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嚇得四肢癱軟,想要站起來逃跑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不停着摸索着往後退避,可那頭老虎已經注意到了我,綠瑩瑩的眼睛始終注視在我身上,緊盯着,兩隻看似綿軟而巨大的虎掌踏出了草叢,一步一步的朝我走過來。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噗通一聲。
回頭一看,是裴元灝將南宮離珠一把推下了河,厲聲道:“別上來!”
南宮離珠一下子跌到河裡,頓時水花四濺,全身溼透了,頓時妝容凌亂,頭髮也被有些湍急的河水衝散,胡亂的粘在臉上和頸項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也是真的被嚇壞了,蜷縮在河裡一動不動,只露出一個頭,臉色都蒼白了。
就在這時,我往後撐着的手一挪,無意中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是一塊石頭!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聲,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緊緊的抓住,石頭上堅硬而鋒利的刃口磨得掌心都要破了,但我也絲毫不在意,急忙抓緊了那塊石頭舉起來。
不知是因爲背後的聲音,還是我的動作,刺激了這頭老虎,它在離我不到幾丈遠的地方,張開血盆大口,朝我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嗷嗚——!”
一陣腥風隨着那咆哮聲吹到了我的臉上,我這纔看清,這頭老虎的嘴裡,獠牙上都滿是鮮血,還有一些碎小的肉屑。
它剛剛吃過東西了!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裡頓時像是閃過了一道亮光,而這時,身後也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聽見裴元灝沉重的喘息伴隨着那腳步,每一聲好像踩在人的心上一樣:“青嬰!”
“別過來……”
我抓着石頭的手都在發抖,聲音也完全支離破碎:“別——別過來……”
我纔剛剛喊出口,那頭老虎綠瑩瑩的眼睛已經騰起了一片嗜血兇悍之意,整個巨大的身軀慢慢的往後一蹲,我嚇得頓時嗓子都要破了一般,大喊道:“別過來!”
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那老虎猛的一躍,巨大的身軀頓時騰空而起,朝着我這邊猛撲了過來。
這一刻,我的心裡只想着——死定了!
若是在過去,也許到了這一刻人也就放棄了,但這個時候我的心裡卻好像燃燒着一簇火焰,煎熬得我無法讓自己平靜的面對這一切。
我不想死!
我不要死!
我還有很多的事,想要做,尤其是我的女兒,離兒——我甚至沒有再看到她一眼,難道這一生,我連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樣子,都不能再見到?!
一想到這裡,我狠狠的一咬牙,不知從哪兒冒出的一股力氣讓我一下子掙扎着站了起來,急忙要轉身往後逃跑。
就在剛一轉身,一道銀色的光嗖的一聲,快如閃電從眼前閃過。
我驚得戰慄了一下,那光已經擦着我的髮鬢飛了過去。
一陣風掠過,刺着我的臉頰都微微的發疼,我睜大眼睛,就看見裴元灝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一隻手還拿着強弓,對準我的身後。
接着,身後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
再一看的時候,剛剛那支箭扎進了老虎的一隻眼睛裡,頓時血流如注,那頭老虎痛得人立起來,兩隻虎爪不停的撥弄着臉,將鮮血摸得滿臉都是,顯得無比猙獰,我被那情景嚇得腳都軟了,踉蹌着往他那邊跑過去:“快跑!快跑!”
他也收回弓箭,急忙伸手抓着我的一隻胳膊,兩個人已經顧不得什麼,急忙往前面跑過去。
可就在我們剛剛跑出幾步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又是一陣憤怒的驚天動地的咆哮,緊接着響起了老虎奔跑過來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急的牙齒都在打磕:“你的護衛呢?!”
“……”
他咬着牙沒說話,只是臉上的表情因爲咬牙太厲害的關係,都扭曲了。
而這時,我的腳下一軟,隨即栽倒下去,摔得狼狽不堪,而他也被我扭帶着跌了個踉蹌,就感到一陣風從頭頂忽的掠過,竟是那頭巨大的老虎,朝我們躍過來,正正越過我們的頭頂,噗通一聲落在了前面河邊,激起的沙石全都撲到了河裡。
頓時,水花四濺,又淋了南宮離珠一頭一臉。
這老虎,正落在南宮離珠,和我們中間!
