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語臉色大變,那是瘴母。
比一般的毒瘴要厲害一百倍的瘴母。
她當時只是遠遠的看見,立刻避開,仍是不免要中毒,可是歐陽宇凌卻在整個的瘴母之毒的中心,他又不會醫術。
顧汐語下意識地就向那邊奔去,她要拉開歐陽宇凌,讓他遠離瘴母,再找藥爲他解毒。
然而,眼前突然炸起一道白光,毒瘴林在眼前一分爲二,她和他中間,隔着一條奔涌的河流。
合歡河?
合歡河不是在毒瘴林之外嗎?爲什麼會成爲橫絕在她和歐陽宇凌之間的一條河流了?
如果她不能遊過河去爲歐陽宇凌解毒,他會被那瘴母的毒給毒死的,如果她遊過河去,她就會再一次中媚毒。
顧汐語一咬牙,立刻向河裡撲去。
她不能眼看着歐陽宇凌遇險而不顧,哪怕她到時候會媚毒發作血脈賁張而死,她也要救歐陽宇凌。
但是,她剛撲進河中,正在努力地向對岸遊的時候,河卻越來越寬,剛開始才**米,現在已經二十多米,她奮力地遊啊遊,河也在不斷地變寬,三十米,五十米……
顧汐語焦急無比,歐陽宇凌的臉在她眼前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似乎只有那瘴母之毒的點點金光閃爍。
她焦聲叫道:“宇凌……”急得哭了出來。
一個聲音柔聲道:“顧姑娘,顧姑娘……”
顧汐語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仍是牀頂的帳幔,身邊仍是溫暖的衾枕,她長長地鬆了口氣,原來是個夢,幸好是個夢!
歐陽宇凌怎麼可能來到鬼醫島?幸好他不會來鬼醫島,那個毒瘴林,那個合歡河,對於不會醫術的人來說,簡直就是通往閻王殿的陰陽道。她會醫術,不也在合歡河差點丟了性命嗎?
不過是心中的思念在作祟。
算起來,好幾個月不見歐陽宇凌了,想到他的笑容,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顧汐語心中不禁溫暖。
這時候,一個柔和的聲音道:“顧姑娘,做噩夢了麼?”
說着,一塊潔白的帕子遞到面前。
顧汐語側過頭,便看見雲洛軒關切的眼神,她看看那帕子,頓時感覺到臉上也是溼漉漉的,剛纔雖然是夢,她的擔心和焦慮,惶急和恐慌,卻都是真的,所以,她真的是淚流滿面,汗水和淚水交織在一起,想必十分狼狽。
她接過帕子,擦去臉上的淚痕,赧然一笑,道:“讓你見笑了!”
雲洛軒溫潤一笑,道:“噩夢而已,姑娘不用害怕。”
顧汐語道:“我睡了多久?”
雲洛軒道:“兩個多時辰,我想姑娘應該是餓了,所以拿了粥來。姑娘既然醒了,便吃一些吧!”
她感覺還只一會兒,原來是你竟然有兩個多時辰了,這一覺睡的時間也真長。顧汐語覺得自己比之前醒來時精神已經好了不少,那種全身無力的感覺已經消散大半,身體的疼痛也沒有那麼明顯了。
她撐坐起來。
雲洛軒把托盤中的一碗散發着熱氣和香氣的粥端了過來,在遞給顧汐語時,眼睛下意識地就看向她袖中的手腕,口中道:“姑娘,你現在還只能吃粥,一定感覺沒什麼味道,你先忍耐一下,到明天,你就能吃些飯食了。”
顧汐語看着他目光帶着幾分躲閃之意,一再地看她的手腕,不禁道:“雲公子是有話要說嗎?”
雲洛軒有些錯愕地擡起眼,見顧汐語正看向他剛纔目光所及的地方,不禁臉上一紅,有些窘迫,又擔心顧汐語誤會,本來溫潤清潤的一個人,突然就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吭吭哧哧地道:“姑娘,你……你……你身上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我聽芊葉說,她……給你換衣服的時候,發現你……你身上全都是青青紫紫的傷痕,你……你是不是還在哪裡受過傷?”
顧汐語明白了,媚毒發作時爲了保持清醒,她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掐了多少下,每次都是咬着牙用盡全力地掐,爲了那片刻的清明,全身青紫一點也不意外。
她輕聲道:“沒有,是我自己掐的!”
雲洛軒忽地抱拳道:“姑娘,洛軒慚愧,若是我能早一點到合歡河邊去,你也不用吃這麼大的苦頭了。”
若是他一個人去,不用擔心自己血中是藥的事泄露出去,他也可以早一點救這位姑娘,而不是等到帶她回來之後再治。
顧汐語笑了一笑,道:“雲公子說哪裡話?我自己不小心中毒,這是我的劫,公子沒有一定要救我的義務,你能救我,我已經足感大德,感激不盡了。”
雲洛軒看向她的眼神黑而發亮,好像一眼深潭,又似一個無盡黑洞,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她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但他卻能體會到當時的情形,那時候他只看到她手臂上的傷,並不知道她把自己傷成了什麼樣兒。
後來妹妹爲她換衣後一臉不忍地出來,眼中溼潤,在他的一再追問下,雲芊葉說她身上都是傷,都是掐痕時,他也是十分震動的。出於對顧汐語的敬佩之意,他照顧她更加盡心,藥是親自去採來的,親自研磨的,親自熬煮的。
若不是男女之別,有些事他不方便,他會爲她做更多。
然而此時,聽她輕描淡寫地說起,那份隱忍堅毅,那份果斷果決,那份爲了自己的尊嚴對自己如此嚴苛無情,讓人想無視也不可能。
她看起來才十五六歲,卻堅強得讓人動容。他看向她的目光中隱藏着一份深深的憐惜,心中更是顫動,好像有什麼東西撥動了他的心絃,讓他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覺就深了下去。
二十年來,從沒有一個女子讓他生出這樣的震動,驚佩,這個女子,竟是在短短的接觸之後,以這麼不經意的方式,就那麼輕易地撞進了他的心裡。
他從發呆中回過神來,見顧汐語安靜地喝粥,眼神乾淨清澈,對於他剛纔的想法,她是一無所知的。
可他卻覺得一陣慚愧,救她的那天,她昏迷前,迷糊之中叫的,是一個人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