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車窗外積雪撲打車簾“簌簌……“作響的聲音停了下來,明顯是雪停了,蘇小輕佻車窗上厚實的簾子向外看去,眉頭皺了皺、因爲她看見遠處出現了一抹靚麗的、有些突兀的紅色。
催促了趕車的漢子一聲,漢子揮動馬鞭重重的擊打在轅馬的臀部上、馬兒打了個響鼻、步伐加快了些……與那抹紅色的距離轉瞬間即被磨平。
女孩腳步有些踉蹌、精神或許已經到了麻木的程度、只是不知心裡有什麼支撐着這幅行屍走肉般的殼、一路向前!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一個她、既是馬蹄踏地宛若雷鳴、馬兒脖間的鑾鈴噪耳的“叮咚……“亂響,女孩始終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女孩的穿着很單薄、也很怪異……紅的衣衫既不是絲織就的,也不是棉麻的布料、而是一塊染了血的獸皮胡亂的剪出一個洞套在脖子上、長才及臀、裸露出來的大腿明顯已經凍傷、泛着有些駭人的烏紫之色……
女孩走的很慢、轉眼間馬車就越過了女孩,蘇小看見了女孩的臉、她的眉清而修長、一雙眼角略略上挑的丹鳳眼、和着尖削的下頜、一絲稍顯青澀的嫵媚無形間透了出來……眼神有了短暫的焦急、蘇小的心一凜,這眼神絲毫沒有媚態而是令蘇小想起了一種動物——狼。
倔強、冷漠、蒼涼……以及一絲擇機而噬的兇殘。拋卻這眼神、蘇小的心裡暗暗讚道這是自己見過最美麗的女子……給她足夠的時間褪去這絲絲的青澀、想來以後一定是傾國傾城禍水級的主……
蘇小笑了笑、嚥下已經到嘴邊的詰問,說道:“相逢即是有緣、同爲女子又同路而行,上車吧……車上暖和些捎你一段也不打緊……”
女孩淡漠的撇了一眼蘇小,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只是將頭揚得更高、脊樑也在那一瞬間拔得筆直、和着有些輕浮而又踉蹌的腳步顯得有些滑稽、就像是一隻將將會走路的小鴨子……
蘇小抿嘴笑了笑,說道:“聾子?要是不是的話就上車來吧!有什麼恨也要有得命活纔可以昭雪。死了就是死了……就像前面的那個棄嬰!”
女孩猛地停下腳步、眼神在這個瞬間迸發出一絲嗜血的兇殘,凍得紅腫的像幾條蘿蔔般的手指、探進獸皮的空隙伸進懷中……鼻翼怪異的扇合了幾下、女孩的神情柔和下來、手在胸口無力地滑落而出、腳步前移不再理睬蘇小繼續向前方走去。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凍死算了……蘇小我們不要理睬她,這麼有骨氣、又爲何會丟棄自己的親人?這女孩的心太惡毒、任由她自生自滅算了
!”陳詩雅冷哼了一聲,說道。
蘇小擰了擰鼻子,拍了拍陳詩雅的肩膀、笑了笑、也不解釋的抓起一個小包裹甩在肩頭、推開車門一躍而下。緊走了幾步、追上前面的女孩將包裹甩給女孩,說道:“裡面有幾間舊的棉衣、以及棉鞋換上吧!”
女孩並沒有接、而是任由包裹打在自己的胸前、進而滑落到地上。眼神在一瞬間再次凌厲起來、旋即又黯淡下去,“我沒有銀子、即使是舊的也買不起……”女孩說道。第一次聽女孩說話、聲音還帶着淡淡的奶味、有些甜甜的很好聽!