這一刻,河裡的南宮離珠也嚇壞了,臉色慘白的看着那頭老虎,那老虎似乎也看到了她,喉嚨裡發出震怒的低吼,不過倒並沒有撲過去,這還是把南宮離珠嚇得夠嗆,聲音都在發抖:“皇——皇上——”
“珠兒別怕!”
裴元灝一見此情景,急忙站起來,從背後拔出一支箭立刻搭弓上弦,一氣呵成朝着那老虎又射了過去。
不過,這一次的準頭倒沒那麼好,也許是他手顫抖得厲害,只是射到了老虎的爪邊,卻是驚醒了它一般,那老虎急忙轉過身,綠瑩瑩的眼睛盯緊了我們,像是新仇舊恨一起而發,猛的朝着我們撲了過來。
“小心!”
我嘶裂的聲音猛的響起,但已經來不及了,就感到一陣風襲來,那頭老虎已經撲了過來,裴元灝一咬牙,猛的丟開手裡的弓,橫過手臂擋住那隻老虎,那老虎兩隻巨大的虎爪扒在他手臂上,狠狠的一抓,就看見一片血花四濺,他的手臂被硬生生的抓出了幾道深深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皇上!”我大喊着,掙扎着要過去,裴元灝卻用力的咬着牙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硬生生的撐着那頭老虎,那尖利的獠牙和帶着倒刺的舌頭就在眼前,老虎的前爪不停的抓着他的手臂,一片血肉模糊,後腿也一直撲騰着,拼命的往前撲。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掌心一陣劇痛,好像骨頭被打碎了一般,低頭一看,卻是剛剛抓到的那塊石頭,我竟然一直沒有丟掉!
一看到那石頭上一處尖利的突出,我頓時清醒了一些,一咬牙急忙翻身站起來,猛的架住那頭老虎的後背,高高的掄起手裡的石頭,朝老虎的後腦拼命的打。
裴元灝似乎也驚了一下,睜大眼睛看着我,而這一刻我已經什麼都顧不得,只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那尖利的石頭一次一次的打在老虎的後腦上,一下,一下,很快便見了血!
老虎被我打得發怒了,一陣怒吼,便要翻身掙開。
我心裡也嚇了一下,只怕自己如果被它撲到,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可就在這老虎剛剛想要翻身的時候,裴元灝猛的伸出兩隻手用力的掐住它脖子的兩邊,狠狠的卡住,幾乎將虎皮都扯下來,老虎的頭顱被他控制住,無法翻身,只能用兩爪不停的扒拉,抓得他肩膀上滿是傷,後面的地上也被它的兩隻後爪刨出了兩個巨大的坑,沙石飛濺。
這一刻,我已經什麼都管不了了,用足了力氣狠狠的將石頭打在它的腦袋上,不一會兒血肉都被打穿,感覺到石頭打下去已經碰到骨頭了,可我的手實在痛得厲害,指骨幾乎麻木,就在我又一次打下去的時候,一下子抓不穩,石頭都被打飛了。
手上沒有了東西,但一定不能放鬆!我雙手掐住那裡的傷口拼命的抓,抓得指甲幾乎脫落。最後甚至低下頭,用嘴,用牙齒去咬那老虎的後腦!
