”
我們兩看着對方的眼睛,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沒有人知道里面放着什麼。
一個那麼大的地方,四五丈高的空間,什麼都能放得進去了!
我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有些緊繃了起來,胸口上好像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那座閣樓,那個可能的密室,這一切雖然讓我覺得詭異,但並不是真正不安的來源。
真正不安的來源是,所有人都告訴我,那座藏書閣,是母親讓人修建的。
如果閣樓裡真的有一些東西,那是否,是母親授意?
只這樣一想,我就一刻都待不住了,推開碗筷便往外走去,輕寒急忙追上來在門口拉住了我:“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