“送你的、只要你不嫌我髒!”蘇小到嘴邊的笑意又憋了回去、心裡覺得此時若是笑多少有些嘲諷的味道。“你不髒、你的心很乾淨……沒有人會在這冰天雪地裡爲一個素不相識的死嬰做什麼、估計看一眼都嫌棄污了眼球。而你去將他掩埋了……這也是我不殺你的緣由、我不殺好人……因爲這世上本就沒有幾個……”也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女孩有些氣喘。
“你很高潔、孤傲……這種人往往活不長。唉,不是施捨、是贈與你也不接受嗎?”蘇小有些憐惜的說道。“施捨和贈與有什麼區別、都是不勞而獲的拿人家的東西而已……”女孩有些鄙夷的擡了擡嘴角、說道。“可惜你不是男人,否則我倒願用身體和你交換這幾件棉衣……嘿嘿。當然我只和好人交換……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女孩笑了、笑得有些淒厲而又無奈……
“那男嬰是……”蘇小試探的問道。“我弟弟……”停頓了一下,女孩凍得有些發紫的臉露出一抹悽然,眼圈也有些微微泛紅、猶豫了一下說道:“不是我心狠,而是他的蠱毒發作………心已經被啃噬一空。殘存的呼吸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你來自南疆?”蘇小的眼睛一亮、問道。“嗯……”女孩輕微的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你……”蘇小動了動嘴脣。想要問些什麼,可話還沒有說出口,女孩說道:“我父母嗎?母親死了……父親?要是我還有的話我自打記事開始就從沒有見過……”
女孩的話令蘇小有些沉默、就這麼無語的過了一小會,蘇小開口說道:“算我借你的。你穿上吧!記得有錢的時候還給我……”“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不會要的、不管你用什麼藉口!”女孩對着蘇小笑了笑,再次拒絕了蘇小的好意。
“可以打張欠條,過期不還就給我做侍女怎麼樣?”蘇小摸了摸女孩的小腦袋。笑着說道。女孩的頭略略的閃了閃、不知是脫力亦或是什麼,女孩不在閃躲、任由蘇小的手撫在自己的額前。猶豫了一會、女孩的眼神有些黯淡。張了張嘴說道:“好……”,將身上的獸皮撕下一小塊、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寫下幾行蘇小也看不懂的字跡。
“我叫卜曦阿朵,以半年爲限……要是我還活着、而且無論什麼因由沒有還你錢,我都甘願爲婢……一輩子爲婢……”阿朵緊咬着嘴脣,字字清晰的說道。
“好,我等你……”蘇小的目光變得柔和似水,拍了拍女孩的小臉蛋,笑着說道:“你不是就要在這裡換衣服吧?我可不希望我以後的小丫鬟被那邊的鬍子叔叔看光光……”
女孩張了張嘴、似乎想要爭辯什麼、可看了看那邊趕車的漢子一眼,悶不做聲的跟蘇小進了車廂。
脫去了身上只能遮羞卻不能禦寒的獸皮,胸前的一對姣好不過鴿卵般大小、年紀至多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
。陳詩雅鄙夷的撇了撇女孩可憐的胸圍,看了看獸皮上那只有巴掌大的弩箭,笑着說道:“剛剛你就是想用這個殺了我們?小屁孩……你很頑皮你知道嗎?咯咯……”
陳詩雅說完伸手就要去拿起獸皮上的弩箭,蘇小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陳詩雅的胳膊,瞪了她一眼說道:“別動,箭通體都有毒、不用見血亦可封喉……”
“你確定那不是玩具?”陳詩雅疑惑的看了看那單薄的竹製弩箭,以及細如髮絲的弩弦,弩箭的長度甚至不及髮簪,塗了毒了嗎?陳詩雅笑了笑覺得蘇小有些危言聳聽,她剛剛看得陣陣的,女孩是赤着手握弩的……有毒?笑話!
女孩進了車廂就又變做了“啞巴”,絲毫不理會陳詩雅的言語挑釁、只是緩緩地將蘇小借給她的棉襖套在身上,神情也很平靜、幾乎可以說是無悲無喜!
女孩正要穿棉褲,蘇小伸手拽住了女孩的手,在格子架上拿出一個淡綠色的小瓶子,扭開了瓶塞,一股如香似麝的香氣飄滿本就不大的車廂,伸手沾了一點乳白色的藥膏塗抹在阿朵凍傷的腿上。
“這是什麼?”陳詩雅嗅了幾口這好聞的味道、好奇地問道。“凍瘡膏、當然你要願意也可以塗抹到臉上……”蘇小壞笑着說道。“切……你的臉纔是那個顏色呢?我又不是夜叉!”陳詩雅看了看阿朵的腿、一腦門的黑線,瞪了蘇小一眼說道。
“很貴?”阿朵試探的問道,漂亮的眼眸裡滿是溼潤、額角上也有些許的汗珠透出。“不貴,自己採藥配的……”似是讀懂了卜曦阿朵那顆脆弱而又卑微的心裡在想些什麼,蘇小笑着安慰道。
“聽她騙你……她的藥都是千金難求的!”陳詩雅撇了撇嘴、小聲的嘀咕道。“哇……”卜曦阿朵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聲哭泣起來……“你……好,這些我都會還的……”阿朵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花,套上蘇小的棉褲、推開車門跳下馬車。
“接着,這藥膏算是賣給你了,用都用了可是沒得退……”蘇小打開車門、丟給卜曦阿朵一個小包袱,看了一眼阿朵、對趕車的漢子吩咐了一句,漢子一揮馬鞭、馬車揚長而去。
“不過是個倔強的孩子,爲什麼不留下她!冰天雪地的……我擔心……”陳詩雅微微挑開車簾,偷偷看了看身後那茫茫雪原上的一個小黑點,有些疑惑的說道。
“命運多舛、心底裡去還帶着一股子氣、傲氣……傲氣沒了、活着就是堆爛肉,倒還不如死了來得乾淨……”蘇小笑了笑、說道。“那你爲什麼還要救她?”陳詩雅更加不解。
“因爲她很像我……像不久之前的我!”蘇小看了一眼陳詩雅、若有所思的說道。“除此以外呢?卜曦……南疆姓這個的可不多!”陳詩雅笑了笑問道。
“就算姓農、只要是污了我的眼,該殺就殺不會有半分的手軟!”蘇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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