鮮血涌入了嘴中,一股腥澀的滋味頓時溢滿了整個口腔,我死死的咬着不動,周圍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好像聽見裴元灝大喊了一聲,緊接着,就看見眼前銀光一閃,一支強弩射到了老虎的另一隻眼睛裡,就聽見它發出最後的,震耳欲聾的咆哮,慢慢的掙扎的動作緩了下來,周圍涌出了許多人,紛紛上前來,一隻粗壯的手握着短刀,一下子割斷了老虎的喉嚨,頓時鮮血噴了裴元灝一臉一身,就感覺身下那巨大的身軀狠狠的顫抖了一下,終於慢慢的軟了下去。
裴元灝這才放開了雙手,氣喘吁吁的躺在那裡,老虎和我,都壓在他的身上,但他好像一點都不覺得重,只是一直睜大眼睛看着我,一直看着。
我也看着他,幾乎快要窒息一般,就感覺有一隻手輕輕的伸到我的肩膀上:“嶽大人……”
一時間,我也反應不過來,還是這樣趴在老虎的背上,就聽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儘量柔和的說道:“嶽大人,沒事了,沒事了。”
“……”
“你,可以放開了。”
“……”
一邊說着,那隻手一邊輕輕的伸過來,揉着我的下巴。我顫抖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還死死的咬着老虎的腦後的一片皮肉,因爲太緊張,幾乎鬆不開了。
這時,我才慢慢的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孫靖飛那張黝黑卻堅毅的面孔,他關切的看着我,儘量柔和的道:“嶽大人,已經沒事了,你放開吧。”
“嗚……”
“老虎已經死了。”
“……”
“沒事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的捏着我的下頜,我只覺得臉上全都是僵硬的,自己已經沒有辦法放鬆,被他輕輕的捏着,牙齒才從血肉裡面剝離出來一般,舌尖好像也被咬破了,血一直蔓延到了喉嚨裡,不自覺的嚥了一口,就覺得全身都被鮮血的味道刺激得戰慄了一下。
我趴在老虎背上,顫抖的看着身下這個大傢伙,它已經斷了氣,猙獰的面孔僵硬在了最後咆哮的一刻,鮮血沿着他的臉不斷的往下滴着,將裴元灝的一張臉都染了血紅。
只有那雙眼睛,還格外精亮的看着我。
真的,沒事了!
安全了!
一明白這個處境,我整個人完全脫力了,帶着一嘴的血肉從老虎的背上一下子跌了下來,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嶽大人!”
周圍的人也都嚇了一跳,紛紛涌過來,我卻好像已經看不清了,仰躺着,感覺頭頂的太陽刺眼的閃爍着,只能看到那些亂紛紛的人影在不停的亂晃着,卻抓不住一個熟悉的面孔。過了好一會兒,那頭老虎也被人搬走了,裴元灝慢慢的側過身,低頭看着我。
半晌,他伸出手,滿是傷痕的手慢慢的伸向我,擦拭我嘴邊的血,可是剛剛擦去一些,卻又有別的,滾燙的東西滴落下來,沖淡了嘴角的血跡,彷彿洶涌的潮水一樣,再也攔不住了。
他蹙了下眉頭,一把抱住了我:“青嬰!”
“……嗚嗚,嗚嗚——”
“沒事了。”
“……”
“沒事了!”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也沒有力氣再掙扎,只不斷的在他的懷裡痙攣着,顫抖着,好像剛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帶着一身的血腥和煞氣,只要誰再有一點威脅到我,我一定會讓他血濺當場!
他什麼話也不說,就這麼用力的抱着我,抱得我幾乎感覺到痛,但那樣的痛,卻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我——
我,還活着!
還活着,還呼吸着,還可以去找我的離兒,還可以去見我想要見的人,可以去做我想要做的事!
我還活着!
我就這樣在他的懷裡,一直流淚,直到那個顫抖着的身影被人從河中攙扶起來,一點一點的走近我們。
而我,也淚眼模糊的擡起頭來,看着周圍那些護衛們,大臣們,宮女太監們全都圍了上來,可每一個人都那麼模糊,我一個人也看不清,什麼都看不清,直到最後,我都沒有看清,那個人,他到底有沒有出現……
。
和老虎搏鬥的兩個人,彷彿打虎英雄一樣的被接回了營地,但情況並不是看起來的那麼樂觀。
我還好,經過太醫看過,只是左手被石頭磕傷了,指甲有些脫落,上了藥包紮好,還叮囑我這些日子不要用力。
可裴元灝就沒我這麼好的運氣了。
他的手臂上,兩邊肩膀上好幾處的傷口,都是老虎抓傷的,有些地方几乎見骨,尤其手臂爲了支撐老虎的重量,又被抓了那麼久,已經血肉模糊,太醫院隨行的幾個太醫一見到那傷,就嚇得差點昏過去,話都不敢說急忙上前醫治。又是敷藥又是包紮,忙活了很久,才勉強處理好。
但是,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的。
到了傍晚,裴元灝開始發熱。
經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又受了這麼重的傷,以人力而言已經到了極限,很快他整個人就被燒得神志不清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眼角紅紅的,嘴脣也泛着烏暗的顏色。
幾個隨行的嬪妃都守在王帳外面,只有皇后和麗妃在裡面伺候着,常晴從金盆裡將帕子****了涼水,擰得潤潤的,小心的搭在他的額頭上,但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好,他的嘴脣很快便燒得乾裂開,眉頭一直緊鎖着,好像心裡難受得厲害。
南宮離珠一直站在牀邊,眼睛也紅紅的,看着他的樣子,又回頭看着我,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像是憋不住似得,道:“你,真是有本事!”
