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另一邊,風勢漸消,仇影逐漸恢復了些許意識,他想要去睜開眼睛,但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周圍傳來的壓力以及沙土觸碰到身體的感覺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埋在沙漠之下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仇影倒是並沒有太過慌張,因爲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被這樣埋起來。
他仔細地回想起剛剛所發生的事情,自己從劍閣趕回去,想不到剛剛趕到,竟然看到了唐衍父子正和一羣妖魔鬼怪一樣的生物對峙。
而他永遠都不能忘記,站在那羣妖魔鬼怪中心的那個白髮少年,那傢伙所散發出來的氣勢,簡直就像是地獄冥府之中的閻羅之王。
仇影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便看到那白髮少年已然出手,隨後身在唐衍身邊的一個白衣少年便應聲而倒,而且死狀極慘,幾乎是面目全非,就像是被萬蟲啃咬過一般。
但是他還沒有時間去分析清楚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便看到原本躺在地上如同一具屍體一樣的小榮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衝向了自己,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他幾乎沒有去思考,便上前去接住了將要撲倒在他懷裡的小榮,然後便奪路而逃。
他很好奇自己當時爲什麼會這樣的果斷,可他這麼想的時候,小榮當時那種充滿希望與渴求的眼神便很快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忽然感覺有些滑稽,這裡的情況他原本一無所知,卻莫名奇妙的捲進了事件中心,實在是有些冤枉。
仇影把小榮背在身上飛速地逃跑,他能感覺到後面有人在追,甚至就連武元修也在追他。
後來他們便遇上非常恐怖的沙塵暴,那鋪面而來的沙子足足有好幾層樓那麼高,而後他便失去了意識,醒來便已經身處在沙漠之下了。
他稍微分析了一下當前的情況,想來那些追擊自己的人有些實力,現在應該大多和自己一樣,被活埋在沙土之下苟延殘喘,而小榮,毫無修爲的他恐怕是已經死了。
想到這兒,仇影竟然並沒有什麼傷心的感覺,他一向不信命,但若死於這樣的天災,倒也沒什麼不好。
況且,那個小乞丐本來也就和自己沒什麼關係,自己救他,原本就是自己高興,現在他死了,仇影也完全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只是這鬼蜮死海的情勢之複雜倒是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仇影這麼想的時候,心裡隱約覺得有些不妙,他想到了鬼蠱與唐衍對峙的情景,那樣的站位,那樣的架勢,就好像,是在爭奪小榮一樣,而那些人之後又不顧沙暴追擊他,難道也是因爲小榮嗎?
難道唐衍去找他的目的從來就不是要殺死他,而是爲了跟在他身邊的小榮嗎?
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幾乎佔據了仇影的內心,但他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如此羸弱的小乞丐,究竟有什麼東西能讓各方的勢力爭相搶奪呢?
思緒紛繁複雜,仇影有些混亂,但現在的他至少確定了一件事情,若小榮真的如此重要,那麼便絕對不能讓他死掉。
仇影一向是一個很強大的人,這樣的強大不用刻意去表現,或者說是時時刻刻都在表現。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過去,剛剛還被深埋在沙子裡的仇影已經站在了沙地上,又不到一柱香的工夫過去,小榮便已經被他找到。
外面的風雖比之前緩和許多,但依舊很猛烈,而小榮的狀態卻很不好,他被埋在沙子裡太久,呼吸已經很微弱。
更令人不安的是,看他呼吸艱難的樣子,沙子應該是已經灌進了他的身體裡,這樣的情況,只要一口氣斷掉便很有可能再也續不上來了。
仇影沒有猶豫,他把小榮帶到一個相對安全一些的沙丘之後,而後在四周結起真氣壁障以阻止風沙入侵。
一切準備就緒,仇影深呼吸一口,開始了自己的急救,這樣的急救,他很熟練,但他也很清楚,小榮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單純的熟練可以解決的。
他需要很專心,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這是他十二年來,第一次開始緊張。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鬼域死海,滄海劍閣,果然是一個不簡單的地方。
真氣壁障之外狂風呼嘯,仇影要做的卻是完全的靜心,此刻的他根本不會想到,唐衍與鬼蠱的戰鬥,已經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風雲變換之間,唐衍被閃電擊的粉碎的手已經恢復如初,唐衍體內的那根奇怪的光線就像是機械一樣連接起碎肉將它們完美地嵌合起來,水寒看到這一幕已經目瞪口呆。
這傢伙真的是人類嗎?
