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菲姐與週一生相處最初,肯定與顏值有關,後來又被技術折服,是真心將他當做晚輩看待;而現在,晚輩出息了,那就更不會疏遠,是那種與有榮焉得感覺。
菲姐真誠的笑着,“你不在院裡說是對的,姨是過來人,醫院這個小社會,人心複雜着呢,你稍微過得好一些,人家就看不慣,看不爽,更別提柳葉刀了,你真要說出去,就算程院跟江主任在,也罩不住你,畢竟你寫柳葉刀,是因爲非洲的援助。”
“不過,你要真敢說,也無所謂……”
“北上廣那麼多私人醫院,保準搶着要你,你本來就天賦,到哪裡都不會埋沒。”
週一生聽得感動,“菲姐,還是別搞的沸沸揚揚了,在縣醫院,我也是逼不得已纔出頭,那天情況太危急了。”
“成,那咱就不說,無論如何,該你的總是你的,一篇柳葉刀……嘖嘖,真是難以想象,你未來會有多大的成就。”
“還有啊,明天手術好好做,縣醫院也是個跳板。”
“而且,我算是看出來了,縣醫院之所以沒跟我說真相,就是怕把你放跑了,江主任跟程院要是知道你的情況,哪裡還會讓你過來,肯定直接趕來搶人。”
“不過這樣也好,在縣醫院實習一段時間,你手不會閒着。”
兩人絮絮叨叨,回了酒店,在房間裡,又對此事聊了好久,一直到十點,菲姨才起身告辭,也是怕影響第二天的手術狀態。
關於手術方案,在飯局上,幾人就有過交流。
週一生與兩位主任的細節早就商定好了,最後只是菲姨這邊,選擇了全麻吸入式,可控性會高一些,且菲姨也沒有讓人失望,給出幾個麻醉危險節點,將手術時間又圈定在一個範圍內,對手術方案進行了新的細化。
當然,一切事宜,還是以當臺手術爲準。
……
翌日。
週一生起來後洗了個澡,精神抖擻。
與菲姨、白明明開車前往醫院,芩光明已經送往手術室準備了。
手術室還是定在縣醫院急診科,唯一的示教室內,全程錄像……成功了,是用來學習與炫耀的資本,失敗了,也有免責的意思。
原本樑院長是不贊同啓用示教室的。
他對後續成功的影響並不在乎,只要手術能成功,就已經是皆大歡喜了。
開啓示教室,難免對當臺醫生造成心理負擔。
但最後,週一生表示無所謂,樑院長自然樂見其成。
“我先去做準備工作,小周啊,放輕鬆,心態調整好。”菲姨囑咐一句,先一步去熟悉環境了,縣醫院派了一個資深麻醉師做副手,兩人還要交流一下。
週一生緊張嗎?
答案是肯定的。
就連車主任與高主任也有些神情肅重,週一生個小白菜,就算在非洲歷練了一遭,也不如兩位前輩見多識廣。
但他也有相應的底氣,系統可不是吃乾飯的。
早上九點四十。
三人開始消毒準備,樑院一行人先一步去往示教室就座。
所有人,嚴陣以待。
外1外2不少人都來觀摩,被院內默許,畢竟這是縣醫院近幾年來最大型的一場手術,無論成敗都意義非凡。
消毒完成。
車主任深吸一口氣道:“小周,雖然你是主刀,但我還是多說一句,咱們圖穩,不圖快,雖然小光明情況特殊,但在手術中,只要穩,不出錯,就是快。”
週一生正色點頭:“我知道,您二位放心。”
高主任笑了一下,沒再多說,只一句:“加油吧,爭取拿下這場手術。”
嗤。
手術室大門開啓。
隔絕風口進行着二次全身消毒,二人入內,護士幫忙佩戴無菌手術裝備。
芩光明小小身板側躺在手術檯上,只是對周遭好奇,而不覺得恐懼,護士雖然告訴他要進行手術,要在他身上開刀,但也告訴他,這是在治病。
他想治好病,因爲腎臟的疼痛,折磨的他快要死了。
護士說,這次疼,疼一次就不疼了。
他選擇相信,因爲這一週多來,好吃好喝的陪伴,是他九歲小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醫院裡這些穿白大褂的大人們絕對是值得他信任的。
三人就位,與菲姐對視一眼。
“那就開始了?麻醉通氣!”
麻醉機運轉,計時器隨時開始跳動,衆人注視着帶着麻醉吸入器的芩光明,觀察着麻醉狀態。
吸入式麻醉需要麻醉過程。
但也很快。
約莫三十秒,芩光明失去意識,菲姐多番測試後,看了一眼體徵數據:“情況比我想得要糟糕的多,心率血壓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化,抓緊時間吧。”
週一生正色,呼出系統的一刻,也喊道:“手術開始。”
“手術刀。”
精準切開啓動。
所規劃的切開區域很小,因爲這是幼兒的身體。
對大部分外科醫生而言,見慣了成年人的軀體後,突兀面對幼兒手術,會有很大程度的不適應,週一生也有,但可以克服,系統計算好了切開方位,他只需要照着計算路線進行剖開。
切開依舊流暢漂亮。
菲姐露出笑容,車主任與高主任亦是心中安定幾分,唯有那示教室內,一羣人攥緊拳頭,覺得無比亢奮。
皮膚,肌肉,筋膜,一層組織即便幼小無比,卻也被分離的清晰,直到腎臟出現在幾人面前,一個小號的拉扣才被車主任安置上去。
但鮮血覆蓋,阻擋了視野,抽吸設備跟上。
當外部出血滲入被解決後,腎臟的輪廓才第一次完整出現在衆人面前。
幼小的腎臟,卻稱不上稚嫩。
與常見腎臟不同,不見光滑,病理腎臟外膜組織上,呈現無數凹凸點,組成一個密密麻麻,足以令密集恐懼症患者惶恐不安的表面。
“結石,全是結石。”
示教室內,驚呼連連。
外1外2不少人都看過芩光明的檢測造影,直到結石數量達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可到了現在,他們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結石已經侵佔到了腎臟外膜組織……”
“局部潰爛。”
“有濃點。”
手術室內。
對三人而言,值得慶幸的是,這就是他們所預料到的最壞結果,但隨之而來的也是一場艱難的惡戰。
“真不摘?”車主任擡頭,第一次發出了質疑。
週一生說話時,充斥着毋庸置疑的口吻:“不摘!”
“摘除,是最壞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