“……”我站在角落裡,沉默着沒說話。
“本宮跟你把話說在這裡,要是皇上有個什麼——”
她的狠話還沒撂下來,常晴已經頭也不回的開口道:“什麼有個什麼?”
“……”
“麗妃,皇上病了,你就是這麼伺候皇上的?”
“……”
她平日裡慣常的溫雅和順,這樣一發怒就格外的嚇人,南宮離珠也被她震懾了一下,但她還是咬着牙,狠狠道:“反正,他一定不能有事!”
“……”
“一定,一定不能!”
看着她通紅的眼睛,好像心裡恨得厲害,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能說什麼,能想什麼,只是有些無言的看着牀榻上的那個男人。若是別的人,受了這樣的傷,又燒成這樣,難免會呼痛呻吟,可他卻只是皺着眉頭,咬緊牙關,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我慢慢的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常晴也回過頭,看着南宮離珠通紅的眼睛,半晌,才說道:“本宮知道,你心裡也難過。”
“……”
“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本宮看着。”
“我不!”
南宮離珠這一次連敬語都不用了,只倔強的站在那裡:“我要看着他!”
雖然南宮離珠跟皇后一直不睦,以前的算計也不少,但至少表面上還是敷衍過去了,這一次卻有些意外,連常晴都皺了一下眉頭,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
其實,我倒也能明白。
春獵之前,她的父親已經出了事,現在偏偏裴元灝又受了這樣重的傷——作爲一個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出了這樣的事,這樣的打擊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也難怪她如此方寸大亂。
常晴見我這樣沉默着,似乎也明白了什麼,輕輕的嘆了口氣,剛要開口,就聽見外面原本嘈雜的人聲像是靜了一下。
接着,玉公公的聲音在外面低低的響起——
“太后駕到。”
太后來了?!
我們一聽,都驚了一下,常晴也急忙從牀邊站了起來,只見帳子被撩起,太后從外面慢慢的走了進來,我們急忙跪下:“拜見太后!”
太后這一次倒是換上了有些厚重的錦衣,像是不勝此處的寒意一般,但蒼白的臉色,纖細的手腕,也給人一種弱不勝衣的感覺,她輕輕的一揮手,也沒說什麼,慢慢的走到牀邊,低頭看着牀榻上的皇帝。
裴元灝還是和剛剛一樣昏睡着,絲毫沒有知覺。
她低頭看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對常晴道:“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皇上身上傷太多了,雖然都是些外傷,這一次因爲原本就是春獵,也帶了極好的傷藥來,但因爲傷口的關係,皇上現在發熱,倒是有些難辦。”
“唔……”
太后沒說什麼,俯下身,用纖細的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眉間不自覺的蹙了一下。
“太后,臣妾等會好好照顧皇上的,您——”
常晴的話沒說完,就看見太后輕輕的擺了擺手。
大家頓時有些怔住了,還不知如何反應,就看見太后挽着衣裳,慢慢的坐到了牀邊,看着牀上的這個人,頭也不回的道:“你們都出去吧。”
“……”
“哀家看着他,就好。”
“……!”
