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暴露

艾澤聽到這個聲音第一反應就是高興,高興勁頭一過去之後立刻就跟澆了一腦袋冷水一樣蔫了。

那聲音是拜倫的,不會有錯。

他跟着那兩兄弟混了這麼些天了,認出他們的聲音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拜倫會出現在這裡就不太對勁了——艾澤從旅店裡溜出來的時候,那兩兄弟去會客還沒回來呢,按理說拜倫應該是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的,又怎麼會在他洗了個澡的功夫就找上門來了?

……細思恐極。

顯然,艾澤低估了城主家小兒子奧斯汀的矚目程度以及這個世界人們熱衷八卦的一顆心,他一個人偷溜出旅店跑去哪兒了拜倫確實是不會知曉的,但他和在“某方面”聞名於阿格拉全城的奧斯汀撞在一起就不一樣了,基本上就是走到哪兒被看到哪兒。

只不過艾澤的神經太粗了一直沒察覺就是了。

對關於他和奧斯汀瞬間就在阿格拉城內傳的沸沸揚揚的傳聞一無所知的艾澤很單純地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被懷疑了:該不會真的被他那豬一樣的隊友給賣了吧?

墨涅說拜倫從他身上找到一截蛛絲還藏起來了什麼的,難道是真的暴露了還被拜倫懷疑上了?否則他怎麼會來得這麼快?可別拿什麼主角光環忽悠人啊!……再說了,他剛剛在那個奧斯汀面前明目張膽地用蛛絲抽他,這要是被拜倫問出點什麼,那他還怎麼裝啊。

……以及他原來還打算實在不行就轟掉牆壁直接跑路的,這下他可沒這個膽子了。

艾澤覺得自己有必要仔細聽聽拜倫的語氣,看看能不能嗅出點什麼來,於是他繼續扒着門縫,集中注意力聆聽外面的對話。

“這裡可是城主的私人別業!閣下——閣下沒有邀請函,私闖貴族的私人別業可是重罪!”

嗯嗯,這聲音聽着是先前他進來時迎客的管家,該說不愧是在貴族家做事的人麼,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威嚴十足。

“……那麼,仗着貴族的身份誘拐平民該怎麼定罪?”拜倫一貫溫和的聲音不再,語調裡的威懾力倒反而把管家的氣勢給壓在了下頭:“還不快點把被騙到這裡的我的同伴帶出來?!”

話音落下之後,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艾澤只能靠聽覺來猜測發生了什麼事,可外面突然靜下來的狀況讓人覺得這位以冒險者身份來到這裡的王子殿下發飆了。

作爲一個小說裡並且還開了金手指的主角,拜倫生氣起來也是很可怕滴。原著裡拜倫只生過一次氣,他唯一的一次發怒和西蒙啊伊薇特啊根本沒關係,而是在後期異教神出現之後蠱惑信徒們褻瀆光明神的雕像時拜倫看見了,爲了一直寵眷自己的神祇才發飆的。

和普通人生氣起來的樣子不同,拜倫情緒一上來就氣場全開,作者的設定是拜倫的老爹(也就是帝國國君)要是撞槍口上了也不敢開腔說話。

艾澤當時還吐槽呢,你以爲你是武俠小說裡的武林盟主啊祭出大殺器就沒人敢吭聲了?又蘇又俗好不好。

然而鑑於目前他也是小說裡的一份子,拜倫的金手指什麼的再多都不嫌少啊!

外頭正安靜着,突然管家很是驚喜地爆出一句:“小少爺!”然後語調就變了:“您的臉——”

奧斯汀打斷了管家的話:“金髮碧眼、輕甲短劍,近來阿格拉城裡的冒險者並不多,閣下就是傳說中討伐冥蛛艾澤裡安的勇者麼?”

拜倫不跟他扯皮:“艾澤在哪兒?”

“艾澤?我的別業裡沒有這個人呢。”奧斯汀全盤否認自己半小時前的所作所爲,然後習慣性地開始作死:“嘖嘖嘖,閣下果然和傳聞中所說的那樣,很是俊美呀。本少爺聽說冒險者的故事都是很精彩的,既然閣下都來了,要不就留下做客吧。”

管家:“……”

拜倫:“……”

艾澤扶額——這人沒救了!連王子殿下都調戲了他絕壁眼睛長在腳趾頭上!

只聽拜倫不帶感情的一聲冷哼,他以一句相當酷炫的臺詞來結束了嘴炮模式:“我拒絕。奧斯汀 ·雷·克里斯曼,你也和傳聞中一樣,是個無恥的紈絝子弟,貴族中的敗類。”

被嘲諷了的繡花枕頭聲音都變了:“你——”一聲類似於氣憤時拍東西泄憤的悶響之後,奧斯汀的聲音高高揚起:“護衛!把他給我抓起來!”