水寒心中暗想,手中的鉅子不覺間已經越握越緊。
“你們又是什麼人?”
唐衍倒是沒有要先出手的意思,他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奇怪的組合,顯得頗有些興趣。
水寒剛要回答他說的話,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老頭有些奇怪,反應遲鈍如水寒,居然花了足足數秒纔看出端倪,同時他也發現身邊的日初從下來開始就一直沒有正眼看過唐衍,她的目光顯然是在逃避。
果然,夫子教義,神也是不可豁免的。
水寒的表情忽然變得很鄙夷,他把自己的大紅外袍脫下,丟給了唐衍,唐衍接住紅袍,那紅袍粗布料,做工倒是精細,但也實在平淡無奇,他看了兩眼,不知所謂。
“閣下這是何意?”
水寒臉上的表情陡然便由鄙夷變成了憤怒,他脹紅了臉用手指着唐衍大罵道:
“你這老頭還真是老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不穿衣服,不穿衣服也就算了,你居然還不穿褲子,簡直是無恥之徒,流氓混蛋!”
水寒這一通大罵響徹寰宇,也讓這緊張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
唐衍看了看自己的下體,老臉倏地一下紅了。
毒神軀產生的毒氣腐蝕萬物,他剛剛與鬼蠱交手太過投入,一個不小心沒控制好火候竟然讓毒氣把全身上下的衣物腐蝕的乾乾淨淨,此時的他竟真真切切地成爲了水寒口中的無恥之徒。
他忽然變得十分惱怒,惱怒於自己所犯下的如此低級的錯誤,但他很快便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平常對毒氣的掌控是絕對不會如此失常,可今日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究竟是何時失的火候。
其實,唐衍心裡十分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曾經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可那時他所面對的對手,都是在當時叱吒一方的絕強之人,他們在江湖上成名起碼也已經有數十年之久,可鬼蠱,他看上去最多也只有二十幾歲而已。
二十幾歲的少年,真的就已經具備了這樣的能力了嗎?
他轉眼看向依舊坐在那裡一動也沒有動的鬼蠱,心中暗暗吃驚,眼前的這個白髮少年,絕對遠比自己估量的還要可怕。
“喂喂喂!一個人在那裡意淫些什麼啊!趕緊把那裡擋起來啊喂!”
水寒的臉已經因爲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他用一種十分恐怖的眼神瞪着唐衍,似乎只要等他把那裡擋起來,他就會上前把唐衍給撕的粉碎。
唐衍被水寒的罵聲叫回過心神,他將紅袍系在腰間,用力束緊,擋住私密部位,然後調整好情緒,正色看向水寒,道:
“閣下不必露出如此表情,此種情形在下也不想……”
這想字還未出口,鉅子就已經襲向了唐衍的面門,這一擊很快,但水寒的罵聲也不慢。
“別以爲我會因爲憐惜衣服就會對你手下留情啊,死老頭!”
唐衍沒有躲閃,直接用手抓住了鉅子的劍刃,鉅子屬重劍,體型巨大,有刃無鋒,以唐衍的臂力,抓住這樣的一把劍,並不是很費力的事,唐衍知道之一擊之後必有諸多連招,而真正讓人頭疼的事,卻絕不是來自於這些即將到來的劍招的。
“不要得理不饒人,老夫好歹也算是你的前輩,你不要……”
“前輩你妹啊,死老頭,死老頭,死……”
水寒手握鉅子接連猛攻,特訓之後的力量與速度展現無疑,然而最可怕的卻還是他一刻不停的謾罵。
“你……”
“死老頭閉嘴!”
“你不要……”
“老不知羞,忘八端,死變態……”
“你這個……”
“看我揍扁你這個暴露狂,爲夫子所立禮法正名!”
“我……”
“看招!”
難捨難分的打鬥之聲與單方面碾壓的罵戰之聲傳入鬼蠱的耳朵裡,他依舊沒有動,但他已經有些忍不住想要立刻就從這裡跳下去了。
這傢伙,真的不是來搞笑的嗎?