不止是我,連常晴和南宮離珠都驚了一下。
裴元灝和太后之間的淡漠關係,就算瞞得了別人,自然也瞞不了這幾個人,卻不知道爲什麼太后會突然在這個時候過來,竟然還要親自看護他。常晴想了想,上前道:“太后,您的身體也——”
“不用說了,你們都下去吧。”
“……”
太后平時雖然不怎麼管理後宮的事,但她一開口,常晴也不能多說什麼,我們幾個面面相覷一番,都無法再說什麼,只能小心翼翼的從裡面退了出來。
一出王帳,周圍的氣氛立刻就變了。
在王帳中,厚重的帳篷還能掩蓋一些人的目光和聲音,可一出來,就已經明明白白的要面對所有人驚惶不定的眼神,和低聲細喃的議論,幾個大臣立刻就圍了上來,恭恭敬敬的朝常晴行了禮,便迫不及待的問道:“皇后娘娘,皇上他——”
常晴平靜的道:“皇上無礙。”
“啊?那,剛剛太醫他們——”
“本宮已經說了,皇上只是受了一些外傷,龍體稍微有些抱恙而已,並無大礙。”
聽見她這麼說,那些官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很快,但還是立刻說道:“這樣的話,真是太好了。”
“皇上無礙就好,無礙就好。”
“皇上九五至尊,哪能被區區一頭老虎就傷了……”
“呵呵,呵呵……”
聽着這些人的話,常晴只是淡淡的,也沒再說什麼,便讓扣兒他們扶着她回去休息,並叮囑外面的人,有什麼動靜立刻過去稟報給她。
南宮離珠吩咐了同樣的話,也走了。
我站在門口,還暫時沒有動。
其實,周圍的人未必不想來問我,畢竟皇帝出事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身上也有傷,情況只一猜就能知道,但看他們看我的眼神,似乎還多有些顧忌,三三兩兩的議論着,只沒有上前來詢問。
而我,心思也並不在他們的身上,只是看着周圍。
看了一會兒,我的眉頭蹙了起來。
怎麼回事?
就在我心中的疑惑和不安越來越甚的時候,目光也下意識的看向了另一邊,一羣最特殊的人。
申恭矣和幾位老將軍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幾個人也都看向了這一邊,剛剛常晴的話,他們顯然也聽到了,可眼中透出的光卻似乎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當然,也明白他們的意思。
就算沒有人明說,但官場上的人,哪一個的眼睛不是在油鍋裡煉過的,到了這個時候,裴念深的事情鬧出來,皇帝前兩天嘴裡吐的話,申太傅那邊和皇帝這兩方的事,多多少少也都能猜出一些影兒來。
而裴元灝,偏偏在這個時候遇襲,還受了那麼重的傷!
若是還在皇城裡,就算皇帝真的病得很重了,一切也都還能按照規矩來,可現在是春獵,在這樣的荒郊野外,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真的有人生什麼異心,出什麼亂子,只怕就像是野火燎原,一切都不好收拾了。
想到這裡,我的眉心不自覺的皺了一下,那邊的人似乎也微微的有些動靜,過了半晌,還是那位高大魁梧的陳甫老將軍,腆着肚子朝我這邊走了過來:“嶽大人。”
“陳老將軍,有禮了。”
“好說。”他擡了一下手,又盯着我手上的繃帶:“嶽大人的傷,可要小心了。”
“多謝老將軍提醒,下官知道。”
“嗯……”他慢吞吞的點點頭,看着我,花白的眉毛下那雙蒼老的眼睛裡透出了一點精光:“太后現在,在看着皇上?”
“是。”
“太后她,怎麼又過來了?”
“……”我聽到這句話,眉頭也蹙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着他,心裡穩了穩,才平靜的說道:“皇上受了些傷,雖然只是皮外傷,到底母子連心,太后哪有不心疼的。”
陳甫聽了這句話,臉色頓時僵了一下。
這時,他的背後,申恭矣和其他幾位老將軍也走了過來,突然面對了這麼幾位老臣,一時間我也覺得有些壓抑,呼吸微微的侷促了一下,只見申恭矣那雙精光內斂的眼睛看着我,帶着一點笑意,說道:“嶽大人說的是。”
“……”
“母子,連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