貴族少爺要求動手的指令就像突然拉響的警報一樣,艾澤立刻就聽見門外面各種各樣的聲音交錯着響了起來,一會兒是下僕們慌張的驚叫聲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一會兒是管家急切地大喊“小少爺小心”,一會兒是護衛們喊打喊殺的叫嚷聲。

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呯呯碰碰”的利刃碰撞聲和摩擦聲,光用聽的都覺得場面一定各種險象環生。

艾澤一聽打起來了就覺得不妙。

拜倫看起來不像是來找他麻煩的,倒像是知道他是被奧斯汀騙來做客什麼的結果跑來救他的樣子。

同樣是蜘蛛的墨涅早在艾澤去扒門縫偷聽的時候也利用體型上的便利,直接往門縫裡一站,一起偷聽到現在,聽見外面的嘈雜聲,它憂心忡忡地問:“老大,我們要趁亂逃走嗎?”

艾澤大吃一驚:“你這傢伙身爲我的小弟竟然這麼沒出息!……好的我們朝哪兒逃?你有什麼好的想法嗎?”

墨涅:“……”

屋子裡亂糟糟的,根本沒人會在這時候還守着艾澤所在的房間,是以艾澤把門搗鼓開之後也沒人察覺他的行動。

倒是艾澤自己雖然說着要跑路,但卻還是衝着正門的方向去了——開玩笑,西蒙拋棄伊薇特他都不可能拋棄拜倫啊,腦殘粉什麼的都是真愛啊!

奧斯汀的這幢別業中的奴僕都已經跑得七七八八,艾澤一路沿着不算短的走廊奔過來愣是連一個人都沒看見,倒是正門口方向刀劍的擦碰聲越來越響了。

作爲一個路癡,艾澤花了些功夫才從屋子的最裡側順利抵達正門口,還沒站定就看見背對着他正在揮劍的拜倫背後站了個穿着統一制式護甲的男人,他趁着拜倫舉起短劍架住前方几個護衛攻擊過來的空檔,瞅準機會一擡手,眼看着手上的利刃就要給拜倫造成不小的傷害。

艾澤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還是老樣子,一見拜倫被人偷襲,反射性的就是一句話脫口而出:“臥槽誰都不許動他!!!”

冥蛛的技能在艾澤情急之下順應了他的想法再一次瞬發,這回艾澤總算是看見自己的蛛絲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了——

幽暗色澤的黑洞在他面前憑空出現,那彷彿像是從四周圍吸附了什麼東西而呈現漩渦狀的小黑球黯淡無光,但卻具有極其強大的存在感,令人心生畏懼。這個乒乓球大小似的黑色球體突然出現之後,整個正門前廳的空間裡瞬間出現了難以計數的蜘蛛絲!

就在那一秒,拜倫倏地回頭,隔着近十米的走廊對上了艾澤的眼睛。

那一剎那,金髮劍士那一雙碧藍色的眼睛亮的驚人。

燈燭毫無聲息地全滅,陷入漆黑的前廳中武器落地的聲音響成一片。

“啊!怎麼突然黑了!”

“誰tmd膽子肥了敢打我?!”

“哎呀!有人踩我的腳!”

“……老漢斯?操!你摸哪兒呢!!!”

“誰去把燈點上!”

……

前廳中再一次變得亮堂起來已經是兩分鐘以後的事了。

站在前廳一側環形樓梯最上沿的奧斯汀 ·雷·克里斯曼看得清楚,兩分鐘前還在被圍攻的金髮劍士以及剛剛衝到前廳的艾澤此刻都已經不見蹤影,高級紅木地板上除了一地散落的武器和護衛們相互之間在黑暗中混亂狀況下彼此扒拉下來的護甲殘片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倒是衆人在前廳的每一個燭臺邊上都發現了不少細小的孔洞,看上去像是因爲燭芯受到了某種攻擊纔會導致燭火熄滅。

可是什麼樣的攻擊纔會讓所有的蠟燭在同一時間全部熄滅?

奧斯汀可不管這些,他只覺得煮熟的鴨子飛了。看着下面仍然沒有恢復秩序的護衛團,貴族少爺握緊了拳頭:“……一羣廢物!”

而主導了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艾澤同學早已拉着差點就因被偷襲而受傷的拜倫跑出老遠。

其實他挺害怕的。

剛剛他放大招的時候拜倫回頭了,到底有沒有被他看見自己搞了個黑球又放了那麼多蜘蛛絲出來……艾澤一點也不確定。

但是比起自己是冥蛛的事情被發現什麼的,還是不要讓拜倫受傷比較安心一些——這麼想着,艾澤反而覺得心定了。

橫豎禍都闖了,拜倫真要是覺得他是作惡多端的兇殘魔物要對他動手,那、那……那他就騎上小弟跑路好了!= =

雖然很糾結,但是逃跑還是不能停的——因爲先前被拜倫差點受傷的那一幕給嚇了一跳,艾澤直覺地在房子裡暗下來的那一刻衝過去拖了拜倫就跑,這會兒已經趁着夜色在阿格拉城的街道上奔出去好一段距離了。

臨近宵禁時分還在大街上跑絕對是不明智的行爲,艾澤拽着拜倫奔了一段路,兩人就藏進了建築物的陰影裡。藏好之後艾澤立刻探頭往回眺望——幾乎已經融入夜色中的三層建築裡並沒有跑出什麼人來。

……安全了。

他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之後纔有些不自然地回過頭,彆彆扭扭地咳了一聲,剛想擡頭說句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的,就聽拜倫不帶感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該繼續喊你艾澤,還是艾澤裡安?”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疑問句。所以某人瞬間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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